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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狼子 ...

  •   罗师爷见顾家长子也沉默不语,顾家三郎好像态度从未表清楚过,眼神飘浮,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不耐出声道:“若是现在各一半,就等顾书吏的幺子从外地回来再定夺吧。”

      沐淳退而求次,对这师爷的做法还算满意,本以为周县令会显出不满,但又没捕捉到他半分异样的神情。县令身边的师爷,大抵都是县令自己聘用来的……她完全搞不懂二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关系。

      罗师爷刚说完话,那位张书吏匆匆走到他身旁耳语几句。罗师爷便带着他走到了冯氏面前,张书吏跟冯氏又讲了几句,然后递上了一个银锭。

      见到这一幕的沐二郎放下女儿预备上前,突然被沐淳揪住衣襟,听女儿道:“爹爹,我也看到了,张书吏给姥姥的是十两银子,并非二十两。”

      沐二郎面露疑惑,他原只是打算上前跟张书吏打个招呼而已,张书吏见到他,自然该知晓如何做,他可没想把其克扣王赘婿奠仪的事情吵嚷出来,怎会不知必须给对方留脸面。

      “爹爹,十两银子,得罪一个小人,不值当。咱们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对不对?”

      聪明如沐辰方,瞬间想透其中关窍,看向女儿稚嫩的脸:这是他生的女儿?

      岳父最后一件案子跟的恰好是王家争产案,正月初五案子已有眉目,忙到深夜才能下衙,显见是快有结果了,若不是这样,衙门没必要如此拼命。可是,怎地又拖到了正月二十八才完?这很不寻常,若说期间有几翻变故也未尝可知。

      变故、岳父大人死因不明、王家赘婿大获全胜赢得王家百万家财……

      三厢连在一起推敲……定是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与岳父有关。具体是什么?沐二郎不知道,更不清楚衙门里还有谁参与其中。身为一介布衣的无力感紧紧拽着他的呼吸,难受得紧。

      沐二郎的目光复杂得自己都能感觉到,悄悄吐出一口浊气,问女儿:“春儿,你知道爹爹在想什么?”或是,你想的是不是与爹爹一样?

      沐淳撅起嘴:“我若是想吃糖,就会很听娘的话,好让娘给糖我。外祖父的死也一样,害外祖父,一定是想要达到什么目的。我为了吃糖听话,那坏人为了什么就杀人,都一样。反正,我是不相信外祖父是病死的。不相信就要找原因,春儿看到有人得了好处,就会想到是不是那人害了外祖父。”

      沐二郎:道理说得通,不管是她因任性胡乱攀诬,还是蛮横的迁怒,都与我的推测殊途同归。但是……

      “沐春儿,你知道现在爹爹斗不过那有钱郎君,所以劝爹爹行事小心?你指的重要事,就是为你外公……”沐二郎嘴唇几乎贴到女儿的耳朵窝子里:“报仇。”

      沐淳轻轻点头:“咱们用能用的办法跟他斗,只要查到证据后不放弃,真有可能报仇的,关键是要全家同心,爹爹您想想办法吧。”说完她自己都没什么信心,顾家能同心吗?

      沐二郎再次觉得女儿的想法很合理,却仍是消不掉心头那抹怪异与震撼。他的女儿岂止古灵精怪,简直是个少见的通透人儿,小小年纪脑子里装着些啥。

      突然他想到什么,眉头又蹙了起来,周遭的吵嚷似完全左右不到他。所以,也没看见付氏投过来的淫/神/浪/光。

      沐淳皱皱小眉头:“爹爹,你是不是想说,我们的怀疑太轻率?”

      沐二郎不由自主点头,一副你是我肚子里蛔虫的无奈。

      沐淳用成人的口气,语重心尝:“爹爹,天下没有那么多的巧合啊!”

      幼声嫩语给沐二郎理出一条清晰的思路,那王公子何故不敢见顾家人,不是心虚是啥?天下真没有那么多的巧合,比如付氏,那贱妇以往总是找机会与他巧遇,事实证明,她一早就怀着鬼胎。

      父女俩心有灵犀地没有去想另一条路:拼命。不管不顾上前拼命,逞匹夫之勇以卵击石,闹得亲者痛仇者快?那种蠢事都不是二人的风格。沐淳略带歉意,好像把她娘顾杏娘给骂了?

      沐淳和沐二郎尚未完全从自己的思绪中走出来,前方骤地传来一个声音。

      “大人,您看着办,总之我们顾家不同意深检!我说了算!”顾仲勋声音不小,像是跟谁堵气,因为他刚好看到坠在人群后方的沐二郎和沐淳。

      罗师爷语气不怎么好:“这位顾家儿郎,声音不用高,我与大人虽虚长你们几岁,但耳朵都还好使。”又问另一位顾家儿郎:“顾伯勋是吧,你是长子,你的意思是深检?那位一直没说明白的顾家三郎,请给个准话。”

      顾叔勋慌忙答道:“看大哥二哥的意思。”

      罗师爷差点气乐,心道你说什么屁话。

      沐淳鄙视得不行,官府态度不明朗,他能明朗得起来?

      下面继续悉悉嗦嗦出现讨论声。

      周县令踱步到顾叔勋身边去,态度和煦。沐淳凝视一听,知他在问顾叔勋家中情况,银钱可紧?后者回话时神色受宠若惊,甚为感动……

      而这时沐二郎已经然来到顾伯勋身旁,低声道:“大哥,我心中已有怀疑对象,必须深检必须深查,查下去定有端倪出现。”

      “是谁?”顾伯勋本能一问。

      “就是父亲办争产案子的王家。”

      顾伯勋诧异非常:“咋可能呢,那不是霸道人家,你的怀疑从何得来?”

      沐二郎急得心口发紧:“那赘婿突然就赢了官司,不奇怪么?再细的缘由回家我再告诉你,眼下几位舅兄得态度一致,同意深检,查出端倪才有证据。”

      顾伯勋极为难,感觉这妹夫把事情弄得愈发复杂了,凭什么就非要肯定父亲是枉死,一眨眼的工夫咋就有怀疑对象了?还是怀疑的王家,王家赢了官司有钱,咱们这样上去不怕被怀疑是攀诬讹诈?唉,他摇摇头,若是查不出来丢脸的可是我顾家,坏了仪容的可是我的亲爹啊,让爹死后还成了个小人。迎着妹夫的血丝眼,一时竟不知道回什么话。

      “妹夫,能否让我与大哥说几句自家话?”顾叔勋跟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沐二郎左侧。

      自家话,沐二郎是外人,岳丈一死,他立即成了外人。再说下去,恐这兄弟俩都怀疑他这外婿想借岳丈的死勒索王家钱财——没安好心。

      沐二郎退后两步,看看大舅兄又看看三舅兄,僵白了脸骤然失语。就算是攀诬讹诈,你们认为外婿也能捞着几两银子不成?

      顾叔勋“目送”小姑爷走远,转过身子告诉顾伯勋,说他思来想去,深检都比不检风险大。一是破坏了父亲的仪容,二是是否毒杀尚不明确,三是纵是毒杀也不见得能查出凶手,四是最重要的一点,父亲的离去让家中失去一份稳定收入,再得不到丰厚的抚恤,顾家损失就大了。

      “大哥,若是咱们闹来闹去弄得满城皆者,落不着半点好还坏了顾家清誉如何是好?”

      顾伯勋被妹夫方才的话弄得有些毛躁,他是一个要脸面的人,也是一个怕麻烦的人,现在听三弟一说暗暗点头,顿时打消了心头那丝怀疑感——父亲本就是急病死的。

      沐淳仔细听完,不知道沐春儿前世有没有见过这一出,她是见识到了。兴许若不是她的出现,结果本应该来得更快,甚至都没有今天这群人站在衙门里的状况发生。

      才知道,亲人的死,也可以如此冷静理智地权衡利弊……

      不多时,前面传来顾仲勋的声音:“大人,我们兄弟三人都不同意深检!”

      话闭,他再次看向沐家父女所站的方向。

      顾伯勋是让妹夫弄得毛躁,可沐二郎已被大舅兄弄得心如死灰了,对顾仲勋半个眼神也欠奉,跟女儿道:“咱回家吧。”

      他不是太清楚事情为何马上有了统一的意见,但心里好像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顾大郎有孝心,但不多,心性向来不够坚定;顾三郎嘛……此人阴得很,难以看透,相处久了,约摸发现他是个凉薄的性子。

      “嗯。”沐淳点头。

      沐二郎把女儿抱起来,踏步往外走。回家,把这屋子里的顾家人尽数抛诸脑后,该怎么做,自己知道就好。

      二人一边往外走一边仍能听到顾大郎的声音:“人死不能复生,只要大人记得我父亲的……”

      想必是周县令列出的丰厚补偿,使得顾伯勋真无活可说了。至于远在榕州没到场的四郎顾季勋,他才是不最重要的那一个,并非顾二郎。

      此刻围在顾万德遗体前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女,就是沐淳不知如何评价的顾家人。

      “大人,小民有个请求。小民十年私塾,熟通四书五经,早在康德四年就已过了童生,只因时运不济……”

      跨出工房门槛时,沐淳听到顾叔勋的声音扬扬响起。

      她连鄙夷表情都不屑再给,父亲尸骨未寒,他就想着为自己捞前程来了,这才是他在心里合计好的真正目的啊。早知道他会这样做,也早知这事必然会发生。啐一句:无心狼子。

      “二位就是顾书吏的亲眷吧?”一个长方脸衙役突然走过来拦出父女俩。

      “我是顾家女婿,官爷有事?”沐二郎道。

      长方脸略带拘谨,递上一个钱袋:“我们几个兄弟平时多有得顾书吏照应,凑了点银钱想略尽些心意,听说顾书吏的幼子尚未成亲,能帮一点是一点。”

      沐淳眼里猝不及防浸了泪,望着她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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