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十字星[哨向]》翠寒烟

107、第一百零一章

　　第一百零一章

　　外星哨兵首领和人类向导的婚礼，盛况空前。

　　这个城市，已经多年没有这样热闹过，而支持外星人持续兴奋的理由，除了婚礼，大概就是，它们看见文明复兴的希望。

　　安茹公爵带着西尔维斯特重新赶回观礼台时，婚礼仪式已经开始了。那外星人最多的场地中央，每个人都喜气洋洋，除了华羲。

　　外星人的精神进化史，目前看来长于人类数千倍，因此，他们的哨向结合仪式有一套极为完善的流程。

　　这套流程，细节中透出严谨，至最终宣誓那刻，庄严肃穆。

　　安茹公爵站在观礼台上，看到华羲身着样式古怪的长袍，身旁立着高大的普鲁托，全程面无表情，机械地接受精神结合，迎来此生第二位哨兵。

　　没有喜气洋洋，没有庄严肃穆，只有麻木不仁。

　　安茹公爵拧起眉毛，不由自主远离人群，走到观礼台边缘，将更多目光投向华羲。

　　于是下一刻，他便被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悲伤淹没。

　　麻木不仁是假象，在完全臣服于另一个哨兵前，华羲内心是哀恸的。

　　安茹公爵接收到华羲的哀恸，而外星人对此无动于衷。

　　“他很难过。”安茹公爵望着华羲单薄的身影，轻声道。

　　西尔维斯特站在安茹公爵身后，也望向明明身处全场焦点，却看起来比谁都孤独的老友，嘴皮动了动，喃喃挤出一句话。

　　“你是我独一无二的星光，高悬在夜空，永不坠下。”

　　安茹公爵偏过脸，瞄着西尔维斯特。

　　西尔维斯特走到安茹公爵身边，与他肩并肩站在一起。

　　“公爵大人，烟火快没有了，烟火消逝时，那些不再耀眼的余光，像不像我们在地面看到的星光？”西尔维斯特微微侧身，垂眸对安茹公爵道：“华羲刚才抬头了，现在也看着那些余光。您还记得哨兵和向导的誓言吗？”

　　安茹公爵“嗯”了声，点头。

　　“你的灵魂在迷宫中摸索，彷徨四顾，我站在迷宫出口，在你的灵魂中吟唱，驱逐戾气，填满空虚，于精神领域中，烙下专属于我的印记，为你双手捧起一颗指引前路的星辰。我望见你，从那样的黑夜，那样的迷雾，从此选择做一缕星光，与你踏上归程，那命运的航路。”

　　安茹公爵顿了顿，继续道：“十分震撼的誓言，只听一遍就让人永世难忘。”

　　“所以，”西尔维斯特忽然抬手点了点自己心口，“华羲一定在想霍华德。哨兵中有一种说法，叫□□腐朽，星辰不灭。即使哨兵的□□消亡了，引领他们的星辰也亘古永恒，星光永盛，这种说法，向导们也知道。”

　　“寓意死亡也无法斩断这份羁绊么？”安茹公爵惆怅地微笑。

　　西尔维斯特抿唇。

　　“现在这缕星光就要被迫照耀别处，他怎么会不难过？你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吗？”安茹公爵拍着西尔维斯特的肩膀道。

　　“我……”西尔维斯特张嘴。

　　却被安茹公爵打断了话。

　　“可是上尉，科学告诉我们，星辰是会陨灭的。”安茹公爵眸底落满烟火余光，蓝色眼珠中间，光芒晶莹的跳跃着。

　　“一颗恒星从诞生到陨灭，也许需要一百亿年。一百亿年虽久，但它总有尽头。星光其实从来没有照耀别处，因为哨兵□□腐朽时，指引他的那颗星辰，也心甘情愿自我陨灭了。”

　　“我想，这会是每一个向导的选择。”安茹公爵又拍了拍西尔维斯特的肩膀，认真地说：“星辰陨灭了。没有背叛。活着的人，如履薄冰，独自行走于黑暗。”

　　没有背叛。

　　还活着的人，如履薄冰，独自行走于黑暗。

　　这是华羲最真实的写照。

　　观礼台远处，舰长和小部分贵族并没有将心思放在婚礼仪式上，他们偷偷看着安茹公爵与西尔维斯特，脸上表情各异。

　　安茹公爵察觉到偷窥，装作无心扫视一圈，很快收回目光，摆手叫西尔维斯特跟上他，两人走得更远了些。

　　他们就那样站在观礼台最偏僻的地方，遥遥陪伴华羲，完成整个婚礼仪式。

　　一夜狂欢，城市彻夜不眠，外星人的王国迎来半个新主人。

　　婚礼仪式结束在凌晨两点。

　　此前因众所周知的原因耽误太多时间，仪式结束后，普鲁托便急忙带着自己的向导，回府邸完成最终结合。

　　他的人民可以不睡觉，他却一定要“睡觉”。

　　睡觉——是动词。

　　不过这夜不睡觉的除了外星人，大部分人类也睡不着。

　　因为就在婚礼结束后不久，外星人代表就迫不及待找到舰长，要求双方签署协议，并共同发表声明，将地球人与外星人的种族融合正式提上日程。

　　种族融合意味着什么？

　　不止是一起杂交……说笑了，不止是一起繁育后代。种族融合意味着，人类将无条件贡献出科技力量，同时还要无条件帮助外星人复兴科技、复兴文明，让他们能够顺利打败敌人，收复失地，重回巅峰。

　　所以人类能得到什么？一片赖以生存的土地？

　　现今条件下，融合是假，被同化才是真。当人类失去科技优势一无所有时，人类这个种族大概就不存在了。

　　“我无法想象我的后代拖着蛇尾！”回到属于人类的活动空间，安茹公爵听见一个贵族这么嚷道。

　　那会儿是凌晨两点半点，厄耳枯斯传来消息，说普鲁托与华羲已经完成最终结合。

　　安茹公爵坐在舰长为他准备的房间中，西尔维斯特站在他对面，两人对视一眼，皆沉默不语。

　　华羲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目前最重要的是人类如何生存下去。毕竟，四万人口“嗷嗷待哺”，光是一天量的食物，就够人类领导者们心力交瘁。

　　安茹公爵桌面摆着一沓文件，嗯，没错，纸质文件。文件内容明确罗列人类需要履行的义务，当然，亦列明外星人会给出的好处。

　　食物便是好处第二条，而第一条，是现阶段的安全问题。

　　“它们承诺会在郊区辟出一片区域给我们人类居住。”安茹公爵用指腹摩挲着细腻的纸张，眼神冷峻而严肃，“我们提出在这座城市旁边的遗址城市重新建城，被它们驳回了。”

　　驳回是正常的，人类要是跑远了，不就不好约束了吗？

　　外星人的目的很简单。

　　外星人需要复兴，人类文明却必须没落，最终，人类与外星人主导的文明融为一体，成为它们的一部分。”

　　西尔维斯特走前几步，绕过安茹公爵，在打包的行礼中翻找片刻，拿出一罐咖啡，给安茹公爵泡了一杯。

　　“现在喝咖啡会睡不着的。”安茹公爵揉着太阳穴道。

　　西尔维斯特扭头，望了安茹公爵一眼，不紧不慢道：“您不喝就能睡着吗？”

　　“不。”安茹公爵摇头，很快否认了。

　　两分钟过去，西尔维斯特给安茹公爵端来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安茹公爵低头，看着咖啡表面的氤氲白雾，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对西尔维斯特道：“坐下。”

　　西尔维斯特坐下。

　　“我们带回来的能量晶石……”安茹公爵启唇。

　　西尔维斯特抢答，“早就被外星人拿走了。”

　　“特蕾莎女王号上的物资……”

　　西尔维斯特继续抢答，“叔叔把它们藏起来了，没人能拿走。”

　　安茹公爵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我们什么也不能做。”西尔维斯特盯着安茹公爵润泽的嘴唇，缓缓道：“四万人类是人质，它们知道我们没法抛弃同胞。”

　　安茹公爵放下咖啡，抬眸，忽然朝西尔维斯特微笑一下，“看什么？”

　　西尔维斯特：“……”别扭地移开目光。

　　安茹公爵又笑了一下，突然捏住西尔维斯特的下巴，硬生生将那张俊美的脸转过来，对着自己。

　　“四万人类是人质，我们现在的确处于被动，然而，我们也有优势啊。”

　　西尔维斯特：“……”

　　“如今沟通是单方向，我们能看懂它们的文字，它们却看不懂我们的，我们能学习它们失落的技术，它们却只能靠我们传授知识。”

　　“随着时间推移这些优势会消失。”西尔维斯特扭动脖子，拖着椅子后退，逃离安茹公爵的桎梏。

　　安茹公爵点头，没有继续调戏他。

　　“所以时间有限。”安茹公爵道：“听过猫和老虎的神州寓言吗？”

　　“我……”

　　没等西尔维斯特回答，安茹公爵就接着说：“反正你肯定没听过，我便直说了。猫是老虎的老师，猫将所有本领都教授给老虎，但最后还是留了一招。因此上尉，我们的翻译系统应该急需维护，你懂我的意思吗？”

　　西尔维斯特：“嗯。虽然我没听过那则寓言，但我明白您的意思。”

　　“你叔叔估计也想到了。”安茹公爵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完整的翻译系统不能落在外星人手里。”

　　西尔维斯特看着安茹公爵，“现在立刻去办。”

　　“等一下。”安茹公爵食指轻轻敲着杯身，轻叹一声：“其实也没什么用。华羲已经是普鲁托的向导，他们之间没有秘密。你觉得，普鲁托会是一个学霸型哨兵吗？”

　　西尔维斯特：“……不知道。”

　　安茹公爵沉默了一会儿，“华羲学识渊博，会是一位好老师。”

　　而且，人类即将大规模与外星人联姻，这个联姻范围几乎覆盖各个阶层。于是，语言迟早会通，语言相通，双方交流通畅后，每一个人类都将成为老师。然后，像这样光明正大坐在一起商量怎么对付外星人的场景是绝不可能再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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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矛盾逐渐激化，时间线将快进，然后进入主题。嗯，没错，这个人类联合做的事就要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