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情约不约》吾城不语

20、已成定局

　　假如有一天，有一个人指着你的鼻子，用那种极为戏谑的口吻对你说“小崽子，你碰过台球吗？仔细点，可别被这杆子磕掉下巴！”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当然，因为性格不同，故而每个人的反应也不同。

　　比如，路光明出的是拳，压力爆表，武力值爆发；柴安则是一脸笑面，不会因为别人的什么而影响自己的心情和方式；韩佳恒的表现则很平静，他的反射弧告诉他，理性的说教方式是合情合理的；而沈灵羽，竟然表现的比韩佳恒还要平静，他缓缓提步上前，以平等的姿态站在那人面前，双目对视，用一种诚恳且质朴的语气问道，“我朋友需要休息，我可以代替他完成对局吗？”

　　面对沈灵羽特有的清冷气质，韩佳恒觉得气温骤降八度。

　　“为什么是八？”陈放问。

　　“你傻啊，因为赢得比赛要打八颗球啊，一球降一度，刚好八度。”说着，韩佳恒还伸出手来比出一个数字八。

　　“哈、哈！好冷！”陈放一声一停顿，笑得十分尴尬。

　　韩佳恒却幽幽叹了口气说道，“这个花臂男看起来好像很厉害，诶，这回惨了。”

　　“谁？谁惨了？”

　　“你猜！”

　　韩佳恒一脸故弄玄虚的样子，于是众人一同将注意力放在比赛上，马轲坐在旁边休息，也跟着紧张的望了过去。

　　这一局开球的人是花臂男，他右手持杆俯身下去，张开手掌按上台面架起一个稳定的V型，然后瞄准目标，动作娴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老手。

　　出杆了，所有的球都被那啪嗒一声打散，纷纷滚向台边，刚一触碰就停了下来。这一击过后没有哪个球顺利进袋，接下来换沈灵羽打。

　　韩佳恒脸上浮出一抹笑，“兄弟们，瞪大你们的双眼瞧仔细喽！”

　　只见沈灵羽稳步上前，眼神定在一个立于台面中间的单色球，俯身瞄准，姿态自然轻松，试了两下杆之后，一击即中。

　　“哟！”花臂男呼了一声，“小样，运气还不错，接着来！”

　　沈灵羽淡淡的笑了，手里的杆转向另一个情况类似的单色球上，啪的一声打了出去，那白球便飞快的、带着些许旋转的撞上了目标，目标球进袋。

　　花臂男的嘴角抽了一下，沈灵羽则继续，接下来的两个球也十分顺利的收入囊中，彼时台面上还剩三个单色球，全都贴在桌子边缘，而白球距离他们都很遥远。

　　“这下可是加大难度了。”陈放担忧的说着，就连强装镇定的梅琳也开始紧张起来，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害怕自己忽然发出的声音扰了沈灵羽的平静。

　　反观对手，他们的状况也没有好到哪去，花臂男是那一伙的主力，此时竟也偷偷地抹去脑门上的冷汗，很不平静的注视着沈灵羽，或许他是在想，自己驰骋多年，怎么今日竟被这无名小辈掩去了风头。

　　又是啪的一声脆响，紧接一记咚的闷撞，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沈灵羽率先闪开身来，冲花臂男道，“该你了。”

　　什么？什么情况？居然没进球？

　　那花臂男也是一惊，连忙凑到台面前去确认，还剩三个单色球，只是其中一个位置发生了变化，刚刚那一击果真没进球。

　　机会来了！

　　花臂男信心十足，连进三球，第四球因为打偏而差一点，也正因为如此，单色球的局面才被这人完全打开。

　　以退为进，是为良策。

　　接下来的几杆都是沈灵羽的，一路畅通无阻，当最后一个单色球进入口袋的时候，他明显感觉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花臂男一伙双眼瞪得溜圆，不可置信的看着沈灵羽，直到8号黑球也进了口袋，他才缓缓收回自己诧异的目光走上前来，语气中不复从前的轻蔑，他道，“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沈灵羽看向他黑色的眼睛，一脸深沉，“沈灵羽，请多指教。”

　　花臂男哈哈笑起来，“好，很好，你赢了比赛，把人带走吧！”

　　沈灵羽点头致谢，“还没请教你的名字，请问……”

　　“我没什么名字，你要真想知道，我只能告诉你我的老大是金坐享。哦对！”花臂男微微靠近沈灵羽，压低声音在他身侧道，“我老大让我转告你，你的那个朋友，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得小心着。”说完他很亲切的拍了拍沈灵羽的肩膀，豪迈道，“好啦小伙子，哥几个后会有期！”

　　花臂男和他的同伴离开后，忍耐很久的梅琳竟然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叫嚷着再也不来这种鬼地方，众男生虽然无语，但总归她一个女孩子担惊受怕是肯定的，于是都在一旁安慰。

　　马轲手足无措的杵在边上，尴尬的直擦汗。沈灵羽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还算友善的笑容，回眸的时候，忽然瞥见不远处的休息间门口有人冲他举杯，虽然心中疑惑那人是谁，却还是谦逊点头回了一个微笑。

　　“我们回去吧！”

　　送马轲回到住处后，沈灵羽等人带着梅琳回到时代清吧。

　　黄昏的光线暗了下去，时代清吧的灯却温馨的亮着，沈灵羽一眼望过去，便看到身穿小围裙的苏以潇，她平日里的棱角仿佛在这一刻全部消失，周身散发着柔软和亲切，像一个居家的小妹妹，看到新出炉的蛋糕，竟笑得那么开心。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就这样一直看着她，他比任何人都想让这一刻定格。

　　“还愣着干嘛？进去看啊！”柴安的提醒唤回了沈灵羽的游离，他这才跟着大家一起走进了夜幕下的温暖小窝。

　　一进门，梅琳的眼泪开关就再次失控，她往苏以潇怀里一扑，吓得苏以潇一个倒仰就栽进了沙发，继而一顿哀嚎传来，不绝于耳。

　　池艾举着勺子从厨房里跑出来，大嚷道，“谁？谁来闹事？活得不耐……不是这怎么回事啊？你们不是找那男的单挑吗？失手把人打残了？梅琳年纪轻轻就守活寡了？”

　　听池艾这一问，梅琳反倒哭得更加放肆，苏以潇被压得动弹不得，干瞪眼直着急。几个人好不容易把沙发上的两个人拽起来，谁知梅琳竟又扑上去抱了。

　　苏以潇一边拍打梅琳的背一边玩笑，“直到今天才知道，这厮唱功不行，哭功倒是了得！现在还多一认知，她分明是个属膏药的！”

　　接下来，韩佳恒十分详细的说明了事情的经过以及当时的情况，池艾和苏以潇听完，全都捏了一把冷汗。从梅琳不放手的拥抱中，苏以潇能体会那种害怕和无助，慢慢的，她也开始后怕，幸好，幸好沈灵羽他们去了。

　　“对了，”韩佳恒转向沈灵羽，“那个人后来和你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他叫我以后不要再去那里。”

　　众人了然，那么混乱的地方，确实不应该去，为朋友两肋插刀去一次，下不为例。

　　这时，陈放从后面冒出头来问，“金坐享这名字有点熟，他是谁？”

　　“金坐享？”池艾语气瞬间升调，“你说谁？金坐享？”

　　“是啊，金坐享，怎么你认识他啊？”

　　“本人没见过，但他大名鼎鼎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看来是个有故事的人，”苏以潇感叹着，“我好奇了，不如说来听听吧，正好给大家压压惊。”

　　池艾点头，她往沙发上一坐，便开始给众人讲述这个金坐享。

　　“那一届的学生里，没有人不知道三年二班有个金坐享，他学习好，家世好，各方面都没得挑，甚至可以说，他是整个棠县四中的骄傲，在体育方面他简直就是个奇才，曾代表学校参加过很多团体赛个人赛，且屡屡夺冠。这样一个风云人物，任谁也想不到最后会沦为一场噩梦。”

　　忽然有人反应过来，“是不是和多年前那场实验室爆炸有关系？”

　　池艾没有准确回答，只是平静的继续说再去，“那年高考之前，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居然和一个校外女生好上了，那女生姓季，据说比较放浪，不知道傍上了哪个大款，手里捏着大把钞票。后来有一天他亲眼撞见这个女的和自己的好哥们滚在一起，场面热烈。一气之下，他就抄起凳子把那个男同学打了，头破血流。这事不仅惊动了校方，也惊动了警察，警察去学校逮捕金坐享的时候，他跑进了化学实验室，不知怎么的，那天有大量金属钠燃烧爆炸，后来这场灾难就算到了他头上。”

　　“后来呢？”苏以潇问，“后来他怎么样了？”

　　沈灵羽道，“事故之后他就没再念书，有人说他进了监狱没有出来，还有人说他下海经商去外地了，不过现在看来，他没走，他还在这。”

　　“原来是这样啊。”苏以潇若有所思。

　　池艾想了想道，“听说他父亲被他气得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去世了，他母亲倒是还在，多年以来一个人住在养老院，前不久也撒手人寰了。”

　　苏以潇沉默，这世上总有人从幸运变得不幸，而她和杜若晴母女多年来孤苦无依，也不知到底是福还是祸。但是她始终坚信，她是坚强的，是幸福的，是所有困难都打不倒的，是不论贫穷富有都会努力生存下去的。

　　是，没有什么可以将我击败。想着，苏以潇的目光更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