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大姐的红楼梦》欧阳玲轩

27、贾珍坐不住了

　　天色已经抹黑，热闹的街道已经张灯结彩，只有因为要迎接皇妃，所以故意肃清的这条巷道依旧安静如初。

　　贾家本来就不是什么规矩比较严明的地方，主子们还好，下人们已经跪得歪歪斜斜不成样子了。已经足足跪了四个时辰了，老太太也庆幸自己因为有黛玉所以一直站着，没有上赶着下跪，要不然以她这个身子，哪里受得住这么高强度的磋磨？

　　到时候如果出现娘娘回家省亲，祖母却因为被懈怠而昏倒在地的事可就出了大乱子了。

　　只是就算平日里她就最宠爱这个元春丫头，如今这元春丫头苦尽甘来，飞上枝头，她更是看高了几分，此刻心里面也是难免有几分怨言的。

　　都已经是做娘娘的人了，怎么做事还这么毛糙？一屋子的人都在等她，她居然迟迟不来，就算是不来，也要有个音信才是。

　　贾母和黛玉这里好歹有丫头扶着，可是笑笑已经有些受不住了，她这几日钻到了钱眼子里，虽说过得不算坏，但是每日奔波也是耗了很多体力，身子真的是有些发虚。

　　她一直呆在黛玉的身边，虽然一直操心着林家那边的产业，但毕竟都是一些忠仆，最麻烦的事情在扬州的时候她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现在她只要稍微管下就好，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除了这一点是其他的，她也不用沾手，自然有下面的小丫头们上赶着帮她去做。而紫娟很明显也把她当成了表小姐，也并没有因为她的懒散而对她就感到不满，甚至因为她的态度举止一如当初，而对她的好感比往常还要高一些。

　　所以过得心顺气平的笑笑如今连的跪了四个时辰，眼前已经出现了重影，全靠一股意念在那里支撑着，她不能给黛玉带来麻烦。

　　只是淡淡的委屈却在心里慢慢的蔓延开来，眼眶微湿，她倔强的低着头，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黛玉对自己如此冷淡，她最初的目标早已实现，她已经脱离了贾府，也有了一个合适的身份，甚至家有余财，完全可以舒舒服服的过好下半辈子。

　　如今之所以还要为奴为婢，一方面是因为林如海临终的嘱托，可是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把林黛玉看作自己的朋友，看成是自己一眼醒来茫然无措时唯一的精神寄托。

　　所以才觉得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不够，完全不够。即使黛玉现在已经学会保护自己了，即使黛玉现在已经知道怎样让自己过得更好，可是她依旧担心黛玉会不会受到伤害，会不会在充满隐患的贾家的阴暗中受到连累。

　　而金钱是她唯一能够给黛玉带来的保障，诚然她比较爱钱，可是她并不是视钱如命的人，更不是抱着西瓜还妄想着芝麻的人，只不过是心头愈加强烈的不安督促着她为自己和黛玉增加筹码。

　　可是当她累极了回来的时候，面对的却是黛玉的冷脸和疏离，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努力好像成了一个笑话，其实想想也对，黛玉即使再变化，她的骨子里依旧是清高自傲的。

　　自己在众人的眼里是粗笨无知，可以用来逗趣的，自己在她的眼里恐怕也是无比世故，粗俗无知的。之前对自己的依赖不过是小孩子家不懂事，身边没有可依赖的人的无奈之举。

　　如今她好歹也是一个县主，就算再怎么沦落，下辈子也是衣食无忧的。作为在皇帝那里挂了名号的功臣之后，她未来的婚事也是不用操心的。

　　那么自己的担忧似乎真的有些小家子气。呵，估计在那些丫头的眼里，自己也是无比愚笨的。别人如果得到了跟自己一样的得到主子的青眼，恨不得天天黏在主的跟前，好增加自己的分量。

　　自己倒好，天天往外面跑，做足了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模样。

　　笑笑越想越委屈，越觉得自己是里外不是人，可是真让她以后就做甩手掌柜，她又真的做不到。

　　身体的乏累，心灵的沮丧一起像潮水一样涌来，笑笑脸色煞白，嘴唇咬出一条红痕，身子摇摇欲坠，比旁边的三春还不如。

　　如今身子已经恢复康健的黛玉在两个嬷嬷的搀扶之下倒是还能承受得住，她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笑笑的异样，原本还想晾凉她，让她受些苦楚，省得她天天往外跑，完全忘了自己。

　　可是眼见笑笑愈发的脆弱，她吓得心惊胆战，也顾不得可能又要被非议了。

　　“笑笑，你去厨房吩咐一声，为外祖母做一碗参茶来，外祖母年纪大了，身子不好，若是让元春姐姐知道了，想必也会内疚心疼的。”

　　“笑笑！”黛玉见笑笑依然打不起精神的样子，忍不住提高了嗓音，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注意到了这里。黛玉强装镇定的冲着贾母一笑，贾母欣慰的拍拍她的手。满院子的小辈，只有这个外孙女还想着她老人家。

　　笑笑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明白是黛玉看到自己状态不好给自己解围。她精神一阵，麻溜的爬了起来，恭敬的点头离开了。

　　贾珍原本是不打算来的，毕竟他是一族族长，就算贾元春现在再出息，她也要为家族服务。他没必要上赶着讨好她，何况这大观园的建造他也是出了银子的。贾珍自觉自己已经做得够够的了，只是听到下人的回报，如今天已经擦黑了，一天都过去了大半，贾元春居然还没有到。

　　贾珍确实是一个大混蛋，可是他也是一个父亲、一个哥哥。元妻早逝，留下了一个年幼不知事的的儿子和自己的嫡亲妹妹没有人照顾。

　　摊上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已经是她最大的不幸了。可是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居然还没有办法亲自照顾她，贾珍觉得非常愧疚。

　　这个妹妹年岁比自己的儿子还要小，贾珍几乎是把惜春看作是自己的女儿的。

　　儿子作为贾家未来的族长，他只能够养在自己的身边。可是妹妹还小，新娶的尢氏又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贾珍生怕在自己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这个继妻让自己的妹妹受委屈。

　　可是娇娇软软的姑娘可不是那皮实的男娃，他是抱也不敢抱，摸也不敢摸。后来还是听说贾母把她家的姑娘都养到了自己的身边，贾珍一想这个靠谱，毕竟贾母教养出来的贾元春他也是见过的，的确是一个样样拔尖儿的姑娘。

　　于是他就亲自把自己的妹妹托付给了贾母，之后更是和荣国府更加亲近，几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都会主动帮忙，这次也是一样。

　　可是他的妹妹毕竟是嫡女，是族长的唯一妹妹，身份地位自然是与其他姑娘不同，贾母将她与其他的姑娘同一规格教养，他也就不说什么了。

　　说到底，贾元春是他们想要送进宫去谋取富贵的，态度不一样是正常的，其他姑娘虽是庶女，可好歹也是贾母的亲生孙女，自己的妹妹毕竟是托人照顾，这点小小的委屈也就不计较了。

　　何况他堂堂一个族长，见到自己的妹妹受委屈，难道不能私下补贴吗？贾珍倒真不知道自己给妹妹的东西十之八九都充公了。

　　其他的也就忍了，可是现在见自己唯一的妹妹居然跟着他们跪了四个时辰，他就心疼的不得了了。

　　这贾母真的是一个为人不慈的，把自己的妹妹养得冷心冷肺，和自己不亲也就罢了。居然还公然的虐待自己的妹妹，妹妹才十二岁，这么小的年纪，万一伤了身体，以后还怎么嫁人呀？

　　原本悠哉悠哉的等着下人转述元妃省亲的盛大场面的贾珍瞬间冷下脸，急匆匆的赶去了。

　　贾蓉一呆，一是他没有想到父亲今天拘着自己，不让自己到荣国府凑热闹原来是早有先见之明，知道自己去了也落不了好。二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居然还有这么严肃威严的时候，都说宁国府除了门前的两个狮子都已经不干净了。他知道自己现在五毒俱全，是一个烂心烂肺的渣滓，可是说这样的局面有多少是自己的父亲纵容的，他也不敢说。

　　可是没有想到父亲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难道是那个，所谓的姑姑的原因？

　　贾蓉想到自己这个姑姑也是心里一叹，虽然说自己不算一个好人，但是对于这唯一的血亲姑姑，他也是很在乎的。

　　只是姑姑小小年纪就超尘脱俗，感觉快要剪掉头发做尼姑似的，他总是找不到姑姑感兴趣的话题，两个人又差着辈份，所以他也只能默默远离，借着和凤姐交好的机会，探听一点关于姑姑的消息。

　　所以现在是姑姑在受苦？

　　贾蓉终于想到了这一点，也追着父亲赶去了。他的姑姑自己保护还来不及呢，怎么能让别人先欺负了？

　　父子俩赶去的时间巧，正好看见跪了一地的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他们东府唯一的小姐，只见小姑娘瘦弱的身体已经颤抖，嘴唇哆哆嗦嗦的，脸色潮红，一看就已经受寒了。

　　贾珍父子气的脑袋直冒烟，差点不顾场合的想要暴走，贾母是何等人物，自然也看出来了。平时一点小摩擦也就罢了，今天这样的日子绝对不允许出现一点点意外。

　　她再看看这一屋子娇嫩的姑娘，也觉得这样下去不合适了，暗骂了一句自己的大孙女儿不会做人，然后就笑着迎了过去。

　　鸡贼的贾赦也麻溜的起来了，建大观园割他的肉也就罢了，还要他这个正经的继承人给自己的侄女儿下跪，还跪了这么长时间没等到正主，回想当时父亲还在的时候，自己都没有受到这么大的苦，现在还被东府的人瞧见了，他这么大的人还要不要脸了？

　　贾母瞪了他一眼，倒是也没有当面给他没脸。贾赦平时被虐惯了，母亲的不满他完全没有看在眼里，只是呵呵一笑，就算过去了。

　　“珍哥儿怎么想起过来了？我还真说呢，如今元春已经成了皇妃娘娘，贵人多事，恐怕现在还在圣上跟前陪着呢！我这老人家甚至都还受得住，只是现在的这些年轻小辈们到底是经久不锻练，再让他们呆一会儿，恐怕一个一个的都气血两亏了，我们一起到屋里坐会儿吧！

　　鸳鸯，你去追一下傻大姐，她为人糊涂不记事，给各位主子姑娘们都准备一点儿姜茶驱驱寒，可不要伤了身子。”

　　鸳鸯应声而去。

　　贾珍暗骂一句老狐狸，然后笑嘻嘻的厚着脸皮跟着进了屋，他可不放心自己的妹妹。

　　这丫头是个实心眼儿的，恐怕没有想的那么周全，这细嫩的膝盖可不要给跪坏了，女孩子身上可不能留下伤疤。

　　王夫人早已经受不住了，她常年礼佛，一向只吃素食，身体自然是不够好的，若不是早就已经让人准备好能够发热的垫子，她恐怕要表现的更加不堪。如今也是在周瑞家的搀扶下勉强保持仪态，带着后面更是凄惨的姑娘媳妇们也进了屋子。

　　惜春不动声色的捏了捏手里的暖玉，一向冷酷的内心突然开了一条细缝，哥哥和便宜侄子是在担心自己，所以赶过来的吗？

　　她突然觉得这两个家伙好像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的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