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逆流（伏赫）》灯燠

85、露营

　　她没有想过看似非常短的距离，真正步行起来却那么漫长。山坡的宽度不大，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荒凉的脚步声在夜中回响。
　　他们时不时能看见从火车中仓皇逃出的人群，他们像是遇火的蚂蚁四处躲避。有些人甚至朝着山坡下跑去，赫敏想要提醒他们却被人流撞到一边，踉跄了几步，里德尔将她拉到怀里，护着她的肩膀和背脊。
　　“那条山坡是断的，下面没有出路！”她朝着不断往下跑的人群大喊着，“你们为什么不去前面的车站呢？”
　　然而没有人理会她，只有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怜悯地看了她一眼，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车站也已经被袭击了，孩子！不会有火车在这里停下了！”
　　赫敏和里德尔面面相觑，她有些担忧地问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不管是不是真的，我们都要去看看。”里德尔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手电筒，照了照火车前方，赫敏只能看见一段段长长的、发射着光芒的冷色金属。他拉住了她的手，“走吧。”
　　温度随着夜色渐深而不断下降，身上的外套已经挡不住寒冷的夜风了。赫敏从没想过五月的夜晚会这么冷，不过也许是因为这儿刚下过雨的缘故。
　　里德尔已经把他的外套脱了让她系在腰间，挡住只穿了长袜的双腿。他仅穿着单薄的衬衫和马甲，看起来格外瘦削，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赫敏觉得自己的双腿都要僵了，走路时风刮着皮肤，像是吹拂着皴裂的大地。但她没有吭声，咬牙坚持着，可那冰冷的铁轨似乎要延伸到世界尽头，她没有看见任何光亮，仿佛希望也是像天边的星辰一样遥远的东西。
　　“你是不是已经很累了？”不知走了多久，里德尔忽然停了下来。他转过头，赫敏发觉他的嘴唇冻得发白，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手臂、手腕、细瘦的手指，都僵冷得像冰。她的内心猛地抽痛了一瞬。
　　“我们在这儿休息一晚，明天再赶路吧。”她提议道，“现在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你打算睡在地上吹风？”里德尔扬起眉。
　　“不，我带了帐篷。我用变化咒塞进我的书包里了。”
　　里德尔看着她，又看向左侧漆黑的断坡。他向下跨了一步，斜立在坡面上，朝她伸出手。
　　“下面是断坡，里德尔。”她犹豫地提醒道，“我们下不去的，刚才就已经知道了。”
　　“但是下面的断裂面也许能放得下一个帐篷。”他依然伸着手，“还是说你想把帐篷搭在铁轨上？”
　　赫敏只好握住了他的手，小心翼翼地踩在松软的斜坡上。里德尔带着她慢慢往下走，他们一步一步走下山坡，赫敏终于看见了下面的那层灰白的断面。他跳下踩在地上，张开手臂将她抱了下来。赫敏连忙从书包里费力地抽出了一只黑色的大帐篷放在地上，他们便一起把它搭起来。她惊讶地发现里德尔搭帐篷竟意外地容易上手，询问之后才知道他以前跟随孤儿院出去露营过，那时候他们都是自己搭帐篷。
　　“我们去了一片湖边，那儿有一个洞穴。”他说道，“在湖边的鹅卵石堆上走的时候，我遇到了很多蛇。它们都凑过来和我说话。”
　　“你能和蛇对话——”无来由地，赫敏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这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里德尔从口袋里拿出魔杖，他仰起头望向天空，乌云密布，“看来我们必须得用一些魔法了。”
　　“在学校外使用魔法会被魔法部发现的吧？”
　　“有一些方法能够防御踪丝。”里德尔一边布置下一些防御、预警、隐藏类魔法，一边说道，“踪丝实际上也是一种波，波总能有阻断的方法。”
　　“切断它传播的介质？”
　　“没必要那么麻烦。踪丝是一种特殊的波，会根据年龄而改变振动的频率，而一旦我们施展魔法，踪丝的频率和强度也会发生短暂的、特殊的变化，研究这种变化的关联性就能得知我们施展了什么魔法。”里德尔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听说过波粒二象性吧？踪丝也是一样的。它的波能向外传递，也能进行反射，并且会产生干涉和衍射等波动现象，只要利用这一点就能对其进行阻拦和干扰，达到蒙蔽观测者的目的。”
　　“嗯——”
　　“有一种说法是，如果你出生于一个巫师家庭，你在家里施展魔法，魔法部会无法判断到底是谁用了魔法。这也是同样的道理。”
　　“好吧，我想知道，清楚这种事的人多吗？”
　　“这我不太清楚。不过我借的那本书的借书卡上并没有多少借阅记录。”里德尔耸耸肩，他已经把防御措施都布置周全，又用清洁咒将帐篷中奇怪的塑料味去除。两人爬进拥挤而封闭的小空间中，赫敏将一本厚书拿出来当枕头，把外套脱了披在身上。
　　他们仰躺在帐篷里，谁都没有脱衣服，只是盖着一件外套。赫敏感觉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她侧过头，里德尔正看着她。
　　“睡吧。”他这样说道，摸了摸她的脑袋。
　　赫敏慢慢闭上眼。
　　她一合眼就坠入无底的梦中，魑魅魍魉都将她紧紧缠绕。她梦见了前世，她和哈利、罗恩坐在教室里上课，长长的绿色窗帘像是围幔垂在她的脸上……她在写字，在一本破旧的日记本上乱涂乱画……布满灰尘的骷髅肖像、发亮的银色骑士甲胄、深夜中缓缓移动的石头怪兽……她用手沾着血在半空中写一个名字，很长，分成三节，变换后是四节……然后她看见自己站在溃塌的城堡中，拿着那把格兰芬多的宝剑刺穿了虚空的黑影。
　　“——我必须这么做。”她的声音尖厉而破损，一点儿也不柔和。
　　“那是你应该做的。”虚空中一个声音这样回答道。那剑尖沾着的黑影瞬间就有了形体。她把一个男人的心脏穿在了上面，血嘀嗒嘀嗒染红了地面。
　　赫敏睁开眼，醒了过来。她喘息着，眨了眨眼睛，视线渐渐清晰，然而眼前的黑暗让她怀疑自己是否还沉浸在那可怕的梦中。
　　她按了按太阳穴，晃了晃脑袋，这才回想起来自己正和里德尔躺在野外的帐篷里。她侧过头，却发现男孩正静静地坐在旁边，这把她吓了一跳。
　　“……里德尔？”她轻声唤道。
　　男孩低下头，对上她的目光。帐篷中的光线极度稀薄，她只能凭借他的动作分辨出他的形体轮廓。赫敏听见沙沙的布料摩擦声，似乎是他移动了位置。
　　“你醒了。”他说道，“但现在还不到凌晨四点。”
　　“我刚做了一个梦，现在睡不着了。”她如实说道，“你为什么不睡？”
　　“我也睡不着。”
　　赫敏惊讶地看着他，模糊晃动的视野有些难受，她撑着想坐起来，但里德尔把她按了回去。他在她身边躺下。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赫敏感觉眼前一亮，帐篷的顶部似乎变成了一片透明的质地。她看见了深蓝的天空，乌云已经渐渐消散，月亮隐藏在云翼之后。而最让她感到惊讶的是悬在头顶的满天星光，像是一条乳白色的河流，从遥远的彼方流向地平线的另一极点。
　　她望着这璀璨的银河，一时间忘却了呼吸。
　　星空真的太美了，她想，也这样说出口了。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以后可以经常带你去天文台。”他平静地说道。
　　“……上次的经历够让我终生难忘了，里德尔。”
　　“那是因为你先把我比作女巫。”男孩瞥了她一眼。
　　赫敏无话可说，心想他的报复心理还不是一般的严重。正当她翻过身打算继续睡觉时，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他将她的身体转过来，捞过她的腰轻轻抱在怀里。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一片云裹住了，身体也变得像云端那样轻盈。
　　她合上眼，终于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