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录》Neith

1、书墨·引

　　大楚开泰四年。

　　岁逢乙丑，正是会试之年。

　　本朝制度，三场之中，首场考帖经、墨义，第二场考诗赋，最后一场则考校策论。

　　天公不作美，会试伊始，高照了大半个月的艳阳就不声不响地就钻到了云层后头，第三场考试时，浓云更是泛起了铅灰色，沉甸甸地压到了京城上方，也不知是不是在预示着什么，晚落的雪片和早至的春雨交杂在一起，天气混乱得令人心惊。

　　二月十五，距离第三场策论开考已过去了整整一个白天，掺着雪末的细雨才终于停歇下来，初春的寒月从云层缝隙探出，高悬于天顶，小巷地面的零星水泊上倒映出惨白的冷光，凉风骤起，让一旁本就寒意袭人的号舍愈发湿冷得令人难以忍受，刚刚入睡的举子们纷纷惊醒，慌忙将火盆移近，再哆哆嗦嗦地温一壶茶，好让自己不至于被冻僵。

　　间或有人低声嘟囔一句，咒骂这北方的倒春寒，往来巡查的兵卒听见了，只皱皱眉，却因为心有同感，并没有出声喝止。

　　忙乱了好一阵，起伏的声响总算渐渐平息下去，几只不知何处远来的夜枭啼过，周遭再度归于寂静。

　　然而仅仅过了片刻，小巷外便又突兀地响起了一阵匆忙而沉重的脚步声，一名小卒一愣，只听嘈杂之中有人低喝：“……夹带舞弊……奉命抄检号舍！”

　　“咣啷”一声，不知是谁失手碰掉了砚台，新研的浓黑墨汁流了老远，和积存的雨水混在一处，给水中明月也染上了一层晦暗。

　　巷口的木门“砰”地被人推开，一行官兵由远及近走过来，打头的锁紧了眉头，沉着脸低声吩咐了一句，便有下属利落地抽开了最外侧号舍的桌板。眼见着桌上笔袋、包裹里的单衣随即全都被扯破，一寸一寸检查其中可有蹊跷，正在趁夜奋笔疾书的举子吓得脸色煞白，让人如木偶一般推搡到墙角，连考卷被火盆舔上了一角都没能察觉。

　　小卒也惊住了，他年纪不大，又是从京兆府临时借调过来的，比不得旁人或有上下门路打探消息，此时犹如丈二的和尚，丝毫摸不着头脑，只能眼见着那行官兵且行且近。

　　忽然，身后有人低低抱怨了一声：“哎哟，这是什么味儿啊！”

　　“肃静！”小卒头也不回地脱口斥了句。

　　但对方却似乎视他为无物，背后的动静不仅没停下，反而还越来越大，先是不经意的摩擦和碰撞，紧接着就愈发剧烈而杂乱，夹杂着声声粗重的喘息。

　　随着“扑通”的一声闷响，身后一下子安静下来，小卒愣了愣，胸中的焦躁像是突然被盆冷水浇熄了，心头猛地一阵乱跳，慌忙奔向异动传来的那间号舍，一把掀开挡在面前的油布帘子——

　　一个削瘦的青年举子倒在号舍狭窄的地面上，双眼大张，目光散乱，腰背绷紧，四肢向后反折过去，浑身抽搐得像是砧板上奄奄一息的活鱼，形貌只有三分像人，剩下七分却如同从鬼门关里漏出来的恶鬼！

　　“这、这是！”小卒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刚要喊人，却见烛光之下，那举子的瞳孔愈发散开，仿佛下一刻就要铺满整个眼珠子。他被那双诡异的眼睛吓得寒毛直竖，嗓子里盘桓的喊声就迟了一瞬。

　　而就是这么一瞬间的工夫，地上的人忽然就放松了下来，薄薄的眼皮松弛地垂下，挡住了那双异常的眼睛，身体的痉挛也归于平静，若不是刚刚目睹了方才的一幕，简直要让人错以为他仅仅是在安稳地熟睡。

　　小卒一时间还懵着，未及细想，已木愣愣地上前了两部，蹲下/身，伸手探到那人鼻端。

　　呼吸浅慢而平缓。

　　不远处有人发觉了这里的动静，扬声问：“那边可是出了什么事？”

　　他被这声音一激，登时回过神来，心里骂自己没见过世面，不过是个骤发羊角风的，就把他吓得一惊一乍，说出去当真让人笑话！他便稳了稳心神，生硬地把脸上的惊慌替换成了轻描淡写，大声回道：“无事，不过是有个举子发了羊角……”

　　可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他却突然觉出了哪里不太对劲——手下的鼻息愈发浅了，似乎已有好一会不曾喷到他伸出的手指上……

　　“啊——”

　　难耐的惊恐霎时间卷土重来，小卒踉跄跌坐在地上，失声惊叫：“死、死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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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架空，架得特别空，请勿深究~(￣▽￣)~*
第一个案子是热身+铺垫，男主20章左右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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