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十字星[哨向]》翠寒烟

114、第一百零八章

　　第一百零八章

　　极光照亮永夜，神秘炫目，连星光都为之黯淡。

　　极光会议结束后，整晚熬夜的安茹公爵再次放弃补眠时间，带着西尔维斯特拜访人类的朋友厄耳枯斯，提出人类将接受普鲁托的命令，到中央广场承受来自外星人民的怒火。

　　因为，讨好及麻痹对方之前，必须先让对方消气。计划若想顺利实施，迈出第一步时所应当承受得屈辱不可省略。

　　接受屈辱的人——唯有舰长。这是安茹公爵与厄耳枯斯达成的条件之一。

　　“并不是我想要逃避责任。”安茹公爵私下对西尔维斯特道：“只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我必须带领哨兵和向导秘密潜进特蕾莎女王号，然后修理好它。”

　　普通人不足以应付特蕾莎女王号内部恶劣的生态环境，而此时能够随意差遣哨兵和向导的人，除了安茹公爵，还有谁呢？

　　于是在舰长欣然前往中央广场遭受责难时，安茹公爵对外称病，暗地钦点一批出类拔萃的哨兵向导，于极光会议结束第二天夜里，伺机潜入特蕾莎女王号。

　　安茹公爵和舰长已经开始负担起自己的责任，为了人类鞠躬尽瘁，死而后己。那么，极光会议中的其他人，又怎甘落后他人。

　　极光会议确定了人类未来的自救方向。

　　会议中除安茹公爵和舰长外的其他人，在安茹公爵进入特蕾莎女王号当天早晨，便开始坚决贯彻会议方针，对外星人分而化之，各个击破。

　　例如，政客着手物色合适的外星哨兵，目标范围暂定与厄耳枯斯有过接触的外星贵族。

　　军官在军队中组建敢死队，主动向外星政府请缨，专门负责出城搜集资源，然后上交给外星贵族阶层。

　　贵族待在人类地盘，筛选并组织心智坚定的平民接受城市基层工作，顺便授意几个商人向外星人行贿，其中最主要的方式便是送上精挑细选的联姻者。

　　至于外星人最关注的科技方面，人类主动将阉割版的翻译系统小小升级了一把，顺手破解几个外星人关注却并不太重要的遗址技术，稍微提高了科技传播速度。

　　如此持续不到半个月，人类便收获了成果。

　　享受到切实好处的外星人中，终于有人发出不同声音，认为人类孺子可教，应该对其宽容些，而不是一味同弱小人类较劲。这样，就与那些主张同化，甚至消灭人类文明的人产生了政治分歧。

　　归根结底，还是外星人面对人类时，感觉太自信了。

　　它们以为失去科技加持的人类便如同蝼蚁，力量微小，无足轻重，任由拿捏。然而人类历史中，蝼蚁翻身的例子不少，大象都能被蚂蚁咬死，何况比蚂蚁大上数百倍的人？

　　半个月，时间不长，不过对时间所剩无几的人类来说，时间依旧太长。

　　好在普鲁托自连续算计人类两次后，就没有了后续动作，让人类得以机会喘息。

　　会出现这种情况，西尔维斯特整理间谍传回的情报后推理，可能是华羲对普鲁托下手残害人类哨兵及向导，以及那个可怜的人类孩子感到十分不满，与其发生了严重冲突。

　　毕竟在同一支军队服役数年，西尔维斯特对华羲还是了解的。

　　尽管对方如今十分憎恶人类，已经断绝同人类的来往，但仇恨改变不了天性与宿命，作为人类族群中的一个基本单元，他与人类之间的牵扯岂能说抹杀就抹杀？

　　“没错。”安茹公爵十分赞同西尔维斯特的想法。

　　尤其他深知华羲作为神州人，对兔死狐悲应该更有体会。而且华羲原本就是一个善良温和的人。否则，他作为被出卖的一方，为什么不唆使自己的哨兵收拾那些曾经出卖自己的人？要知道如今这局势，收拾这些人可谓顺应潮流，手到擒来，普鲁托大抵很愿意为他这么做。

　　其中，便包括安茹公爵自己。

　　安茹公爵望着西尔维斯特苦笑。

　　极光会议中，他们可是把华羲及其孩子也列入打击对象。华羲如此维护人类，他们这样做真的好？安茹公爵自己虽没有直接赞成这个提议，然而却采取了默许态度。就安茹公爵而言，这比直接赞同更加可恶。

　　“我害怕。”进入特蕾莎女王号之后的某个瞬间，安茹公爵突然叫住西尔维斯特，看着对方的眼睛道：“我伪善，自欺欺人。难道我没出声答应这个提议，再次见到朋友时，我就能挺直腰杆吗？”

　　不，不能。而且不止是他，整个极光会议与会者，都不可能在华羲面前挺直背脊。

　　因为看出华羲对人类的留恋，极光会议其他人，背着安茹公爵，暗地里更进一步算计起华羲，想让他替人类牵制普鲁托。

　　作为普鲁托的向导，华羲对普鲁托存在绝对影响力，这遵循哨兵和向导的天性。而实际上，与会者做出这个决定前，华羲已经在起牵制作用。哨兵和向导完全结合后，向导精神领域彻底开放，普鲁托理应知道人类远不是温驯的小猫——小猫长了两对锋利爪牙。人类大部分心思及秘密，在它眼中无所遁形。

　　不过，它不在乎，它愿意暂时帮人类隐瞒心思，然后放慢节奏慢慢扼杀人类，只欲它的手段会看起来温柔些。

　　它这样，一是因为它盲目自信，看轻人类，二是因为它深爱华羲，不想它的向导这么快就接受巨大打击，眼睁睁瞧着种族消亡。

　　于是拥有惊人价值的华羲，有心者怎会放过？特别很多人根本没有转变观点，依然从骨子里排斥能力者，所以利用起华羲那是绝不手软。

　　“我认为，华羲也许是我们的突破口。”政客对舰长道。

　　舰长默默点燃一根古老的雪茄，保持沉默。

　　难得没有尘世巨蟒骚扰的夜晚，外星人将屏障透明化，开放了天幕。

　　蓝色露娜高悬夜空，发出美丽柔和的光芒。

　　安茹公爵抬头望向天空，不会想到很多年后，人类会遮挡住那片蓝色光芒，在其旁边新造了一个只会散发皎洁白光的人工天体，然后称其为——月球。

　　“准备好了吗？”安茹公爵收回目光，转身瞄向后方。

　　他带了二十个人，其中五位工程师，准备秘密潜入特蕾莎女王号，尽最大可能修复特蕾莎女王号的生态系统。

　　“七天，至少让它不再往外冒毒气。”安茹公爵神色严峻地道：“我不能消失太久。不是我多虑，作为公爵，普鲁托肯定派人盯着我。如果最后还是无法完成，我会先行离开，请各位听从叔本华上尉的调遣。最坏的结果……”安茹公爵环视一周，顿了顿，道：“在外星人察觉前破坏智慧海。当然，能够转移更好，上尉已经获得舰长授予的权限。但我说的是最坏的结果，你们明白吗？如果有一天我们消失了，我不希望外星人借助我们的科技复苏，借助我们的智慧海了解人类，然后侵略我们远在银河系，一无所知的同胞。”

　　是的，并非杞人忧天，而是理智地陈述事实。

　　哨兵和向导们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连那几位没有任何能力的工程师也感到身负重任。

　　“出发吧。”安茹公爵在夜色中挥了下手。

　　西尔维斯特将缩成巴掌大小的白鲸搁至肩头，一马当先进入特蕾莎女王号。

　　修理飞船的过程不做赘述。总之，各种繁杂琐碎的修理工作落不到安茹公爵头上。

　　哨兵、向导及工程师们勉强在飞船底部开辟出一片安全区域后，部分人穿着安全服，由西尔维斯特领导，预备进入安全区右方，那独立封闭的自循环生态舱，修理维持飞船内部生态系统的本源。

　　自循环生态舱，几乎占到整艘飞船面积的三分之二。这一去，光是对其进行初步检查、评估便需要一整天。

　　西尔维斯特从未想过安茹公爵会不跟他一起进去。分别在即，他愁眉苦脸地望着安茹公爵，直把公爵盯得尴尬不已。

　　“你这种眼神……难道我离开你就一定会出事吗？”安茹公爵无奈道。

　　西尔维斯特抬手摸着白鲸的小脑袋，魂不守舍地点头。

　　然而，他现在再怎么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安茹公爵都不准备理会他。

　　“我先去智慧海那边探路。”安茹公爵仰面，拿手指轻轻弹了弹西尔维斯特的额头，笑着说：“小家伙，别忘了我是你的学长，我以全优成绩毕业于特诺奇蒂特兰，你未免太小看我。”安茹公爵不是脆弱的水晶工艺品，在大贵族的外壳下，他其实也是一名军人，尽管是过时的。

　　“或者是你不想把它还给我？”安茹公爵指着西尔维斯特肩头的白鲸道。

　　白鲸：“？？？”是的，粑粑，我不想离开他。

　　听清白鲸心里话的安茹公爵瞬间面无表情，片刻后，一把抓起对方微翘的尾鳍，突然提起，将整只白鲸倒着塞进自己怀里。

　　西尔维斯特：“……”

　　“上尉，回见。”安茹公爵道：“智慧海和生态舱分属两个不同方向，那边毒气泄漏也很严重，你放心，我不会过于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