《长妇》一地梨花夜微凉

52、苏夫人

　　罗老夫人同罗氏又说了片刻，总归是先将她安抚下来了，继而又拉了罗氏的手，到底也把自己所担忧的事儿给说了一说：“你也是知道我的，家里倒还都好，唯独子介那个孩子我是担了几分心的。”

　　小姑子对着她贴心贴肺，罗老夫人也想着把自个儿家的事儿与她说道一二，左右都是儿女的事，真要论起来，罗氏倒还是罗子介的姑祖母呢，长辈间也没甚么不好说的。

　　“子介那孩子很好。”罗氏听了便夸赞道。她也知道罗三郎同自个儿家的三郎关系很是不错。自然知道那是个好孩子。

　　按说四郎只比罗三郎大了一岁，四郎倒是定亲了，罗子介却还没有，将心比心的，罗老夫人也大抵能明白的，若不是因为老太爷发话了，那封家小娘子也的确不俗，她只怕也同罗老夫人一样有待价而沽的心思。

　　既是青年才俊，何愁没有出挑的机会。只要能出挑，便总有可挑的。

　　明年便有乡试，罗三郎还小，也才十五的样子，多半是不会去考的，想是要等下一届了，而陈翊明年便十八，却是刚刚好的年纪。

　　罗氏素来知道陈翊在一众孙子里是顶出挑的，便是要去考，大抵也能得个好前程来。

　　此时想着，心里虽说有些惋惜竟没等到明后年试过了给孙子镀镀金再定亲，但又想世事总难十全十美的。

　　如今定了亲，等孙子考过了便也要弱冠之年了，那时赶着春风再娶亲岂不是更妙。这般想来，心里头的思虑倒也尽放下了。

　　听小姑子夸自己家的孙子，罗老夫人自然是与有荣焉的，心里欢喜，正想说些甚么，却又笑道：“可不敢在妹妹面前自夸，不过听见妹妹说他好，我便心满意足了。”

　　不觉又想起些甚么，因此拉了罗氏的手，见她看过来，便是一笑：“说不定到时候我还要指望妹妹了呢。”罗老夫人眉梢一挑，缓缓道，听上去竟有几分语重心长。

　　罗老夫人也是个精明能干的性子，倒有甚么好要指望罗氏的？

　　罗氏眼帘微垂，转瞬便又抬了眼去看罗老夫人，见她笑容满面的模样，心下有所考量。

　　不过这一瞬的功夫，便也笑了出来，大大方方的应承道：“我若能帮上甚么忙，那自是再好不过的。嫂子若叫人来请我，我也定是不推脱的。”

　　“如此，自然最好了。”罗老夫人听她话音，又是笑呵呵的，却不再多说了，这些琐事说的多了也没有甚么意思，她略顿了一顿，便向小娘子们那一边儿看去，见蕊娘同七娘聊的欢快，便扬声道：“你们却在聊甚么呢，倒说出来叫我们老人家开心开心。”

　　蕊娘也算是个爱热闹的性子，被罗老夫人点了名，却也不怯场，拉着罗七娘两个便直说起来。
　　罗老夫人看了，便悄悄同罗氏道：“蕊娘还是不错的，妹妹也不要太过担心了。”

　　目光向前巡，转而又瞥见蔻娘侧了脸去同萦娘说话的模样，说实在的，蔻娘本生的明艳动人，偏偏这低头轻笑的样子甚是温婉。

　　罗老夫人嘴上不说，但心里却道，我果然还是更喜欢蔻娘多些。

　　“苏夫人来了。”满堂姻亲聊的正欢，忽闻丫鬟脆声通报了一句，小娘子们知晓是外客来，便立时安静下来，各自回到各自位子上了。

　　罗老夫人便道：“快叫那孩子进来。”

　　听着话音便很是亲昵的，蕊娘方方坐下，便生出些好奇来，侧头问了蔻娘一句：“却不知道这位苏夫人是何许人物。”不过她也知道，蔻娘怕也是不知晓甚么内情的，因此这一句与其说是疑问，倒不如算是感叹了。

　　蔻娘先是不经意的低头，轻声回她：“咱们可不都是睁眼瞎么，哪里就识得甚么人儿了？只是，往常也没听过哪位舅母表嫂的娘家是姓苏的，大抵便是罗家的门生罢。”

　　蕊娘想的不错，若是寻常时候按了常理来她的确是不大可能知道的，只不过这一次她还当真是知道的。

　　哥哥曾说，罗家门生苏群苏大人同大舅舅皆在翰林院当值，且同是翰林院正四品的侍读学士。

　　在京中，又是罗家门生，前几日更听母亲提了一提，蔻娘哪里还能不知道这位苏夫人只怕就是三月三上巳那一日碰见的苏郎君的母亲呢。

　　那日相见，那位郎君给她的印象的确是深，但因着并不熟识，当时虽觉得是丰神俊朗之人，但这几个月下来，也早就不大记得那位郎君的模样了，蔻娘只依稀记得那位苏郎君生的俊朗，气度亦是不凡。

　　此时闻见这苏夫人之名，蔻娘自然心生好奇，想要瞧一瞧竟是个怎样的人物。这般想着，她便又微微昂了首，只往门那儿瞧去。

　　帘子一打起，随即便进来一女子，瞬时便把屋内一众女眷的目光都吸引了去。

　　因着是先在边上屋子里等了通报的，屋子里头暖，她便早早的脱去斗篷，按说冬日里若着蓝叫旁人瞧见总是容易觉着有几分冷意，偏偏她身上的蓝裳异常柔和。

　　苏夫人莲步轻移，缓缓走来，头上钗环并不多，行而无声，只是流苏随着她走动的步调微晃了几许。这才是真真儿的大家仪态呢，蔻娘心道。

　　她约莫三十出头，然形容得体，仿佛是保养得当，面上并不见甚么皱纹，仍是光滑的很，不是一位极致的美人儿，但自带风韵，行到罗老夫人面前，温和的道了声福。

　　直至这时候，蔻娘才能把放在这位苏夫人身上的目光撤回，心下却已是赞叹不已。

　　蕊娘也是一愣，转头看向蔻娘，仿佛想说甚么，但张了几次口，却也没说出来，蔻娘见她这般，倒是抿嘴笑了，微微叹了一声：“安静如画。”

　　要说美，也是美的，却也不是多叫人惊艳的美，“气质佳人。”蕊娘仿佛终于想起来甚么，这时候方道。

　　罗家女眷是识得这位苏夫人的，陈家一众却不识得，罗老夫人这位正主儿，又是辈分最高的自少不得要为客人们介绍一二。眼睛都笑眯起来了，拉着苏夫人的手对着罗氏道：“这是翰林院侍读学士苏群苏大人的夫人，她夫君便跟你大侄子是一处的。”

　　罗氏看她一眼便赞道：“是位妙人呢。”

　　罗老夫人便又对了苏夫人道：“这可也是你的长辈呢，户部尚书府的陈老夫人，也是我们罗家的姑奶奶。”她这话就可以说是明着帮苏家同陈家攀关系了，又不是家里亲戚，头一次见哪里就来的甚么长辈呢。

　　但罗老夫人既这么说，苏夫人又如何能拆这个台。真要论起来，罗老夫人此举与其说是为了陈家，倒不如说是想帮衬一下苏家呢。正二品的户部尚书府倒要求正四品侍读学士府甚么事儿不成，反而是苏家可能有所求呢。

　　无论怎样，能多识些人总归都是好的，这对两家也是有益处的。因此苏夫人便温婉一笑，朝着罗氏也行了个礼：“晚辈拜见老夫人。”

　　莫说罗氏了，便是坐在下头的蔻娘也是眸光一闪。她能自称晚辈这便已经是一种态度了。

　　罗氏微扶了扶苏夫人，再说话时，语气便已亲近不少：“这般品貌的人儿我可真是少见，快起来让我亲香亲香。”

　　苏夫人顺势而起，亭亭立在罗氏身边，温和的回着话。

　　罗老夫人便算是把人交到了罗氏手上，罗氏便又将她依次介绍给几位儿媳。接着便又叫她坐好，又唤蔻娘她们：“你们倒还不来见过你们苏家伯母？”

　　蔻娘便扯了蕊娘的袖子，笑言：“去见见你的气质佳人罢。”

　　常理来说，非是一面之缘，这种由家里长辈正经介绍了认识的，苏夫人是该给蔻娘她们见面礼的。

　　蔻娘悠悠冲她道了声好，这位夫人便抬眸看了看她，眉眼弯弯，微微笑了笑，转而便朝着罗老夫人同罗氏道：“老夫人可是叫我犯难了，我只以为今儿是来吃宴的，哪里知道竟能见着这么多水灵灵的小娘子呢。”

　　苏夫人这话音便是她并未准备见面礼了。虽说往日里夫人们也有直摘了自个儿手上物什做见面礼的，但偏偏蔻娘她们姐妹人多呢，苏夫人的首饰若是真摘下来了，穿戴上只怕便要显得寒酸了，因而她也只好冲着两位老夫人告罪。

　　只话是这么说的，蔻娘却怎就看不出来苏夫人当真犯难的模样呢，心里便有些嘀咕了。苏夫人笑着对罗氏道：“这可真是我的不是了，老夫人且饶我一饶，改日里我必定备好了亲自上门请罪呢。”

　　罗氏倒能说甚么不成，左右她也并不在意，罗老夫人便笑着打趣她：“那你的礼可不能轻了！”

　　“必定备上厚厚的礼来。”苏夫人会意，亦应道。

　　“这位夫人倒很有趣。”蕊娘抬了抬眼，评论道。

　　蔻娘便问她：“你倒真觉着苏夫人真是忘了不成？”她也说不大准，总之，却是觉着不像的。面上可能慌张，心里却绝不是的。罗家舅祖母办宴，她们怎能不来，既来了，苏夫人又怎知道自己碰不见呢。

　　为防万一，也应该备下见面礼才是。

　　仿佛是一针见血，蕊娘立时便反应过来：“果然。”似乎带了一种笃定。

　　过了片刻，蕊娘再瞥了一眼，话里便道：“终归还是八面玲珑的。”

　　蔻娘听她话语里竟有几分惋惜，倒是笑了，轻轻柔柔的问她：“玲珑又有哪里不好了？”

　　气质佳人便不能识得民间苦，人心难，八面玲珑了么。

　　委实偏颇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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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厚厚的一章
作者明早有高数，下午有英语，后天的词汇测试还没准备，这周还要考试，宝宝现在最想学一种技能，就是分身！
晚安了，我去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