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笑的样子》令娅

4、04章

　　方昱泽托着她上了一步台阶，放在拐角休息平台靠墙而站。韦依惊魂未定，抓着他隔着针织衫的肩胛，大口喘着气。

　　男孩虽瘦，手臂却极有劲儿，宽阔的肩让人感觉踏实。

　　韦依鼻息里盈满一股干净的清香，有点熟悉却又记不起来。

　　方昱泽脖子被她箍得死死的，呼吸沉沉，抬手推了推她的肩。

　　韦依这才猛地一惊，松开他，甚至还用力推了他一下，与他拉开差距。后背紧贴墙站，双手无所适从的抓着自己的校服衣边。胸口处，男孩的体温还未全数挥散，热热暖暖的。

　　“不好意思，有点急事，没看到。”男生停下来道歉。

　　方昱泽拧着眉心回头看那男生一眼，表情不太好，却什么都没说。又回头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女孩身形纤瘦，胳膊细的他一只手就能握满。

　　“我现在能自己……”

　　他低眸瞅了眼她想要从他手掌中抽出去的动作，嘲讽的扬了下嘴角，“你别扭个什么劲儿？我还能对你怎么着？”

　　“……”韦依闭了嘴。

　　她当然知道他不会对她怎么样，可昨天不是他说别跟他套近乎，所以她得跟他保持距离。

　　刚刚只是纯属意外。

　　他不轻不重的抓紧她手臂，掌心熨烫的温度，隔着校服布料，触到她的肌肤，“走了。”

　　两人一路都没再搭一句话，直到上了二楼，方昱泽才松开手。

　　走廊宽敞，出不了什么事。

　　韦依低声说了声，“谢谢！”手扶住旁边的栏杆。

　　方昱泽没搭理，手重新抄回兜里，转身走了。

　　韦依步伐蹒跚走了几步，再抬头时，少年的背影已经远去。

　　*

　　韦依的座位暂时坐在陈书博的斜后方，由于昨天方昱泽特意警告她不准动他的东西，所以课桌没有换。

　　上课前，陈书博把药送给了她，交代了一下用法。

　　她满心感激的道了声谢。

　　上课铃打响。第一节课是英语。

　　英语老师是一位三十几岁的女人，走上讲台，首先扫视了教室一周，“上课前，我们先请几个同学把上节课上的内容念一下。”然后目光从后排的三个同学身上一一扫过，“就后面三个新同学吧，从那个女生开始，一人读一段。”

　　韦依被点了名。

　　虽然以前在12班也会经常被点名回答问题，而且她的英语成绩在12班时还算不错，每次考试都能稳坐全班前三名，口语也还过关。可现在面对这么多出类拔萃的新同学，第一次当着所有人念英语，就有点关公面前耍大刀了，心里还是紧张的。

　　她双手托起课本，站起来，从第一个单词中规中矩的开始念。

　　她读完第一段后，放下书，慢慢坐了下来，后面的两个男同学继续。她低头盯着课本，认真听别人朗读。

　　咬字清晰，发音规范，还算流畅，只是少了一些感情色彩。大家的口语跟她差不多，甚至还稍比她逊色一点，韦依悄悄松了口气。

　　三人读完之后，韦依从书本上抬起头。眼神不经意的，瞟到了斜前方的某个人。

　　方昱泽后背瘫靠在陈书博的课桌上，翘着腿低头在玩手机。以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他细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操作。

　　台上的英语老师开始对刚才三人的朗读点评，“发音还算标准，但就是有点生硬，多听听磁带加强练习。”

　　韦依再次看向讲台时，心里登时一紧。

　　英语老师一双凌厉的眼神，从镜框后直接杀向了方昱泽这里。

　　那家伙玩游戏被老师抓到了。

　　“方昱泽。”

　　听到自己的名字时，方昱泽正跟游戏里的对手决战。屏幕里颜色张扬的红色跑车加速漂移，拐过一个急转弯。因为这小小的打岔，他恍了下神，红色跑车，被对方蓝色跑车趁机急速超越，呼啸而过，甩远了。

　　他不耐烦的皱了皱眉，抬头看向老师。

　　“你把这篇课文再读一遍。”

　　韦依暗想，那天在吴文辉办公室，他都敢跟他爸那样顶撞。这女老师的话，他估计是更不会放在耳里。以前12班的几个老油条，上课时就专跟老师作对，有次把新来教语文的女老师直接气哭了。

　　像他这种有点来头的公子哥，只怕更不可一世。

　　这么想着，韦依心里还有点紧张呢！他要是跟老师吵架，那可就有好戏看了。不过，韦依赌他会直接弃堂而去，留给大家一个潇洒而冷漠的背影，这样才显得自己狂拽叼酷帅炸天。电影都这么演得。

　　前排的同学不敢光明正大的回过头来看，也有同学偷偷往他那个方向瞟，韦依因为地理优势，看得很直白。

　　方昱泽将手机丢进了课桌里，颓颓散散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凳子被他踢了一脚，哐当响。

　　书都懒得拿，垂眸看着课本，完成任务般开始念。

　　呃？韦依意外，他居然乖乖听话了。

　　而接下来，他一开口，韦依登时两眼放大。

　　旁边刚进班的男同学，甚至微讶的张开了嘴望向他。

　　他的语调慵懒散漫，自然随意，可能是想赶紧完成任务，语速极快，跟讲绕口令似得。韦依盯着课本，眼睛跟着他读到的每一个单词快速移动，感觉都没听清，就结束了。

　　他读完，一屁股就坐下了，眉头还不耐烦的皱着。

　　老师望着他，原本脸上的严肃消散了几分，“方昱泽同学的口语是标准的美式英语。口语有问题的同学，可以向他多学习学习。”

　　“一个小提议，希望下次能把语速放慢一点，不然你读完了，同学们都还没反应过来。”

　　班上有同学发出友善的笑声。

　　方昱泽对着突如其来的夸奖并没有反应，甚至觉得有些烦。从屉子里重新拿出手机，在手里掂了掂，只等着英语老师开始讲课，他就开局了。

　　结果接下来——

　　“开课前，讲个题外话。大家以前，都学过《伤仲永》这篇文言文吧？”

　　韦依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朝方昱泽那边看过去。显然他也反应过来老师的意有所指了，掂手机的动作顿了顿，侧脸冷的像冰块儿。过了两秒，却又嘲讽般勾了下唇角，颇不在意。摁亮手机屏幕，继续游戏。

　　“好好把握住自己的天赋，未来一定不可限量。”老师也只是点到为止，当作是给他一个提醒，开始上课了。

　　韦依忽然回忆起来那天晚自习男同学的话：他原本是保送E中，后来转校来A中的。

　　韦依忍不住又往他那边看了眼，心里默默背诵出那句文言文：其受之天也，贤于材人远矣。卒之为众人，则其受于人者不至也。

　　*

　　上午四节课很快过去，下课铃已经打响，物理老师还在讲台上磨磨蹭蹭收拾。整个教室都开始躁动起来，只有寥寥几人在继续玩手机或睡觉。

　　物理老师从他金丝边的镜框下抬眸，瞟了下面的学生一眼，他们的心思，老师心里跟明镜儿似得。然后温和的笑了笑，“下课。”

　　一声令下，有男生兴奋的吹起了口哨。个个像饥饿扑食的小狼，蜂拥冲出了教室。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教室里已经变得冷清下来。

　　韦依的脚受伤不方便，没有着急，收拾好课本才动身。

　　“新同学，你脚不方便，我们待会儿帮你带一份上来吧。”

　　韦依被这突如其来的关怀，弄得简直受宠若惊，赶紧摆摆手，“不用不用，我朋友待会儿会来找我。谢谢。”

　　陈书博不正经的一挑眉，别有意味问，“男朋友？”

　　韦依脸皮薄，被他这么一戏弄，脸颊浮起红晕。正想辩解什么，陈书博已经画风突变，“还他妈睡，走啊！”方昱泽趴在课桌上睡觉，陈书博把嘴凑到他耳边特意拉高嗓门，“吃饭不积极，脑壳有问题。”

　　“滚！”方昱泽虽趴着，却没有睡着，撑着桌子坐起来，“你个傻逼除了会吃还能干啥。”

　　“还能床上干。”

　　韦依：......

　　方昱泽忍不住笑骂了他一句。

　　韦依一只脚半拖半踩，从前门慢腾腾走出教室，郭聪正靠在外边走廊的栏杆边低头看手机。

　　“你脚还好吧？”

　　韦依淡笑，“没事。”

　　“看你身子板挺廋弱的。”

　　韦依想起了网上流行的一句话，随口一答，“其实是女汉子。”

　　郭聪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正想说什么，从前方传来一道清甜的声音，“诶？郭聪。”

　　韦依回头望过去，女孩一身粉红色针织薄毛衫，黑短裙，小马靴。衣服略显单薄，看着有点冷。但的确是很美。

　　韦依知道她，钟倩。去年校庆晚会她独演的钢琴弹唱，荣获校园歌手第一名，风靡全校。

　　同学口中，方昱泽的那个青梅竹马。

　　身材玲珑，飘飘长发。除了漂亮，还多才多艺。不愧是校花。

　　韦依目光忍不住在她身上多停了几秒。

　　钟倩礼数周全的朝韦依微微一笑，韦依也不失礼貌的回以一笑。

　　身后传来几道沉稳的脚步声，方昱泽跟陈书博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