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十字星[哨向]》翠寒烟

43、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中午的时候，斯图亚特公爵吩咐大公家的厨子给他准备了一顿丰富的午餐。他坐在食不下咽的大公面前，吃得津津有味。

　　牛排、海洋、浓汤、饭后甜点。大公靠在床上，看着黑发青年想：“这就是挚友，明知自己食不甘味，还故意吃给自己看。”

　　“你再怎么刺激我的食欲，我也不想吃东西。”过了一会儿，大公对公爵说。

　　斯图亚特公爵优雅地抿了一口汤，用方巾擦擦嘴角，抬眸望向大公，“我没有啊，你想多了。”

　　大公：“……”

　　用餐期间，自梅特兰德伯爵那里进来一通绝密通讯。

　　梅特兰德伯爵告知大公，他已在对特殊人群开放地下城市前，将前任大公——他的父亲，连同水晶棺及五色石一起转移到安全地带。

　　地下城市面积几乎覆盖整个帝都，从地图上看简直就像帝都的影子城市。这样偌大一个城市，即使强权如梅特兰德伯爵，也无法在暴露后，隐瞒过所有人的眼睛。老话说得好，堵不如疏，既然瞒不住，梅特兰德伯爵便决定，那就对帝都权利圈的游戏者们公开。反正帝国发展到今天，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风雨飘摇的帝国。皇室在先帝时期，中央集权达到顶峰，皇室的忠臣们现在依旧重兵在握，不怕心有不鬼者密谋借由颠覆王朝。

　　况且如今“四海升平”，经济繁荣，多年来，大部分游戏者以联姻结盟为手段，皆扶持遮饰，互相照应。明确些讲，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因此，地下城市的秘密足够将这群人绑在一条名为“利益”的船上，梅特兰德伯爵根本不惧有人在背后做小动作。

　　但先后、先帝和前任大公的恩怨纠葛，现在还不到曝光的时候。皇帝暂且需要在皇位上坐稳，直到梅特兰德伯爵完全准备好。

　　这通绝密通讯，以大公回复“好”为结束。在此之前，梅特兰德伯爵冷冷地请大公安心休养，无须分心考虑其他事情。大公嘴上“嗯嗯嗯”的敷衍，心里想着那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不去想自己的哨兵？

　　下午，斯图亚特公爵继蹭过午餐后，又在大公府邸蹭了顿下午茶。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吃饱喝足，斯图亚特公爵站起来，自告奋勇帮大公殿下入宫探探皇帝的近况，再回来汇报。

　　“不怕再次碰到海姆达尔吗？”大公撑着腮帮道。

　　斯图亚特公爵理了理领口，然后，又理了理袖口，才好整以暇地回应：“大不了再吵一架。”

　　斯图亚特家族和隆美尔家族二十年前曾定下婚约。可当隆美尔公爵夫人的女儿觉醒为精神力强大的向导，斯图亚特公爵的独苗儿子却迟迟未能觉醒为哨兵，以致到现在，谁都知道弗雷·冯·斯图亚特是一个普通人。

　　哨兵和向导的觉醒时间，皆在十岁之前，过了十岁，便再也无法自然觉醒。

　　两大公爵世家，不能因一方未能觉醒便将婚约作废，但为了面子和诚信赔上一个2S级向导，隆美尔家族又心有不甘。于是，隆美尔家族就把一直放养在贫民区的公爵私生子领回了家族，悉心照顾，费力教养半年，然后，将婚约转移到私生子身上。

　　那会儿，斯图亚特公爵刚刚过世，还是死在遥远的异星域，家族内部顿时异心四起，谁都不肯照拂年幼的孩子，更遑论替他婉拒这个不平等婚约。

　　奇怪的是，先帝当时在帝都，居然没有对此事表态。直到私生子忽然觉醒为3S级哨兵，事情才发生了转折。

　　转折是什么？转折当然是，以前人们觉得私生子身份低贱配不上斯图亚特家族年幼的小公爵，如今，当私生子即将成为强大的哨兵，又成为伊莎贝拉皇后为皇太子殿下选定的玩伴，一切便反过来了，他们觉得，小公爵拖累了前路一片坦途的私生子。

　　没落如斯图亚特小公爵，依然有着大贵族的尊严，必然不允许丈夫有别的人，不管那人是不是向导。斯图亚特家族的祖先是绮丽儿皇后的亲妹妹，家族常出高级哨兵和向导，血统高贵，骄傲不可践踏。那么，这段婚姻，必然为一对一，而没有向导的强大哨兵，其结果不言而喻。

　　只可惜隆美尔公爵的私生子，当年的海姆达尔·冯·隆美尔公爵年纪尚幼，隆美尔公爵夫人为了保护女儿，硬是强迫他认下这桩婚约，还当着众人的面立誓永不反悔。

　　之后一段时间，大贵族家的幼童无论觉醒与否，都被先后召进皇宫住了很久。明眼人皆知晓，这是在为皇太子殿下培养羽翼。于是，未来的隆美尔公爵和已经继承爵位的斯图亚特公爵在皇宫内完成命运的相遇，然后……每次见面都吵得天翻地覆，关系恶劣远超皇帝和大公。

　　大贵族家的孩子早慧，何况一个虽然天潢贵胄，一个流落市井，却都小小年纪遍尝人情冷暖，看得比谁都通透。他们的未来是怎样的，他们已经能够预见。吵，只因还在幼年，什么都不能做，若是再年长些，只怕想亲手除掉对方才好。

　　不被祝福却被各方强制执行的婚姻，哪里是悲惨两字可以形容？直到，先帝将大公和斯图亚特小公爵一起带离帝星。

　　后来的事就比较可笑了，同时，也很励志。

　　先帝他们离开后，海姆达尔·冯·隆美尔奋发图强，在先后的支持下，成功铲除反对势力，从妹妹手中夺得公爵爵位。

　　夺得爵位后，公爵夫人被活活气死，妹妹也被他送到远离帝都的瓦尔基里向导学院，最终，他获得第二军团的指挥权。

　　再之后，便是年轻的隆美尔公爵以俊美多金，地位尊贵，权势滔天名扬三大星系，收获无数迷弟迷妹，而同样年轻的斯图亚特公爵则服下前任大公留下的药剂，跟随先帝，浴血奋战在前线，守护帝国的边疆。

　　时光如白驹过隙，明亮的星辰穿越亿万光年，星芒总会交相辉映。

　　斯图亚特公爵整理完毕，垂眸对大公道：“我去皇宫了，保持联系。”

　　大公看着他点头，说：“别老是跟海姆达尔吵架，想他当年被公爵和校长留在帝星，也没给他一个身份，他比我们都可怜。”

　　斯图亚特公爵蹙眉，然后，勉强点了点头。

　　“其实那个婚约一开始就是给你们俩订的，你后来从校长那里知道真相了，还一直别扭什么？”

　　斯图亚特公爵：“……”稍后，什么都没说，僵着脸离开了大公的卧室。

　　我们天作之合，只是幼年隔阂深如鸿沟，始终不愿承认罢了。

　　斯图亚特公爵走后，大公重新躺回床上，迷迷糊糊，浅浅的小憩了几个小时。等他睁开眼睛，智脑屏幕正一闪一闪，提醒他，有人在他小憩期间发来了邮件。

　　两封邮件，前后相隔两小时。

　　第一封，斯图亚特公爵说，玛丽安夫人禁止众人探望皇帝陛下，他没见到皇帝陛下，但见到了梅特兰德伯爵、莱茵斯特尔父子、克拉克上将等大贵族和军政要员，以及自己的未婚夫与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第二封，斯图亚特公爵说，皇帝失踪了。

　　……大公懵了一会儿，仔细思考“失踪了”是什么意思。过了片刻，他蓦地从床上弹起来，因为动作剧烈，胸脯起伏大喘粗气，脑袋还像被人拿铁锤抡了几下，头痛欲裂。

　　“长能耐了呀。”大公揉着太阳穴想：“这种情况，我都爬不起来，你居然能闹失踪？”

　　“我一定是念了假的向导学院，怎么哨兵的反应跟书上不一样？”大公哭笑不得。

　　皇帝失踪，全城警戒，但理由肯定不是因为皇帝失踪。大公强忍不适进入星网，想看看梅特兰德伯爵保密工作做得怎样，皇帝失踪的消息有没有泄露。

　　没有泄露，只星网依旧沸沸腾腾，讨论最近发生的几件大事。

　　在这期间，大公竟然又看到那个帖子——论哨兵与向导情侣一生必做的十件事。

　　于这种情况下，这个帖子简直是硝烟弥漫中的一股清流，坚/挺地在人们心中占据一席之地。这不，回帖数又翻了十几倍，人们热情如火，都不知在瞎激动什么。

　　大公想不过，手指在标题上划拉了一下。标题化为云雾散去，短暂的黑暗过后，入目便是大片花海，配以夜风浮动，暗香弥漫，星空璀璨，罗曼蒂克得不像话。

　　大公：“？？？”看立体图片发表时间，是在莫里斯夜袭向导塔前不久。

　　大公：“……”送花的时候倒没想过会产生这么大的影响。他眼睫颤了颤，一目十行扫过回帖。

　　图片下面一片狼嚎，许多人说角色逆位，没想到大公殿下男友力这么强！

　　还有的说，这真是以前那个拿奶油糊皇帝一身的大公吗？礼物总算正常一次。

　　还有的说，不亏是帝国第一纨绔，竟然连月长花海都搞得到。

　　还有的说，我黑转粉了，嗷嗷嗷大公殿下人美又浪漫，这样的大公给我来一筐，大公我的嫁！

　　诸如此类，回复大多正面，跟了无数条。而最近一次井喷，是在他们离开地下回到地面，重新利用向导塔开启天坑防护罩的时候。

　　地下城市最高建筑，前任大公呆了多年的那座塔，地面对应的建筑是皇帝寝宫。那么，地下城市其中一个入口处修建的电梯，相对应的建筑便是向导塔。

　　因为莫里斯·加缪和梅特兰德伯爵在地下争夺女娲权限，迫使地下城市启动当年前任大公设下的保护机制——必须由他和先帝同时开启才能重新打开防护罩。如今两人都不在，只有让他们的继承人去做这件事，进行基因识别，方能顺利出去。

　　女娲作为地下城市的人工智能，虽说大部分时候困在局域网中独自玩耍，但并非没有更新过皇室资料。识别皇帝与大公的基因，她做起来得心应手，只不过，那天的权限争夺战导致她出现了点问题，原本应在她眼中倏忽而逝的两个名字，竟然不小心被她投映至上方的向导塔。

　　#论哨兵与向导情侣一生必做的十件事#这个帖子中，有一件事是：等不到海枯石烂，或许可以等到向导塔坍塌。向导塔矗立千年之久都未坍塌，曾经强行拆散过无数情侣，在过去，哨兵和向导无不对向导塔咬牙切齿，期望它坍塌，将情人还回来。所以，除了月长花海，十件事的其中一件便是：情侣们能在向导塔的断壁残垣上刻下双方大名，象征两人爱情无惧艰难险阻，必定海枯石烂，地久天长。

　　但，别说英灵殿正得势时向导塔固若金汤，就算后来皇族重新掌权，向导塔也没少根毛。而且，皇族还将向导塔改成景点，让帝国子民铭记黑暗历史顺便赚点税收。这种利用向导塔随时随地戳英灵殿痛处的标志性建筑，他们怎么会毁了呢？

　　可是，它现在，就、是、毁、了。而且，有两个人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它的断壁残垣上，这两个人，是皇帝与大公。

　　当时在警戒范围外，好多媒体的镜头都遥遥对准向导塔。奥丁·冯·叔本华和弥米尔·冯·叔本华这两个名字并列一闪而过时，自然被媒体忠实记录下来。

　　又完成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这两位帝国最尊贵的人却不是情侣。

　　星网的帖子下，吃瓜群众炸开锅，纷纷表示这就是命运吧。还有些人把历史翻出来，说若不是七百年前大公家族不再出现神级向导，现在的大公殿下其实就是皇后。反正皇帝陛下也找不到可以进行终极疏导的向导，继承者可以交给奥罗拉，陛下干脆就娶了大公，找个匹配度不高的向导和找一个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你们才是最相配的呀！”帝国星网上，藐视传统追寻浪漫的一群年轻人发现新CP后，嗷嗷直叫。

　　“宿命！宿命！宿命！”他们继续嗷嗷叫。

　　大公便在这些叫声中，听到露台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扭过头，借由月光打量伫立于落地窗前的高大身影，几秒钟后，他手一抖，关闭网络，从床上跳了下去。

　　“陛下？”大公快步上前，隔着玻璃，一脸震惊地望着一脸苍白的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神情身形皆狼狈不堪，随意裹了件黑色斗篷，脑袋被兜帽罩住，只在两颊旁露出几缕银色发丝。

　　他推开门，走到大公面前，冷冷地打量大公几眼，开口说话时，语气几近冻死人。

　　“他们说我精神暴动后攻击了你们。我不记得，忘记了一些事，他们好像也隐瞒了一些事。”说到这，他顿了顿，又瞄了大公数眼，才继续道：“你被我精神攻击过？你应该没失忆吧。告诉我地下发生了什么，敢欺骗我，绝不轻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