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彼河侧》风暄和

58、第十四个故事（4）

　　4.

　　下午，顾夕憋了两个小时吭哧吭哧的改完了简历，其实一共也没写几句话。顾夕要好好学习英语考pmp之类的美好愿望再次涌上心头，很快又在下午三点准时到来的瞌睡中消散。熬到快下班，她终于又可以去接孩子了，在路上她想，今天就不做饭了，或者煮个面条凑合一下。

　　孩子见了顾夕，飞速爬上顾夕的腿，搂着顾夕脖子，然后挂在顾夕怀里不肯撒手了，顾夕没有像以往一样说服她下来自己走，顾夕想，这样可以把她抱在怀里的日子还有多少呢？

　　回到家，顾夕想开始煮面条，却发现孩子已经饥肠辘辘，翻找出她的小牛牛奶，还有一包奶酪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顾夕感到一阵心酸，每天都是这样，顾夕还没开始做饭，孩子已经饿得不行，等顾夕做好饭，孩子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顾夕想来想去也没有好的解决办法，孩子本来就不爱吃蔬菜水果，等顾夕把菜做好，好一点的时候她也最多就吃个三口两口，不好的时候她吃一口就吐出来了。

　　吃完饭，顾夕想打起精神，好好的跟孩子玩一会儿，老公又在下边喊道：“你快过来看我修洗碗机了！”

　　顾夕想，你修就修吧，叫我干嘛，多半没有好事。果然她下去一看，老公手里拿着个螺丝刀，还没开始，一见她下来就指挥她：“我找了个视频，你快看看。”

　　顾夕抱着孩子，伸手一拿手机，孩子马上大叫：“Monkey！！！看Monkey！！！”

　　顾夕只得把手机放回去：“我没法看。”

　　老公拿起手机伸到顾夕面前，两人大概研究了一下，老公又爬进爬出折腾了半天，再一运行，没两分钟那个错误提示再次出现了。最后一直到孩子洗澡的时间到了，这洗碗机依然我行我素的一开机就叮叮直接报错，响个不停。

　　最后，顾夕和老公放弃了。他们忙碌着开始给孩子洗澡把孩子哄睡，最后两个人一言不发的躺在地下室的地毯上，顾夕还在思索到底是不是因为前两天洗什么东西的时候把管子堵住了，老公则在想要不要干脆换个洗碗机算了。他爬起来坐在电脑前干起了他最爱干的事儿 - 货比三家，而顾夕则还躺在那里，拿出手机刷刷微信，朋友圈。

　　顾夕知道孩子好不容易早点睡觉，如果她理智的话应该赶紧洗澡睡觉去，至少今天还能休息好，可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孩子一睡着，顾夕那紧绷着的弦就突的一声断了，她要是不刷刷微信，翻翻微博，让脑子在没有压力的状态下胡乱看些东西，她就觉得这一天跟没过一样，顾夕想，或许她是想让这些无关又无聊的新闻也好，资讯也罢，把那些盘踞在她脑子中让她烦恼的生活琐事一一掩盖，而不是想着那些事情去睡觉。

　　这总是不可能的。顾夕的闺蜜们正在讨论着和家长相处的困难，还有有了孩子以后，和父母在教育孩子问题上的分歧。顾夕马上加入了这如火如荼的讨论，一下子人又精神了起来，仿佛找到了组织，仿佛发现了精神依靠。她们一起回忆着曾经高压的家庭环境，情绪反复无常的父母，痛苦的学校生活，及格不了的体育课，还有永远让她们伤心挨骂的成绩单。她们互相开导着，每个人都感觉好了很多。

　　顾夕忽然想起同事对杰弗瑞的抱怨 - 他总是拿着个手机，在家里也不放下，跟他那些朋友们聊的开心，看见我们和他爷爷奶奶就嗤之以鼻。

　　这是曾经的自己吗？顾夕想起了和闺蜜一起在回家的路上聊天，聊到天黑了没时间在晚自习前吃饭了知道要挨骂了还是有说不完的话。想起自己也曾经对家长阳奉阴违，也曾经因为他们的训斥怨恨他们，甚至是因为他们让自己穿一件自己觉得看上去很傻的衣服去上学而不想活了 - 但是她还是这样的长大了 - 虽然不优秀，不聪明漂亮甚至有些呆呆傻傻，但是至少她长成了一个正常的人，年少的自卑变成了现在的自嘲，她早已学会了和自己的不完美共存。她不是道德楷模，思想标兵，不能时时刻刻保持优雅镇定，她会在孩子不听话的时候大吼大叫，歇斯底里，会在老公叫她“矮小鸭”的时候跳起来戳他的肚子，会在柯基偷吃东西的时候抓起扫地的追打他，偶尔也会有些占小便宜的念头，但是同时，她现在也会在累得不行的时候撑一口气照顾感冒了的老公，会在淋雨的时候宁愿自己感冒也把孩子抱在怀里，会在回国的时候把柯基送狗旅馆的路上嚎啕大哭 - 哎呀，她自己都没想到过自己是这么有爱心能奉献的一个人。（柯基：西湖美景三月天哪！这个猫这样说话不怕鼻子变长吗？？？）

　　第二天，顾夕在楼道里碰到了同事，同事对她说道：“我跟你说，我昨晚想了又想，又是半晚上没睡着觉。其实我想，孩子总归是会有自己的想法的，对也好，错也好，那都是他的一部分。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他做他自己，而不是成为我们的复制品。”

　　“你说的对，我还是应该继续和他做朋友，多了解他的想法，多和他聊天，他在学校里接触的东西和思想，我们实在左右不了，但是我们会继续跟他聊我们的想法，希望有一天他真的能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顾夕说：“对对，千万别跟他对着干，也别批评他 - 小孩都有逆反心理，就连我那幼儿园的女儿都这样呢！还有，我有的朋友假期会让孩子去打打工，体验体验生活，他们就知道家长挣钱不容易啦！”

　　同事说：“不管怎么说，你知道吗，他还是一个特别善良的孩子，以前看到我父母累了，他都会去安慰他们，甚至去一个朋友家，那个朋友家里养了一只小仓鼠，朋友后来告诉我说：‘所有的孩子来了都会去戳弄那只仓鼠，只有杰弗瑞只是轻轻的小心的摸摸他。’”

　　顾夕点头。她想，杰弗瑞和他的父母的磨合还是在继续着，孩子在长大，父母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学习。

　　不管怎么样，以前，社会和家长对顾夕的思想的关注少得可怜，不及杰弗瑞他爸妈对他的关注的十分之一。在那一辈父母和当时的学校的枯燥教育中，顾夕和她的朋友们还不是长大了吗？或许是因为她读的那些书，交的那些朋友，甚至是本性使然，她们都没有自怨自艾，也没有自暴自弃顾影自怜，没有变得愤世嫉俗起来 - 她们甚至一直都知道父母的不容易，尽管并不是事事都同意父母的观点。她想到自己的孩子，或许以后他们和自己一样，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那不要紧，只要他们也爱自己，爱生活，爱家人，有三五好友，自食其力，开开心心的过着平凡的日子就好 - 只要他们有在生活中发现快乐，发现美好事物的能力。

　　或许等孩子再大些了，顾夕也能陪她听听歌看看书，和她一起逛逛街吃吃饭，呵呵，想一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哎，宝贝啊，小乖，亲亲，小猪猪，胖胖，小漂漂公主 - 哎，你别拿球砸我呀，我们不是说好要做彼此的天使吗……你这孩子，砸死我了，笑什么笑，看我不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