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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15 ...

  •   郑家宅子里要办个晚宴,真不知道他爸还在ICU里半死不活的躺着,郑明渊哪来的心情歌舞升平。他邀请了东平城大半有头有脸的商界大佬,三令五申要求他晚上必须到场。
      真是个有意思的太子爷,搁别人家里即使是一套爹妈下的蛋,当大的也要处处排挤小的。打许风沐到正功工作后,郑明渊就恨不得昭告天下他有个认回来的弟弟,生怕别人茶余饭后没得议论。

      在警察局折腾了几个小时,阴潮的寒气侵入体内,许风沐走在路上脚底轻飘飘的像是踩着云,身体的温度大概已经熨平了脑袋上的沟壑褶皱。
      许风沐昏昏沉沉的路过一间小小的医药便利超市,走进去买了冰水和一盒阿司匹林肠溶片。他停在柜台前从药盒里抽出一板,把十五粒面白的药锭全扣下来扔进嘴里,扭开瓶盖仰起头咕噜咕噜把一整瓶水都灌下去,卷着药锭冲进胃里。
      店员鲜少见如此狂野的吃药方式,刚想出于人道主义叮嘱两句救苦救难,视线跟他对上时才发现男人有双瑞凤眼,看人的时候总带着笑。来不及吞咽的水从嘴角滑过喉结,晶亮的挂在脖子上,沾湿了小片领口。
      滴着水的新鲜美男…店员思绪在男色里打了个茬,许风沐已经离开了柜台,他刚刚呆过的位置还剩了半盒拆开的药。

      退烧药不是仙丹,即使粗暴地加了量也要等段时间才能见效。但地球不会因为他的发烧而停止运转,许风沐从旁边书店买了本书,站在路边站牌前慢慢翻着,让思维处于清醒的运作中。在吸了七辆满员公交的尾气后,停靠到路边的阿斯顿落下车窗。
      “路边那位大帅比,你的南瓜马车上线了。”袁媛探出个脑袋,见到活体许风沐还是觉得神奇。见过两面的男人还是满脸全世界都欠他钱的冷艳,笔挺地在公交车站前散发与世对立的气场,“我以为,你肯定会拒绝由我来当你的女伴。”
      “我只是去参加个晚宴,不打算相亲。”要是入场时身边没有女伴,肯定会在宴会现场速配更多个‘女伴’。许风沐坐进副驾驶,淡漠地跟她道谢,“辛苦你来接我。”
      “为你效劳是我的荣幸。”袁媛贪婪地对着他的脸洗了会眼,才恢复大家闺秀该有的矜持。前些天,许风沐跟她坦白了性向,袁媛也断了那份念想。后来她试着私下联系两次,发现跟这个大帅比当朋友反而更加自在,许风沐这个人真是见一次让人惊喜一次,“我刚见你在路边翻书…就你腿上这本《上帝掷骰子吗》讲的应该是量子力学啊,你读的金融系吧?还会看这种?”
      许风沐端端坐在副驾驶上,把书往后翻了一页,“我三四岁的时候,听的睡前故事是《时间简史》。”
      “就是那本写出来为了让世界上99%人看不懂的书吗?”袁媛问。
      许风沐抬抬双眼皮回答,“嗯。”
      “…你妈也是厉害。”

      郑家身为主办方,许风沐自然要比别人到的早。宴会厅顶上挂着能砸死人的水晶灯,垂着三米长的灯饰,洒下来金色光芒镀得场中转来转去满脸挂笑的几个服务生跟弥勒佛似得。
      夜色渐深,绷在西装里的老板们横着鼻孔眼睛朝天,各家少爷公主也打扮的跟花蝴蝶似得在宴会厅搔首弄姿。许风沐缩在角落直愣愣站了会,退烧的副作用渐渐显露出来,眼皮越来越沉重几乎撑不起他高贵冷艳的表象。
      在上下眼皮快要热烈拥吻时,会场内的骚动又把许风沐吵起来。他大略看了眼,众人目光聚焦处朗歌大大方方带着男伴款款出现在宴会现场。

      感受到周围的注视,朗歌自然的把手搭在身边男人的腰上,虚虚搂住跟凑过来的几个人打了招呼。他的男伴长相气质都十分温和,举着香槟礼貌的跟所有前来问候的人举杯问好。

      在这男女成群的场合,两个男性结伴出现,多少会引起旁人的反感。

      “伤风败俗。”一个膀大腰圆的黑胖子说。
      “不知检点。”另一个瘦子附和。

      他俩声音不大,但还是有人听到,前去跟朗歌打招呼的老板们露出尴尬。
      朗歌停下行进中的长腿,藏在镜片下的眼尾扫了眼黑胖子,勉强凑出一抹笑来施舍给他,“李伯父,有些日子没见。”
      “朗、朗总。”黑胖子连忙收敛态度,恭敬的问候。
      朗歌环着男伴的手慢慢划到他肩上,亲昵的扶住,仿佛是故意刺激黑胖子,“您还老态龙钟的苟活着真是让我欣慰又忧虑,希望你多管点伤风败俗的闲事,过两天能让阎王招去当个鬼差。”
      这话分明是嫌他事多,咒他早死。黑胖子脸气得前所未有的白,却还是敢怒不敢言。
      朗歌话没停,又转向瘦子,“刘董,又见面了。”
      “朗总好…”瘦子战战兢兢的低下头,生怕朗歌再说些什么。
      朗歌松开身边的男伴,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男伴应了声向众人举杯示意了下,离开了他身边。朗歌这才把视线重新聚焦到瘦子身上,“哦对了,等我抽出空,咱们谈谈上次并购的事。地点约在我办公室吧,免得你家财散尽后拿不到各大商会邀请函,没地方骂我不知检点。”
      瘦子脑袋垂得更低,身体轻颤着。

      听这副言辞,是朗歌本尊了。许风沐费力的让目光聚焦,落在会场中央的人身上。
      他正优哉游哉跟左右前后打着招呼,一身出挑的白西装衬得形体修长好看。半长的头发柔软的垂下,半遮住脸,鼻梁上架着里黑外白框的眼镜,眼镜腿细细压过他鬓角,在英俊的轻佻里糊了些斯文。

      大概是为了遮住眼角的淤青,怎么感觉他脸上还沾了层粉。

      应酬完涌过来的合作伙伴,朗歌从路过服务生的餐盘里端起一杯香槟走向许风沐。在离他极近的位置停下,用手里的高脚杯跟他碰了下,举起酒杯挡住半张脸,低声问,“病得真严重,发烧?”
      许风沐正仔细研究他脸上是否抹了粉,听到问话愣了下,“能看出来?”

      他从小跌打损伤习惯了,伤病不会显现在脸上。今天在警察局里呆了两个多小时,穆瑞硬生生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还孜孜不倦地跟他扯根本不应该告诉病人的犯罪现场。送他过来的袁媛在超近距离下,也没感受到他身上火山喷发的温度。
      还以为能瞒天过海呢,许风沐想着。
      “嗯,你攻击性弱了很多。”趁周围人注意力分散,朗歌隔着衬衫在他手腕上按了下。
      脉搏急促,温度烫手。
      许风沐恹恹地说,“难道你判定我生龙活虎的标准,是我有没有把你按在地上摩擦吗?”

      还能回怼,看来病得有救。

      朗歌迅速做出判断,松开手转移了话题,“你今天没上班,去哪里了。”
      “我…”许风沐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朗歌注意到他的沉默。
      沉默往往在酝酿一段谎言。

      “小沐,”作为东道主,郑明渊比其他人要忙得多,敬完酒才有空过来找许风沐。见到朗歌,他愣了会,“朗总。”
      “郑副董,感谢邀请。”朗总礼节性跟他碰了杯,把剩下的酒饮尽,“你们兄弟情深,我不打扰二位了。”

      许风沐听到兄弟情深,眯起眼刺向他远去的背影。
      真他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招待不周,朗总请随意。”郑明渊举着酒杯和朗歌客套,直到送他离开,才转向许风沐,“找你好久了,今天我请来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跟我来见见。”
      许风沐应了声,跟在他后面抬脚准备走。
      经过郑明渊跟前时,他把捧在手里满满当当的酒杯递给许风沐。
      热的?许风沐接过来,掌心摸到一片温热。他观察透明杯中澄黄色的液体,不确定是香槟还是——
      尿应该不会这么烫吧?
      “你还病着,别喝酒了,我让厨房给你熬了杯姜汤。后面还准备床铺,等下敬完酒你去躺一会。”说话间,郑明渊已经带他到会场正中央。
      许风沐在他身后露出个玩味的目光,没多说什么,难得温顺的随他走了一圈。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各家老板挨个齐齐打了个照面,根本没记住谁是谁。幸亏有郑明渊挡着,许风沐不必跟他们握手,敬完酒也懒得多说,摆出随时准备退场的架势。
      注意到他心不在焉的状态,郑明渊圆滑地跟乱七八糟的‘×总’寒暄过,悄无声息地带他到郑家后宅,让许风沐睡在收拾好的客房里,请来私人医生替他做了些检查,确定没有大毛病安顿他睡下。
      许风沐确实困,挨到床眼皮反射性耸拉下来。迷迷糊糊中他看到郑明渊坐在旁边,凝视他的目光里似乎包含着许多情绪,又似乎没有什么情绪。
      许风沐懒得管,随便他怎么看,反正平常他看的次数肯定不少。直到陷入沉睡,郑明渊仍旧没有离开。

      在太陌生的地方许风沐睡觉总保持基本限度的警觉,没多久便醒过来了。郑明渊已经离开,屋里只有他老婆刘兰。
      “醒了啊,”刘兰给人的印象一直是文静甚至近乎懦弱的,平常即使站在你眼前,也能把存在感掩饰的跟草履虫一样,“你哥他没办法碰你,让我来给你盖被子。”
      “嗯。”即使刘兰采用的称呼让他觉得别扭,但大病初愈还受到人照顾,许风沐只得憋着火,“我走了。”
      刘兰犹豫着看了他一眼,“你…路上小心。”

      离开郑家宅子前,许风沐站在旋转木梯下,深深往二楼看了眼。
      当年,许雯的卧室在二楼,粗略估计有三十五层台阶,走廊边的围栏是无法逾越的铜墙铁壁。

      宴会早已散场,许风沐在夜色里走出郑家大宅,正打算用软件打车时听到熟悉的声音。
      “…他不肯帮忙,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肯?而且,我跟涂家没什么往来,怎么帮你?”
      路旁的街灯下,朗歌斜靠在卡宴旁歪过脑袋夹住电话,手底下在捣鼓着鬼知道什么的玩意。看到许风沐,他朝听筒那边丢下俩字,“挂了。”
      朗歌问停在他身边的许风沐,“你怎么不走?”
      “穆瑞的电话吧?我等着听你当说客。”
      “先送你礼物,”朗歌没忙着接话,他摊开手掌,掌心里躺着用纸折成的小心心,“减压的方法有很多种,下次你暴躁的时候可以试试叠纸,对调养心神很有效果。”
      “…朗总,”许风沐到他旁边,一瞬间以为自己感冒太严重烧出幻觉了,“你不去当偶像剧编剧,真是屈才。”
      他把那颗纸白的心递过来,许风沐借着灯光仔细研究着,才发现用来折心的纸是一张盖了公章的空白支票。

      此等骚操作,不怕明天亚诺破产倒闭吗?

      “还是你身上的心好看,什么时候能让我一亲芳泽?”朗歌把脑袋侧倒另外的一边,目光在许风沐耳垂下的胎记上舔了遍,才接起刚才的话题,“沐爷,你应该听过,人在危险时会护住脑袋,是因为脑袋告诉你它很重要。人类意识中接受了某种可能,便会排斥其他的可能性。”

      许风沐把这番话认真品了一番。
      原先他一直认为朗歌是半吊子水平,却在这一秒后脊发凉。
      朗歌到底什么时候看透的?在刚才?在警局?还是更早?

      “如果凶手真是…你想的那个人,你尽管包庇,我给你当共犯。”朗歌压低声音,顿了半分钟才反问,“但如果不是呢?难道你不想还你个清白?”
      许风沐从他的话里捕捉到重点,“为什么是还我清白?”
      “一直以来,你都把他的事当自己的事…想清楚告诉我,我肯定会全力帮忙。”朗歌懒洋洋直起身体,掏出电子钥匙解开锁,“送你回家,还是明天见?”

      明天,他们定好的治疗时间。

      “滚,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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