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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这么神奇! ...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整条大街上站满了人,却又听不到一丝声响,所有人都不自觉放轻了呼吸,等待着被围在中心的,那一方黑布搭建的简陋小空间里,一场对生命的审判。

      每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里,唯恐下一瞬间那里就会掀开一个口子。

      每一瞬间都被拉长,明明才刚刚站了一刻,却觉得已经等待了一生那么长。

      陈老夫人坐在一位好心人搬给她的椅子上,一颗心紧紧揪在一起,恨不得立刻就闯进去,每一刻的等待对她都是一种折磨。

      “姑娘!这…..”

      黑布中间忽然传出了一声老大夫的惊呼声。

      众人像被统一按了操控键,都伸长了脖子竖起耳朵去听。

      陈老夫人激动地站起来,又被苏琮轻轻按了回去,示意她稍安勿躁。

      接着就是吴筠的声音——

      “你问我我问谁呀,我不是大夫啊……”

      众人的心都被提了起来。

      陈老夫人又要站起身,又被苏琮按了回去。

      又听吴筠有点兴奋地声音说:“掐!”

      “使劲掐!”

      “要不拍拍!”

      “你用劲啊!”

      “你看我干啥!我都说了我不是大夫啊!”

      “我要是啥都会,还让你们进来干啥!”

      “这也问我?你有没有搞错,不剪掉难道你留着吃啊!”

      “这么神奇!那也掐!”

      “不行!我不过去!我害怕!”

      “啊啊啊!你别递过来啊!我胆子真的小!”

      “当然是缝上啊!你快缝上!”

      陈老夫人彻底是坐不住了,这姑娘在里面到底是干嘛呢。

      苏琮这回倒是不拦着了,他也想知道那个丫头到底在里面做什么了。

      陈老夫人被人搀着缓缓来到黑布跟前,没敢贸然进去。

      “姑娘,里面如何了?老身能进去了吗?”

      半晌听见里面窸窸窣窣的声响,吴筠的声音再次响起:“老夫人,您稍等,我这就出来。”

      陈老夫人原地踱着步子,胸腔里一颗心砰砰跳得厉害。

      果然不多会,吴筠掀起一点黑布从里面钻了出来。

      陈老夫人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却没想到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悲。

      她突然不敢问出口了,嘴巴上下抖动了几下就是张不开嘴。

      苏琮扶住她,替她问吴筠:“这么久了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是吴筠故意卖关子,她确实是没想好该怎么跟老夫人说,怕她情绪大起大落再伤了身体。

      “老夫人,您放轻松,来跟着我吸气。”吴筠对着她示范吸气。

      陈老夫人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跟着深吸一口气。

      “好,再呼气。”

      她就跟着呼气。

      “那我先告诉您,不是坏消息。”

      陈老夫人的脸上果然出现一丝波动。

      “好,再放轻松,吸气再呼气。”

      她又照着做一遍,果然感觉心脏的跳动渐渐不那么猛烈了。

      “那好,我再告诉您,是个好消息,您放松,千万别激动。”

      吴筠看她听了这句情绪波动不是很大了,才终于出口说:“恭喜老夫人,孩子平安,只是身子有些弱。”

      陈老夫人一脸不敢相信,紧紧抓着吴筠的手确认道:“真的?”

      “真的,但是老夫人您别激动,还有件事要和您说。”

      这时候已经没有什么事能比孙儿更重要了,陈老夫人此时只想快快见到孙儿。

      吴筠这会心中也是盛不住的喜悦,故意说道:“老夫人喜欢孙女么?”

      “喜欢喜欢,只要是我的孙子,管什么男孩女孩都是我的心头肉。”

      众人听这番话,心中都有了数,定是个女孩,而且真的就救活了。

      “那就是说孙子您也喜欢喽。”

      吴筠这话说得众人一愣。

      赵一诺早就忍不住想插嘴,这时凑上前问她:“你这丫头别说话吞吞吐吐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筠咳了咳才说:“老夫人,我是怕您一时听了消息心情大悲大喜会伤了身,您别见怪。”

      陈老夫人心中已有了定心丸,说道:“姑娘一片好心我怎么会怪罪,你说吧,老身我一辈子风风雨雨,这点波折还是受的住的。”

      “那好吧。”吴筠示意她再等一会,转身又进了黑布里面。

      再出来时已是左右各抱一个襁褓,笑着说:“恭喜老夫人,喜得一双孙儿,龙凤胎!”

      一瞬间,整条街都傻掉了,吴筠怀中的男婴像是嗅到了一丝不寻常,扯开喉咙“哇”一声哭起来,不过这哭声太弱,费了好大力气也没哭出多大的动静来。

      也就在这一霎那,周围响起一片欢呼声和掌声。

      陈老夫人更是激动地不能自已突然向着吴筠跪了下去。

      吴筠吓了一跳,抱着两个婴儿又没办法扶她,只好与她相对跪下去。

      “老夫人,这可使不得!您快起来!”

      陈老夫人老泪纵横,深深叩下一头说:“老身这一跪不值什么,姑娘敢作敢为、侠肝义胆,替老身惩恶奴,又救我这一双孙儿于危难,此等大恩大德,老身就是做牛做马也报不完。”

      “哎呀!”吴筠一着急将怀中的两个襁褓都强行塞给了离得最近的苏琮。

      又一把将陈老夫人扶了起来。

      “老夫人,若说有恩,陈将军也是我的恩人,他为了镇守边关保我们这一方净土不惜赔上了性命,没有他这样的大英雄,我们哪里能过上如今这安稳日子。”

      她还要说什么,吴筠立刻打断她:“小姐和小少爷因为还不足月又憋了这么久身子骨太弱了,老夫人还是赶紧着人带回去好生调养,还要找奶娘,有好多事要准备呢。”

      陈老夫人这才算是先放下了谢恩,迅速忙碌起来。

      陈夫人的刀口,吴筠让那几个大夫帮忙给缝合好了,眼下陈府的小厮们又将她的遗体盖好,原本鼓鼓的肚子已经变得扁平。

      吴筠忍不住又掀开白布看了一眼陈夫人,听见她声音微弱地说:“谢谢你。”

      “我说了不用谢我,是你的努力救了孩子,你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赵一诺手中扇子遥遥一指正站在陈夫人尸体旁自言自语的吴筠向苏琮说:“我怎么越看这丫头越觉得像那天在你府上吃了饭还要打包的那个傻妞啊……”

      苏琮拍掉他的扇子:“说明你的眼还没瞎。”

      赵一诺脚下一个趔趄:“还真是她啊,这么彪悍!”接着又摇晃着脑袋说:“我现在才觉得自己跋山涉水跑这一趟不虚此行了。”

      苏琮对此没什么反应,伸手招来了李多福安排道:“你带些人去陈家帮忙,若是有胆敢寻衅滋事者一律关进大牢。陈老夫人若有什么难处也立刻回报给我。”

      李多福领命去了。

      “哎?那个恶奴春桃呢?不会逃跑了吧。”

      赵一诺想起这事来,四处张望着没找到春桃的身影。

      苏琮夺过他的扇子敲了敲他的脑袋说:“等你操心,人都跑到京城去了,放心吧,早就关进大牢了。”

      不多时整条街都已经恢复了往日平常的模样,吴筠从看热闹的人群里找着了吴放两兄妹。

      吴佳柔对吴筠的崇拜已经瞬间达到了历史最高点,连肚子疼都忘得一干二净,拉着她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内心的仰慕敬佩之情。

      吴放倒是理智的多,回了清风茶馆借炉子给吴佳柔煎药。原本计划的开讲时间已经耽搁了一个时辰。

      清风茶楼里来听书的常客们都是认得吴筠的,自然也都瞧见了刚刚茶楼门前的这场热闹,此时吴筠一踏进茶楼就对上了一大波钦佩赞扬的目光。

      有个一脸痞相的小伙是吴筠的忠粉,只要她说书每场必来,这会见吴筠进来就站起身冲她喊:“吴筠姑娘,今儿还说不说了?”

      吴筠想了想,不说了的话离回家的时间还早,说的话按原本准备要说的剧情时间又不充足。

      大老远跑来来回四个小时的脚程,只挣了一场的钱有点可惜了。

      吴筠脑中有个想法一闪而过,对那小伙扬声一笑说:“说,今日咱们再讲一场。”

      这话一出,众客官都有了盼头,原本准备回家的又坐下来唤了小二再来壶好茶,还没走的急忙奔出去将刚走了的再叫回来。

      赵一诺死皮赖脸地又将苏琮拖到茶楼里来了,问了小二,说一会还有一场说书,就要了个二楼的雅间。

      吴佳柔喝了药果然好些了,吴筠让她安心休息,她和吴放一起出去说书。

      今日的听客们都异常兴奋,他们大多数本来为了听吴筠说书早早就来了清风茶馆,也就恰好没有错过刚刚吴筠的那一场壮举。

      直到吴筠都上了台,场下还是一片嗡嗡的讨论声。

      有几个嚷嚷着想让吴筠说说她是如何识破恶奴春桃的阴谋,又是如何知道孩子还活着的,更让人好奇的是在黑布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吴筠惊堂木一拍,满堂终于安静下来。她向台下深鞠一躬才开口说:“吴筠敬重陈将军铁血沙场、精忠报国,今日陈夫人不幸新丧,吴筠深感悲痛,各位客官请恕吴筠万不能将陈家丧事编排成书供各位闲谈取乐,还望谅解。”

      此话一出,场下顿时鸦雀无声,刚刚第一个起哄的人站起来羞愧道:“吴筠姑娘大义,是我们狭隘了,还望姑娘宽恕我们才是。”

      众人都连声附和,再不提此事。

      赵一诺找的这个雅间正能将下方看得清清楚楚,一见吴筠上了台差点掉了下巴,拉住倒茶的小二问:“这就是你们茶楼最近很有名的那个女说书先生?”

      小二听贵客问起,骄傲地一扬头:“是啊,吴筠姑娘说书精彩着呢。”

      苏琮闻言口中将“吴筠”两个字细细念了两遍,原来这才是真名。

      “哎呦喂,我可是发现宝了,这小姑娘可真是处处有惊喜啊。”

      楼下吴筠清了清嗓子,已是准备开讲。

      “今日由于时间关系这一回咱们先不讲《西游记》,若是各位客官看得起我,那就听我讲一个白发将军的故事。”

      吴筠也是刚刚突然由陈将军想到了以前在一本书上曾经看过一篇介绍唐代将军的文章,其中就有一段述说了苦苦孤守安西都护府五十三年的大唐郡王郭昕的故事。

      这位铁血将军带领安西军孤军奋战,在没有朝廷支援的情况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为大唐抵挡着外敌的疯狂入侵。少小离家,连父母双亲离世都没有回去看上一眼。

      直到部队被愈加强大的敌人一点点蚕食,直到青葱少年被岁月摧残熬成了苍苍白发,他仍然带领着最后一只残兵在敌人的围困之下坚守到弹尽粮绝。

      最终全军尽数壮烈牺牲,没有一人投降!郭昕老将军为了守护国土耗尽了自己的一生。

      当初吴筠看这篇文章的时候对这位郭昕老将军触动最大。人人都敬慕英雄,她也不例外。

      之前她了解过这里是一个历史上从没有过的朝代,而且本朝之前的历史与当初吴筠所学的所有历史知识都不相同。所以她这才放心大胆地将这位大唐将军的故事讲出来,也不怕会冲撞哪段史实,权当编撰的故事来讲。

      来听书的男听众居多,男人骨子里本就有一种豪气冲天的热血,对这种英雄故事最容易引起共鸣。

      整场效果不比讲西游记差。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白发将军的故事也已经接近尾声。

      最后吴筠沉重道:“今日陈府一事,我身在其中,亲见陈老夫人孤老无依、陈夫人遭人陷害、陈家一双胎儿命悬一线,内心十分悲痛。可我却要痛骂陈将军三大罪责!”

      她这话陡然一转,听众俱都为之一愣。

      “啪!”惊堂木重重一拍。吴筠怒指空中:“一骂陈将军不孝!身为独子,不顾老母老无所依,毅然投军,可对得起陈老夫人二十余年含辛茹苦的养育之恩!”

      “啪!”惊堂木再拍。

      “二骂陈将军薄情!陈夫人对其用情至深,不求富贵荣华只求相守相依,可他置陈夫人的殷殷期盼于不顾,日日坚守翁罗,却让她夜夜独守空房。”

      “啪!”惊堂木又拍。

      “三骂陈将军狠毒!虎毒尚且护子,可他丢下一双弱小儿女,生来无父无母,世事险恶,没有父亲的庇护,让这一双儿女如何在这世间立足!”

      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出凝重的表情,吴筠激声怒骂,历数陈将军的三大罪名,话落自己却已泪流满面。

      “可是我并没有资格指摘陈将军的罪过,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没有这个资格。因为其实我们才是这些罪名之下真正的罪人。”

      吴筠环顾四面,再次开口:“没有大家何来小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像陈将军这样‘不孝’、‘薄情’、‘狠毒’之人,我们的边关还有千千万!是他们抛妻弃子保住了我们的大家,是他们背井离乡让我们的暖巢不致倾覆!所有我才说我有罪!我们都是罪人!”

      她从讲案前站出来,向着所有听众深深鞠了一躬:“今日这场各位客官不必给任何赏钱,吴筠只求诸位往后见到陈老夫人有何难处能伸出手就伸出手,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不求能赎清我们的罪过,但求能让我们自己的良心好过一点。”

      听客中掌声久久未能平息,没过一会,就有一些人大声喊着一起去陈府给老夫人帮忙。

      一时引起多人响应,一大波听客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往陈府方向去了。

      既已散场,大堂里没过多久就已经空无一人了,吴筠刚要回休息室歇一会,就听吴放喊她。

      “妹子,客官们都在把赏钱放桌上了……”

      吴筠像是不怎么意外,淡淡“嗯”了一声。

      “那……那咱收不收?”

      吴筠立刻将铜盆递给他:“那怎么不收啊,不然我白讲啊。”

      吴放被她闹迷糊了,问她:“可你刚刚不是说不让给赏钱的么。”

      吴筠将一张桌子上的铜钱都收起来“哗啦啦”扔进铜盆里,向他解释:“我只是说不必给,可没说我不收啊,再说了,我越是说不必给,他们反而会给的越多,这是心理战术。”

      吴放半知半解,粗略一看各个桌上留下的赏钱,确实要比平日里多。

      “好一个心理战术!”

      吴筠一惊,回身一看,只见县令大人正从二楼下来,身后跟着那个细长眼睛的公子。

      这话是那细长眼睛说的。

      吴筠被人窥破有点尴尬,但很快就淡定下来。

      赵一诺一边臭屁地扇着折扇,一边从苏琮身后走上前去,像是发现了小秘密的孩子一样得意地绕着吴筠转了一圈。

      “啧啧,小丫头心机挺深沉,连本公子都差点被你给骗了,原来刚刚慷慨激昂地说了半天都只是为了多讨些赏钱!”

      吴筠面不改色心不跳,既然已经被识破倒不如堂堂正正地正面回击:“那又如何,难道我还犯了哪条律例要关进大牢不成。”

      赵一诺被她呛住,想了半天又愤愤说:“那你拿陈老夫人家的事骗取同情心,还口口声声说敬重陈将军!小骗子!大家都被你骗了!”

      吴筠冷哼一声:“那么请问这位公子,我骗人对陈老夫人有什么不利吗?对陈将军的声誉有什么影响吗?相反,我只不过说了几句话就能让太康百姓对陈将军更加敬重、对陈老夫人更加照拂,还能免于让今日对陈夫人剖尸取子的事陷于流言,而我,只不过赚一些我应得的小钱,哪里错了?”

      赵一诺彻底语塞,明明就是觉得这小丫头狡猾奸诈的很,可听她这么一说还真是找不出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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