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小公主》逐北阙

2、第二章

　　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透不过一丝光来，荀苏迷迷糊糊醒来，摸到床边的手机眯眼看了一眼，七点半了。

　　她把手机放回原处，坐起来伸了个懒腰，下床赤脚走过去一把拉开窗帘，天已大亮。

　　荀苏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了一段时间，同是军人出身的爷爷对她要求很严格，在那段时间磨掉了她不少坏毛病，也定下了不少规矩，诸如早起早睡、坐姿端正、吃饭不许发出声音等要求，到了现在她一直恪守的一条也只是不赖床而已。

　　她洗漱完换上宽松的家居服，打开房间门先闻到一股香味。荀苏乐颠颠跑到厨房，赵婶早已到来正在那里忙碌，看到她又是笑了笑，指着外面的餐桌，“煮的鸡丝粥在那晾着那，估计还有点热，你先吃着小笼。”

　　荀苏走到她身边看着锅里的东西，开心地原地跳了两下，“在卤鸡翅吗？”

　　“是呀。”赵婶合上锅盖，关小火，“我一早去市场挑的鸡翅鸡腿，卤了一大锅，我猜你肯定想吃了。”

　　“想吃想吃。”荀苏使劲点头表达内心的渴望。

　　赵婶做卤味的手艺是一绝，吃过的人都赞口不绝，荀苏在学校的时候无数次想念过这种味道。她吃过早饭，坐在一旁看着赵婶择菜，两个人几个月没见，赵婶问起她的学校生活。

　　荀苏在离家千里之外的广州上学，高考的时候她的成绩不上也不下，她的妈妈倒是记得出成绩那天打电话过来问问，得知她的分数没说什么就挂了，第二天林应过来帮她看学校，委婉地转达了简颜女士的意见：这成绩就在北上广找学校上吧，至少去不了好学校还能去个好城市。

　　她晚上回到房间哭了半夜，她自知从来不是多优秀的人，永远无法达到足以让母亲另眼相看的标准线。荀苏擦干眼泪，觉得自己早该习惯了，但还是带着赌气意味的，选了离家最远的广州。

　　至于她的爸爸，或许根本不知道她那一年高考。

　　荀苏不知道别的家庭是怎样的，但是自己家不应该是现在这样，她还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爸爸会用硬茬茬的胡子扎她的脸，然后把她举起来在空中转圈圈，妈妈会在旁边拍手吸引她的注意，她开心了就会咯咯笑起来。

　　这是她与父母相处的记忆中最深刻的一个场景了，然而也离现在太过遥远，让她不得不怀疑这些场景是不是她臆想出来的，要不然，记忆中温馨的一家人是怎样变成现在这样渐行渐远形同陌路的。

　　荀苏不再想这些让人难过的事情，开始津津有味听赵婶讲起她的小孙子牛牛来，眨眼就要上幼儿园了。想当年这小孩子出生的时候自己还吃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醋，赵婶是从她小学时就到她家工作的，几乎是跟她相处最久的人，人又温和热心，荀苏心底是把她当亲人看待的，但在她高中的时候，赵婶真正的亲人——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孙子出生了，无可奈何地分走了许多注意力，甚至打算辞职回去专门照顾小孙子。

　　那时候的荀苏正值青春期，整天待人冷冰冰的，知道她要辞职后愣是窝在屋子里一声不吭哭了许久，第二天眼睛都肿了，赵婶看到了心疼不已还是决定留下来了。

　　后来林应告诉她，赵婶的工资增加了三倍，她并没有被背叛或被欺骗的感觉，两人的关系比单纯的感情多了金钱的维系，比单纯的利益多了感情的加持，这样就足够了，十几岁的荀苏已然成熟起来。

　　赵婶开始做午饭的时候，荀苏回房间收拾起行李来，大大的行李箱这才打开，有小半箱都是书，要是昨天的司机大叔看到，就会明了为什么箱子会这么重了。

　　荀苏搬了两趟才把箱子里的漫画书搬到楼上书房，按名字顺序摆好，学校寝室已经快放不下新收的单行本了，她这才不得不费老大力气搬回家里来，楼上这偌大的书房实际上就是她的画室，书架上满满当当摆的都是她的漫画书。

　　她喜欢看漫画，也喜欢画画，甚至想过以后从事这个行业，可是她知道自己并没有天赋，她的妈妈简颜是个著名的摄影师，在得知她想学画画时也给予了相当多（钱）的支持，她看似并没有受到什么阻碍。但荀苏清楚的记得，她的妈妈翻看着她的画册，眉头越拧越紧随后把画册往桌上一扔一言不发离开的场景。那一次后，她差点想要放弃画画，最后还是在练习线条时边流泪边决定以后只把画画当成爱好，失去了再进一步的勇气，因为她不想再看到妈妈嫌弃的眼神。

　　荀苏看着分门别类摆好的书，呼了一口气，她拿出两本想要回顾的，蹦蹦跳跳下了楼，她刚把书放到房间，赵婶就过来叫她吃饭了。

　　她慢条斯理啃着鸡翅，赵婶将锅里余下的卤味用保鲜盒装好，拿出两盒用袋子装起来放在桌子上，对着荀苏说：“苏苏，昨晚我走的时候碰到楼下孟太太，她知道你回来了，我记得她家儿子也挺喜欢我做的卤味，下午没事给他们送过去两盒吧。”

　　荀苏停下手上的动作，低着头，有些食不下咽起来，她答应下来又带着些欲盖弥彰，“那楼下李叔叔他们家不用送吗？”

　　“李先生他们一家都出国了。”赵婶把围裙在门后挂好，洗了把手，“我去接牛牛了，你吃完先放这，我下午来到收拾。”

　　“好。”

　　荀苏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恨不得把手中的鸡翅一扔，跳到桌子上开始尖叫，她想了想那画面，继续低头啃起鸡翅来，但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只因为楼下孟阿姨的儿子，代若凡，是她十九年来第一个喜欢上的男生。

　　她快速扒了几口饭，回到房间挑起衣服来，犹豫半天后还是选择了最喜欢的一条裙子，又在发型上纠结上了，披发会不会显得不清爽，马尾又有些不搭裙子，荀苏从一堆发带里挑出一根跟衣服同色系的，绑起麻花辫来，松松的垂在一边，她整了整刘海儿，看着镜中的自己，乖巧又不失甜美，大人们应该都喜欢这样的形象吧，她有些不确定地想着。

　　她撇了撇嘴，镜中的人也在撇嘴，就这样吧。

　　荀苏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三点了，没想到她这一打扮就花了一个多小时，她看了一眼床上摆满的衣服，还是等回来再收拾吧。

　　她拿起袋子时摸了一下保鲜盒，还带着些温热，她想着到楼下坐一会儿，见一眼代若凡就回来，也没带其他东西，换好鞋就下楼了。

　　她喜欢上代若凡是在半年前的寒假，从另一方面看自她喜欢上他后，两人就再没见过面，在学校时她过得忙碌又充实，在闲暇时她总会想起他，幻想两人在一起的生活，甜甜蜜蜜又酸酸涩涩。而眼下她站在他家门前，相隔着一道门的距离，这让她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她深呼吸了几次，摁响了门铃。

　　门开的一瞬间她扬起微笑，然后对上了一个陌生的小姑娘。门只被打开了一条缝，小姑娘在门缝里怯生生地抬头看着她，荀苏下意识退后一步看了眼门牌号，没走错啊。

　　熟悉的声音从门后响起，“萌萌，是谁啊？把门打开啊。”门被拉大了些，孟阿姨从小姑娘身后探身看来，对上她的脸开心地笑起来，“苏苏啊，快进来吧。”

　　荀苏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孟阿姨，我来送点赵婶做的卤味。”

　　“哎呀，真好，谢谢苏苏啊。”孟阿姨接过她手里的袋子，示意她坐到沙发上，“我去倒出来，萌萌给你姐姐倒杯水。”

　　叫做萌萌的小姑娘跑进厨房倒水去了，荀苏独自坐在客厅瞄了一圈，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她有些失落的坐在那里，看到萌萌端着满满一杯水小心翼翼走过来，她站起来接过轻轻放在桌子上，冲她笑笑，“谢谢你。”

　　萌萌坐在她不远处的沙发上盯着她看，荀苏也看向她，小姑娘长得细瘦，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没有什么表情也不说一句话，荀苏转过头喝了一口水发现她还在看她，“我叫荀苏，你呢？”

　　小姑娘晃了晃腿，声音清凌凌的，“代若萌。”然后扭头看向厨房。

　　荀苏也不再说话，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水，这名字真像代若凡的妹妹，可是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啊。

　　孟阿姨这时端着一盘水果笑吟吟走过来，放在她面前，然后在她旁边坐下，“赵姐做的卤味还是那么香，我之前跟她要过方子，自己总是控制不好味道，不是太甜就是太咸，苏苏吃水果。”

　　她应了一声，用水果签扎了一块苹果慢慢吃下。

　　“你是昨天刚到的吗？”孟阿姨递给萌萌一块桃子，然后自己剥起葡萄来。

　　“对，昨天下午到家的。”

　　“那怪不得没听到动静，我昨天带萌萌去博物馆了。”

　　孟阿姨见她看了萌萌一眼，介绍道：“这是若凡的妹妹。”

　　没说是谁的孩子，荀苏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假装若无其事地问道：“若凡哥没在家吗？”

　　“他啊，假期留学校了，做什么实验呢。”

　　告辞后荀苏回到家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代若凡在北京上学，她却在广州，两人相隔甚远，本想借着假期好好培养培养感情，没想到还没行动就扼杀在胚胎之中了。

　　她只丧了一会儿就振作起来，开始盘算，等赵婶再次过来看到的又是开朗的荀苏了。

　　“赵婶，过几天我要去北京玩。”

　　“蛮好的蛮好的，苏苏，感情是处出来的，这次陪爷爷奶奶多待些日子。”赵婶心疼小姑娘独自长大，经常教她些人情世故。

　　荀苏有些心虚，去北京可不单单是为了看望爷爷奶奶，她乖巧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