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小公主》逐北阙

5、第五章

　　荀苏迷迷糊糊就趴在沙发上睡着了。第二天，她是被聊天的声音吵醒的，她悄悄从抱枕下面爬出来，对着屋子里的两个人一鞠躬，“打扰到你们了。”

　　他们自然听不到也看不到。荀苏动作笨拙地从沙发上慢慢滑下，感觉身上一阵凉飕飕的，低头一看发现裙摆被包带夹住，露出白嫩的大腿来，她慢条斯理整理好裙摆，原本漂亮的裙子现在皱巴巴脏兮兮的，变成隐形人的人生，她连自己的形象都不在意了。

　　她向门外走去，想到昨天草丛里的虫子，犹豫了半天还是不敢踏出去，她独自站在台阶上纠结。身边不断有人来来往往，她不时换下位置，免得被踢到。

　　现在的她只有别人一只鞋高，一眼看过去眼前都是一双双会移动的鞋上杵了两根棍。荀苏蹲在台阶边缘，自得其乐地给不同的鞋配起对儿来，没想到这才过了一天，她就习惯了。

　　习惯了做个小小透明人的生活，谁都看不到她。

　　所以当肩膀传来轻轻的触感时，荀苏蹲着的腿一软，一头往台阶下栽去，地面不像想象中坚硬，反而有些柔软，她颤颤巍巍睁开眼，看到身下温热却崎岖的地面，不对，这不是地面。

　　荀苏的身子被轻轻翻了过来，她看到了一张——大脸。

　　“你是……什么？”男人呼出的气吹在荀苏的身上，扬起了她的裙摆，她伸手摁住，他看到她的动作用手轻轻推着她在自己手里坐好，将身子离得远了些。

　　荀苏这才看清他的样貌，是一张很英俊又……很大的脸，没办法，现在以她的身形看什么都是庞然大物。男人皮肤很好，离得这么近也没看到什么瑕疵，只是看起来有些疲倦，长而卷的睫毛下面一双漂亮的眼充满了红血丝，黑眼圈挂在白皙的脸上看起来很是显眼，形状优美的唇看起来也相当惨白，他另一只手此时摁揉着太阳穴，眼睛微闭眉头皱起看起来有些难受。

　　“则晨，你蹲着干啊——吗呢？”向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到师弟蹲在门前支着手不知在做什么，上前拍了拍他肩膀。

　　蔺则晨左手轻轻拢起虚虚地抓起荀苏，站起身时将她塞在自己的白大褂兜里，面无表情地对上身后的男人，“学长。”

　　“你看看你小脸惨白的，赶紧回去休息吧。”

　　他点点头，“我这就回去。”

　　荀苏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地动山摇，突然浮空的失重感笼罩着她，晕晕乎乎地就被塞到了口袋里，她在口袋里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脚下柔软的布料让她一时找不到着力点，她抓住口袋边缘才站得稳当起来，刚探出头就被一只手轻轻柔柔的挡住了视线。

　　蔺则晨在向真走后，感到腰侧一阵轻轻的撞击，然后从口袋中露出一颗小小的头来，他轻轻扶着口袋让她不至于那么晃荡，向宿舍走去。他心中涌上许多念头，这个会活动会讲话的娃娃是什么？是新研制出的机器人吗？此时他的脑袋昏昏沉沉像挤满一片浆糊。他直愣愣傻乎乎地问出了口：“你是什么？”

　　“我是人。”荀苏轻声回答，声音很小，却清晰地传入了他耳中。

　　蔺则晨“嗯”了一声抓紧口袋，迈着大长腿快步走回了宿舍。他拿着钥匙对着锁眼几次才成功插进去，打开门后走到桌边将荀苏从口袋里掏出轻轻放下，然后打开衣柜门找到一条崭新柔软的毛巾，修长灵巧的手几下将毛巾叠成一个小床的样子，他又小心翼翼将荀苏放在上面，弯腰对着小小的人说：“抱歉，我已经三天没睡觉了，接下来的事等我醒来再说好吗？”

　　荀苏窝在毛巾床上，怯生生地对他点了点头。

　　他轻轻勾起唇角，“谢谢你。”

　　刚说完，衣服都没来得及脱，蹬掉鞋，几步爬上床，下一刻就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他睡着了。

　　荀苏从“床”上爬下来，开始好奇地看向周围。这无疑是一个男生宿舍，四人间，标配的上床下桌。房间打扫得干净又利落，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她瞄了眼书桌的高度，在她眼中就是万丈悬崖，她瑟瑟退后走到中间的地方，开始在大大的书桌上探险起来。

　　她路过台灯和笔记本电脑，越过几本摆放整齐的书本，绕过茶杯和小盆的绿植，在与书桌相连的书架最底层，发现了两个跟她同样大小的黏土娃娃，不对，她还要小上一圈。

　　她叉腰对着他们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绕着看了几圈，还是没看出他们是哪部作品的手办，这让自认阅遍漫画的她有些失落，她站在旁边摆出弯腰比v的姿势，一动不动，现在自己是不是看起来也像是个手办呢？

　　荀苏跑回毛巾床上扑在上面，滚了两圈，躺在上面的感觉并不那么舒适，但却很安心，原本漂浮起来的心情安定下来，她又重新有了一种身为“人”的实感，你看，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能看到我的存在。

　　她躺在软软的毛巾上，也睡了过去，这次是微笑着。

　　蔺则晨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实际上他是被饿醒的，他看了眼还穿在身上的白大褂，坐起身来感觉浑身都不爽，这一觉睡得可真难受。他摸遍全身在裤兜里摸到手机，点了个外卖后放下手机，又躺下打起瞌睡。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了？蔺则晨坐起来，攀着护栏看了眼下面的桌子，房间太过昏暗影影绰绰看不清楚，他三两下爬下床，走到门边打开灯。

　　最近实验室的一项重大实验有了进展，他那组实验举足轻重，又碰上同组的学长学姐同时有事，他只好寸步不离地盯着实验。在实验室三天三夜没回来，这几天累了，也只能将就着在沙发上休息了几个小时。今天终于有人过来替换，他才能回来好好睡上一觉。

　　回来的路上他似乎看到个会动的、娃娃？

　　蔺则晨看向桌子，那里除了自己的东西再无他物，他皱了下眉头，是他太困记忆迷糊了吗？

　　“你、你好。”细弱的声音响起，他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书架后面露出一颗小小的脑袋来。

　　看来他没记错，也没看错。

　　蔺则晨走了过去，荀苏下意识向里缩了下身子，他停下脚步，轻声安抚她：“抱歉，我不会伤害你的。”

　　荀苏慢慢走出来，抬头看着他，语气急促地解释：“我是个人，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点点头，语气轻柔，“好的，我知道你是个人了。”然后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几下叠成一个小椅子，这下荀苏将他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那双漂亮的手似乎带着奇特的魔力，一折一抹一翻一转都带着韵味，他将叠好的小椅子往桌子中间一放，食指轻轻压了压，很结实，他伸出手示意：“请坐。”

　　然后将椅子正对着拉远了些，自己坐下，“我们谈谈吧。”

　　荀苏好奇地走到纸椅旁，抚了一下裙子轻轻坐下，她不敢坐实，挺背提臀看起来很优雅，实际上只有她才知道有多辛苦。

　　突然手机振动声响起，蔺则晨从兜里掏出接通电话，“好”了一声挂掉后，带着些歉意，“抱歉我先去拿个外卖。”

　　荀苏含蓄地点了点头，“好的。”

　　他一出门，她就站起来用手使劲压了压纸椅，然后又放松地坐下将重心转移到后背，真的很结实！她刚才真怕一屁股坐塌。

　　蔺则晨很快回来了，他将外卖放在另一张桌子上，犹豫了下转身询问荀苏：“你需要吃点吗？”

　　荀苏忙忙摆手，“我不需要，你赶紧先吃饭吧。”

　　他应了声“好”，背对着荀苏开始打开外卖吃起来，一天没吃饭真有点饿。

　　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荀苏闻着这味道沉下脸来，若此时蔺则晨转过身来，会发现小小的人身上散发着浓重的怨念。从变小到现在一天半的时间，荀苏没吃五顿饭，但她不仅不饿还不渴，也没有上厕所的欲望。

　　虽然这样省去了许多麻烦，但没有人类必须的身体需求的她，现在还算是个人类吗？

　　荀苏一直不敢深想，但是闻着饭菜的香气（很像是黑椒牛柳），一些努力去忽视的东西层出不穷的摆在她面前，她站起来把纸椅掉了个个，背对着他坐下，眼里蓄起泪来，她仰着头不让泪落下。

　　她还是害怕，害怕变不回去，害怕永远这个样子，害怕从这个世界无声无息的消失。

　　蔺则晨吃得很快，他擦过嘴将垃圾包好扔进垃圾桶里，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漱了漱嘴，回来后坐好，“抱歉，久等了。”

　　荀苏已经整理好了心情，将椅子转了回来，乖巧坐在那里，她摆摆手，“没关系。”

　　“那我们，开始吧？”

　　两人表情严肃，像是在举行什么正式会谈，荀苏将她变小的过程讲述了一遍，蔺则晨不时问了一些细节，翻来覆去推敲了几遍，一头雾水，他捏了下眉头，“所以说，只有我能看到你？”

　　荀苏点了下头，又摇了下头，有些不确定，“暂时是这样的。”

　　蔺则晨觉得自己二十多年来坚信的无神论正在受到冲击，他搜索脑海中学到的一切知识，都找不到任何科学道理来解释这种现象。

　　“你可以带我找一个人吗？”荀苏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小声发出恳请，“他叫代若凡，是生物系的大三学生。”

　　蔺则晨看着眼巴巴看向他的荀苏，巴掌大的小人坐在那里身体有些紧绷，脚尖不自觉地踮起，让他想到某种柔软可爱的小动物，眨着清澈的眼睛带着小小的防备看着这个世界，却依旧温软，他的心软下来，“当然。”

　　“不过可能要等到明天了。”他又看了眼时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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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蔺则晨：我脸不大，真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