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十字星[哨向]》翠寒烟

9、第九章

　　第九章

　　避开皇宫人工智能西尔玛，从其眼皮子底下悄悄开溜，基本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事件发生后，西尔玛将皇宫的守卫权限上升至宫廷总管级别，无论出还是入，都得经过玛丽安夫人同意，就连皇宫侍卫总长调派人手，也得事先知会玛丽安夫人。

　　不过，在这个权限限制上，有一个漏洞。

　　那就是大公殿下。

　　大公，是除玛丽安夫人及皇帝外，现在拥有权限的第三人。

　　因为谁也没想过大公会在这种情况下，亲自驾驶飞梭离开皇宫，所以当皇帝和玛丽安夫人同时收到西尔玛的通知时，尚在纠缠中的两人皆愣了一愣。

　　过了一会儿，玛丽安夫人脸色苍白，看着忽然出现的，以虚拟女性形象示人的人工智能，声音颤抖着问：“西尔玛，你为什么不拦住殿下？”绊住了皇帝，大公却跑了，这是逗她吗？

　　可惜，这绝不是逗她。这不，她马上听到了西尔玛的回答，证实大公殿下确实已经离开皇宫。

　　“对不起，夫人，我没有立场阻拦。”西尔玛的虚拟形象提起裙摆，朝玛丽安夫人与皇帝微微欠身，”殿下有权离开皇宫，陛下并没有解除殿下的权限。”

　　玛丽安夫人：“……打开追踪装置，告诉我殿下要去哪里。”

　　“是。”西尔玛点头。

　　几秒钟后，西尔玛动听的女声再度响起：“玛丽安夫人，已追踪到殿下的飞梭。联网飞梭智脑C型—5B，统一皇家飞梭代号雕鸮，确定飞梭航向，英灵殿向导塔。”

　　“什么！”玛丽安夫人突然瞳孔巨缩，不受控制地大叫出声。

　　而玛丽安夫人失态的瞬间，皇帝则眯起眼睛，陷入诡异的沉默。

　　向导塔？他去哪里做什么？

　　沉默只维持了短短半秒，半秒钟后，皇帝轻轻移开玛丽安夫人的手，面无表情地说：“找死。”

　　“陛下……”玛丽安夫人哀怨地看着皇帝。

　　同一时间，大公靠在驾驶座的皮椅上，目光扫过操作台，知道自己已被西尔玛锁定。

　　不过这没什么，他一开始便明白，自己无法逃过来自皇宫的监视。

　　想了想，他坐直了，打开智脑，在特别分组中找到“BB彩虹男人”，然后在这个名字上点了点，请求视频通讯。

　　几乎是光速接通，只眨个眼功夫，皇帝陛下俊美冷漠的脸便随视频框跳出，浮现于大公面前，遮住操作台前方半面窗户。

　　“陛下，我侄子在英灵殿，我跟他失去联系很久了。您知道，他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我要亲自去找他。”快速说完这句话，快到他本人和皇帝陛下都没瞧清对方的脸，大公触点“结束”键，关闭了视频通讯。

　　皇宫中，皇帝保持一张冷漠脸。片刻后，皇帝低下头，望向玛丽安夫人，面无表情地道：“如果我没记错，他唯一的亲人好像是我？”

　　“是您啊，陛下。”面对皇帝明知故问的询问，玛丽安夫人此刻显然不在状态，有些怔懵地应道。

　　大公直系一脉，已经死绝，为了让大公府邸不至过于冷清，玛丽安夫人曾替大公筛选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用他来填充府邸，陪伴大公殿下。这次大公口中的侄子，应该也是那个人吧。

　　这种人，能让大公冒着生命危险亲临爆炸现场？玛丽安夫人很怀疑。当然，同样怀疑的还有皇帝陛下。

　　……好吧，怀疑的还有大公自己。

　　大公呼出一口气，重新靠回皮椅，修长手指叩击扶手，心想这理由选得太不走心，对方很难相信吧？但是，总归有个理由，有总比没有好。

　　夜色已深，平日理应陷入沉眠的都市，现在，大火燎天，纷乱扰攘，彻底不眠。

　　地面与空中早已被皇家宪兵实行交通管制，但大公乘坐的是皇家飞梭，所以一路毫无阻拦，畅通地飞到英灵殿外。

　　英灵殿同皇宫一样，是一片占地面积颇广的建筑群。这会儿，建筑群中大部分建筑正熊熊燃烧，大公驾驶飞梭绕过这些建筑，小心翼翼停在宪兵队设置的封锁线外。

　　“殿下，您不能来这里，请您跟我走！”

　　此时此刻，宪兵总队长正在向导塔广场与那位2S级向导周旋，无暇分神。他的工作，目前全部交由副队长负责。

　　而副队长已经收到皇命，让他截住热爱忙中添乱的大公，将其控制起来，直至皇帝到来。

　　这不，早已被西尔玛锁定位置的大公刚从飞梭中出来，副队长就带着一群宪兵迅速围了上去。

　　“殿下，这里离爆炸现场太近，请随我去安全地带。”副队长盯着大公漂亮的脸庞，华丽的长发，精致的礼服，眼角狠狠跳了几跳。

　　这位是来干嘛的？这种时候凑什么热闹！

　　刚刚还在和英灵殿的大贵族撕逼，哦不，“友好讨论”，回头便见到一位更大的贵族，帝都有名的纨绔，这不是给他暴躁的心情火上浇油吗？

　　大公自然知道面前这位哨兵心情不佳。想一想，换做是他，正焦头烂额，损失了不少下属，上司又在搏命之际，奉命保护一个擅闯封锁地，声名狼藉的纨绔，心情也会不好。

　　没有不好，只有更不好。

　　大公眉毛一挑，扬起下巴，明知对方憋着火气，却依然故作倨傲无礼道：“我不走。我来找帕夏小宝贝儿，他在哪里？”

　　帕夏·帕慕克，一位16岁的男孩，居住在大公府邸，是替大公解闷的，所谓亲戚。

　　这个男孩，天性纯良顺服，几年前刚刚觉醒为B级向导，乃大公平时难得多看几眼的人。

　　倒不是大公有多么喜欢他，因为把他献给自己的人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大公心知肚明。但是，帕夏·帕慕克，他的神情，他对外界的好奇与憧憬，多么像那些年，大公在金伦加遇见的年轻向导们啊。

　　在帝都，大公还没发现如同帕夏一般干净无暇的向导。玛丽安夫人也是明知那些人单纯只为攀附权贵，没有别的“宏图大志”，便做了个顺水人情，将这男孩送进大公府邸，给大公当个宠物。

　　不过，就算是宠物，在大公这里，也是有人权的。

　　比如，大公将小宠物帕夏送进了帝都的向导学院。现在正值春假，帕夏为了锻炼自己，征求大公同意后，随同学一起到英灵殿新修的图书馆兼职。图书馆离向导塔很远，大公来时曾调查过，这次袭击，图书馆并未受到波及。然而，他是不会告诉宪兵副队长，这个他口中的帕夏小宝贝儿现在很安全。

　　“帕夏在哪里？我要找到他。”大公盯着副队长紧皱的眉峰，一步也不退让。

　　“殿下，这是陛下的命令！”

　　“谁的命令我都不管，我要进去找他！”大公忽然转身，指着前方道：“你们不用管我，只需解开前面的封锁，我看不见。我知道，普通人硬闯，事后会变成疯子。”

　　您还怕变成疯子啊，进去命就没了，变成疯子算什么！副队长看着大公的侧脸，无比讽刺地想。

　　“解开！”大公沉下脸，“或者我自己找，你们别跟着我。”

　　副队长动也不动。

　　这时，一阵剧烈的精神波动犹如海浪拍岸，一层一层袭向宪兵们以精神力构筑的封锁线。

　　副队长大叫一声：“不好。”下意识扑向大公，想将不远处的大公拉回来。却来不及实施，眼见无数精神绪掀翻了自己与其他宪兵，掀翻了大公，然后将他们全部拖入封锁线内。

　　“是他，那个2S级向导，队长终于失败了吗？”副队长昏迷前，脑海中只浮现出这一个想法。

　　尚在半路，乘A型皇家飞梭，唯一代号隼鹰的皇帝陛下，面呈冰霜之色，与身边伴驾的元帅、上将一起，看着由奥罗拉传回的画面，久久不愿言语。

　　向导塔周围的地面和广场，忽然完全塌陷了。

　　一个直径七、八千米的，黑漆漆的大洞，就这么突兀的出现于帝都中心。

　　然而，向导塔的废墟还存在，它被一根由洞中伸出的金属圆柱顶着，顽强立于大洞中心。然后，一道长长的，仅供一人行走的白色虹桥连接向导塔与大洞边缘。

　　克拉克上将摸了摸下巴，扭过头，压低声音对他旁边的莱茵斯特尔元帅道：“很久很久之前，应该是星历元年之前，那时候的人，管这种现象叫天坑。”

　　莱茵斯特尔元帅：“……”

　　“我还听人说过，英灵殿下面，其实别有洞天。”克拉克上将微微弯起嘴角，扭回头，朝着皇帝的背影道：“陛下，这是一次好机会。以往军部想要调查英灵殿地底，都被那群顽固的家伙以各种理由制止了。这次，他们可瞒不住。但是，这会儿形势不太妙，金伦加的攻击性向导还在那里。”

　　“或许这个洞也是他的目的之一呢？”莱茵斯特尔元帅突然出声道：“那不是自然塌陷，那明显是一个人工洞穴，有人开启了它。”

　　一个久远的人工洞穴，久到只存在于都市传说中，无人见过的洞穴。

　　“逃过了所有监控，无论是奥罗拉，还是卫星，或其他监控手段，都没发现它的存在。”莱茵斯特尔元帅继续道：“不同寻常，下面绝对有猫腻。”

　　自然是有猫腻，否则英灵殿的掌权人摩顿森和格鲁恩也不会在看到洞穴，或者说是天坑忽然出现时，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这个时候，已经没人能顾及到他们了。

　　宪兵副队长及宪兵们被精神绪扔在天坑边缘，宪兵总队长在另一边，精神体死亡，精神领域碎裂，本人呼吸已经停止。

　　大公面无表情地站起来，由天坑底部呼啸而出的寒风，吹散了他微卷的金色长发，吹起他缀着星光与火光的礼服。

　　长袍飒飒作响，高贵精致的眉眼，平静无波，一如当年。

　　莫里斯·加缪手持雷瓦汀，穿过夜幕走向大公，一步一步，苍白的青年浮现出微笑，欠身向大公殿下行了一个皇室礼。

　　“殿下，好久不见。如您所愿，我感应到您，将您迎至我身边。”无声无息，只于大公的精神领域中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然后，他收起精神屏障，撤去干扰监控设备的精神力，抬起手，用雷瓦汀指向叔本华。

　　“大公殿下，随我走一趟吗？”这次，他冷淡出声，用的是问句，语气却毋庸置疑。

　　于是，奥罗拉的监控盲区消失了。

　　消失之后，皇帝陛下眼睁睁看着那个来自金伦加的向导，以雷瓦汀挟持大公，踏上白色虹桥，往向导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