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这么耿直》苏溦

6、06

　　在酒店暂住的这一晚，颜甯一分钟都没有睡着。
　　她不断重复看着电视上关于颜氏集团破产的新闻片段——不仅仅是家中别墅被查封，父母开设的公司也已经关门，他们账上的钱款，则已被全部冻结。
　　闻讯前来追债的债主，在颜氏集团公司门前打满了地铺。颜甯小的时候，曾眼看着父母起颜氏集团这幢高楼，如今，也看着它楼塌了。
　　落地窗外，天色微微亮了起来，颜甯最后一次拨打父母的电话，听到依旧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机械提示音。
　　放弃了最后的希望，她紧闭上眼睛，扔下手机，倒在了安安身边。

　　颜甯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的时候，安安正捧着一只黄色的牛皮纸袋，轻着脚步转身进门。她空出一只手插了房卡，先前还有些昏暗的房间，立即变得一片明亮。
　　颜甯强撑着精神爬起来，进卫生间洗脸。安安放下热粥，站在落地窗边接电话。
　　颜甯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见她握着手机，神情呆滞。
　　“怎么了？”将脸颊边的散发撩到耳后，颜甯在椅子上坐下，从牛皮纸袋中取出热粥。
　　安安走到她身边，小声说：“《传奇》剧组明天举行杀青宴，没有通知我们去参加。林哥说，制片方已经决定了，颜姐你在其中的戏份，会被删除。”
　　颜甯喝了一口热粥，淡淡道：“是因为他们也看到颜氏集团破产的新闻了吧。我知道我是带资进组的，演什么角色不重要，能带多少资金给他们才重要。可现在颜氏破产，不会再有人替我付钱，他们出于利益考虑，自然会将我这个无足轻重的演员一脚踹了。”
　　安安不做声，默认了。
　　颜甯又问：“《新编聊斋故事》剧组那边呢？婴宁的角色，还能让我饰演吗？”
　　安安回答：“那边还没有什么消息。”
　　颜甯颔首，“眼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她又喝了一口粥，“那我和贺启明的恋爱合约......”
　　安安连忙接话，“林哥说公司里的事一切照旧，绝对不会因为颜氏破产，就对颜姐你另眼相待的。”
　　她找到相关新闻通稿，将手机递到颜甯面前，“颜姐你看，昨天晚上的事，那几位记者已经发通稿了。他们把你拍得特别漂亮，评论里都在说颜姐你颜值特别高呢。”
　　颜甯看了一眼新闻评论，里头的确是有说她颜值高的评论，但也有不少提及颜氏破产，和骂她捆绑贺启明炒作要红不要脸的。
　　轻手推开安安的手机，颜甯用力捏了捏眉心，抬起头强挤出一个灿烂笑容，问她：“我今天这状态，怎么样？”
　　“还行吧。”安安的手指在自己眼下一抹，“就是黑眼圈有些严重。”
　　“没事的，黑眼圈嘛，拿遮瑕膏遮一下就看不见了。”颜甯敛起笑容，四处找自己的化妆包。
　　安安拦住她，“颜姐，你要干嘛？”
　　“去工作呀。”颜甯语气轻松，“前段时间，不是有家杂志社请我去拍封面照吗？”
　　“可是......”安安挠了挠脑门，“那家杂志社想要你拍的是泳装照。颜姐你不是说泳装照露的太多，还要考虑考虑吗？”
　　颜甯随意撩了一把自己的长发，“我现在这样，还能考虑什么啊？！有工作做就不错了......”
　　她往脸上拍了化妆水，安安说：“那也得等我和林哥说一声，再让林哥和他们杂志社的主编约好时间地点，颜姐你才能去拍封面照啊。”
　　她将躁动不安的颜甯按在椅子上，“颜姐你这么年轻漂亮，只要肯努力，以后前途一定不可估量。咱们不急着这一时半儿。”
　　她继续说：“而且我已经帮颜姐你找好房子了，这都快到中午十二点了，我看，我们还是先退房，搬过去吧......”
　　颜甯看了安安一眼，瞬间没了浑身打满鸡血的状态，疲惫地点点头。
　　无力地靠在桌子上，侧枕着自己的胳膊时，她的脑海中来来去去的只有一句话——我要工作！

　　***
　　安安帮颜甯租的房子就在公司附近，是一套普通的商品房。知道颜甯在休息时间时喜静，她特意选的高段楼层。
　　在门外的指纹锁上录入了自己的指纹，颜甯推门进去，房间内扑面而来的陌生气息让她有些恍惚。
　　安安忙前忙后地颜甯收拾东西，满头大汗，“颜姐，这房子不错吧？！我问了好多朋友，筛选了好久才找到的。”
　　颜甯知道，为了帮她找到这房子，她费了不少心思。她也想违心地夸几句这房子，但依旧控制不住自己地说出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这房子......有点小，还有点破，我怕我住不惯。”
　　见安安愣住了，她连忙补充：“但是安安，我真的很谢谢你。”
　　安安释然，她笑着说：“和颜姐你之前住的地方一比，这房子确实不怎么样，但多少有个地方住。颜姐你从小娇生惯养的可能不知道，像我们这种北漂，一开始到B市来工作的时候，连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都住过。”
　　颜甯抿抿嘴唇，干笑着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不再说话。

　　在接到新的工作通知之前，颜甯在这套对她来说有些转不开身体的房子中呆了整整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后，安安来接她去拍泳装封面照。
　　杂志社将拍摄地点选在一家高档酒店的屋顶泳池边，那家杂志社的主编是一个身材保持得极好，穿着打扮也异常时尚的中年女人。
　　化妆师给颜甯化完妆后，她递给她一套泳衣，让她换上。
　　泳衣是比基尼式的，很性感。
　　颜甯换完衣服，主编把她看了又看，赞叹道：“真白呀！这大长腿，太漂亮了！”
　　她拍拍她的肩膀，“颜小姐你应该早点来的，现在夏天已经快结束了，等杂志做出来，就已经是初秋。秋天还用泳装照做封面，可能会影响杂志的销量。”
　　颜甯迈着一双笔直又修长的腿，挥着纤细的胳膊，站在泳池边做热身动作，“抱歉，之前是我没有摆正自己的心态，有些抗拒拍这样的照片。”
　　她看向表情有些错愕的主编，“但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我今天一定会努力配合你们摄影师的要求，好好拍照，尽可能多地挽回一点杂志销量。”
　　做完热身动作，她动作麻利地下了水。
　　主编戳了戳守在泳池边的安安，皱眉问：“你家艺人，一直都是这样和别人说话的？比如，直接说自己本来不想接这个工作这种话。”
　　安安有些尴尬地咧了咧唇角，“是、是啊。怎么，是我家颜姐，又说错话了吗？！那我......我先替她向您赔个不是！”
　　“那倒不必。”主编轻轻摇头，她看向站在泳池中间，一脸阳光笑容，美得不可方物的颜甯，“你家艺人这种直接坦率的性格，我倒挺喜欢的。”
　　她想到这些天关于颜氏集团破产的风言风语，觉得颜甯身上自带高话题度，于是走到摄影师身边，弯下腰，低声和他说：“好好拍，多拍几张，下一期的杂志，我打算做个关于她的专题。”

　　***
　　因为杂志社主编临时改变了拍摄计划，颜甯足足在泳池中泡了一个下午，才结束工作。
　　她的皮肤本来就白，再这样高强度地在水中工作了四五个小时，肤色就接近于惨白了。好在临时增加工作量，是因为杂志主编赏识她，而不是有意捉弄。
　　结束拍摄，坐上安安临时叫来的车子，回她现在的住所休息时，颜甯有些头晕。
　　她捂着额头坐在后座默不作声，安安坐在前面的副驾驶座上，一直语气焦急地和人打电话，完全没注意到她的状态不大对。
　　快到小区门口时，车子停了下来，安安回过头说：“颜姐，实在对不起，林哥忽然喊我赶紧回公司，事情好像特别急，我快赶不及了！现在已经到小区门口了，你能自己走回家吗？”
　　颜甯看她急得满脸通红，知道她现在这样做也是无奈之举，她也无意为难她。
　　于是戴上口罩，推开车门，“放心，我自己可以的。”
　　从小区门口到她的住所，算上坐电梯，也不过几分钟的路程。她虽然因为工作太久而有些不大舒服，但确实撑得住。
　　可等颜甯站在了现在的住所门前，将右手大拇指按到指纹密码锁上的时候，才发现，在水中呆了太久，她的每一根手指，都被泳池的水泡得又白又肿。
　　这高科技的密码锁，根本无法在这种情况下识别她的指纹。
　　应急钥匙，还放在安安那儿。
　　长叹了一口气，颜甯靠着门坐下，越发觉得自己头重脚轻。她找到手机给安安打电话，那边却永远都是“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的声音，她大概特别忙。
　　更要命的是，她的手机只剩下了5%的电量。从前总是处处被人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的她，又没有随身携带充电宝的习惯。
　　握着手机坐在地上，扶着自己有些发烫的额头，颜甯紧蹙眉毛思索再三，眼看着手机电量由5%变为2%，终于决定豁出去，给不久之前，才向她承诺过，会给她帮助的贺启明打去了电话。
　　......
　　“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颜甯一直闷着的那口气吐了出来。
　　果然，有钱的时候是大爷，没钱的时候是孙子。现在颜氏破产，他贺启明一个江湖老油条，怎么可能还愿意带着她一起玩儿？！
　　借手机最后1%的电量，给安安发了一条求助短信说明情况，颜甯认命一般，放下已经完全黑屏的手机，又将自己的包抱在胸前，缩成一团。
　　这一层楼另有两家住户，但都关着门，看门前冷清的样子，应该都没有人住。
　　忍着头疼默默放空脑袋，等待安安的到来，终于变得不那么焦灼了时，颜甯见隔壁屋子的那扇门，忽然开了一条缝。
　　倏忽间缝隙又放大，门大开了。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门内看着她，足看了好几秒，才开口说话，“颜甯？”
　　颜甯没看清他的脸，以为这人是自己的男粉，怕起事端，也怕这副落魄样子被他看到出丑，忙按着墙面站起来，顺便把包遮在自己脸上。
　　她心中想的是必须极力否认自己就是颜甯的事实，开口却是：“对，我就是颜甯。”
　　......这该死的丧失说谎能力的病。
　　颜甯拿包捂着脸，正无地自容，却听身后那人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问她，“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傅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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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颜甯搬进新住所后一天，傅瑾言结束工作，与朋友在酒吧闲聊。
朋友：你知道吗？我家隔壁那个风水不大好的房子，终于租出去了！这租房子的人也挺厉害的，是刚破产的颜氏集团的千金大小姐颜甯！欸，你说，她是不是觉得自己也挺倒霉的，租了这么个房子，以毒攻毒，说不定，能转运？！
傅瑾言：......你的房子，能租给我住吗？
朋友：房子租给你了，我自己住哪儿去啊？！想什么呢你，不租不租不租。（拨浪鼓式摇头）
傅瑾言：我出三倍租金，你还可以搬我那儿去住。
朋友：......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