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流大亨三流绅士》LordX

7、7

　　蒙西庄园里静悄悄的，所有仆人们厉兵秣马，步履匆匆，就连大声喘气也不敢。

　　所有仆人们都在传：主人又生气了！

　　艾伦·希伯来主人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庄园主，他拥有璀璨的金发和湛蓝的眼眸，在深邃的五官衬托下，简直漂亮的像从十六世纪油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年似的。

　　不仅如此，他还非常慷慨，经常因高兴而减免土地上耕作的农民赋税，尽管大人有些小脾气，但蒙西庄园里从未发生过虐待仆人的行为，简而言之，艾伦·希伯来大人在人们心目中的评价非常优秀。

　　直至如今……

　　传闻那是因为希伯来大人的一位朋友，这位朋友是弗兰镇大名鼎鼎的人物，与希伯来大人非常亲密，他们经常一同喝下午茶或是去戏院欣赏歌剧，甚至一同参加舞会，可谓希伯来大人的至交好友。

　　但不知为何，两人忽然闹翻了，自此以后，希伯来大人的脾气开始变得暴躁……

　　“我要的明明是猫眼石袖口，你却给我拿来了黑珍珠，你觉得黑珍珠跟我的衣服搭配吗？！”

　　艾伦的贴身男仆立刻低下了头，战战兢兢地说，“很抱歉大人，我，我立刻为您更换。”

　　艾伦有些丧气的将黑珍珠甩在桌子上，“算了，不用了。就这样吧。”

　　男仆惊讶的抬起了头，他们的小主人从未有过对自己的服饰要求随便的行为，这可真是绝无仅有的大事啊。

　　艾伦挥退了男仆，自己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发呆。

　　“我不想再和您做朋友了……”

　　艾伦一想起来，就有种被人迎头敲了一棍子的错觉。

　　最初，是那个该死的男人说了一些该死的话，又送了一些该死的花，才让他们的关系有了开头，尽管艾伦觉得他相当……冒犯自己，但下意识里，总会为他的‘莽撞’找到合适的理由。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他和别人不同……

　　艾伦不缺朋友，他是一位高贵的绅士，当然有许多朋友。

　　但大多数，都冲着他‘高贵的绅士’这个头衔而来，而非‘艾伦·希伯来’本人。

　　他不是不知道，这些势利小人们面上恭维他，因为他是希伯来家族的小儿子，来自法国的贵族，背后却凑在一起不断讥嘲他无知的脑袋，小白脸一样的外表。

　　尽管他对自己说，“看那群小人尽管厌恶我，但还是不得不巴结我的模样不是很滑稽吗？”

　　但他实际也感到孤独，在上流社会中，没有真心这个词，在权与钱的蛊惑下，真心早已被欲望染的漆黑，他不知道眼前优雅而和善的贵族们背后会在何时何地以怎样的面容讥嘲他。

　　他很孤独，也很无助，可绅士的姿态不允许他流露出丝毫的弱势。

　　他以为奥古斯丁不同，他总让艾伦感到一股陌生的熟悉。

　　尽管奥古斯丁总会说一些‘冒犯’的话，但他却感到莫名的安心。

　　就好像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露/出随便的姿态。

　　尽管这个‘随便’有些下流……

　　但他以为，自己对于奥古斯丁，不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少年，而是真正的朋友，可以随便开玩笑的那种……

　　就算他生气了，大声的指责了他，但作为朋友，奥古斯丁为什么不能包容他这点小脾气呢，更何况本来就是他的错！

　　艾伦越想越生气。

　　他根本不稀罕跟这个三流的，下流的，无耻的商人做朋友！

　　就让他跟鬼做朋友去吧！

　　他！一！点！也！不！生！气！

　　“砰！”

　　站在门口刚准备敲门的格兰多管家，“……”

　　艾伦面无表情的走出来，“我房间里的桌子倒了，换一张吧。”

　　“是。”格兰多管家躬身应道，快速地瞄了一眼状况极为‘惨烈’的桌子，严肃道，“为了避免今天庄园里损坏更多的桌子，我想您可以去艾弗森公馆走走，今天有一场大型的展览，想必非常热闹。”

　　“……哦。”

　　面对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严肃管家，艾伦实在生不起气来……而且还有点怕。

　　格兰多管家满意了。

　　绅士大人被打包上车，轰隆隆地驶向了艾弗森公馆。

　　艾伦到时，展览已经开始了，公馆里灯火辉煌，女士们穿着华贵的晚礼裙，头上戴着珠花或是网纱。先生们脱下披风或是外套，交给仆人，挽着端庄的女士们优雅的步入大厅。

　　艾伦来的时候恰好看见奥古斯丁正和一位男爵大人亲热的交谈，他身边挽着的，竟然是奥利维亚小姐。

　　今天的奥利维亚小姐打扮的非常漂亮，米黄色的长裙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裙摆的蕾丝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珍珠，她是在场唯二没有带假发的人，一头棕色的长卷发如瀑布倾泄而下，这让她与同样没有带假发的奥古斯丁看起来格外登对，让站在角落里的道格拉斯子爵夫妇几乎笑开了花。

　　好啊，舞会时表现的对人家毫无兴趣，现在倒邀请他仇人家的小姐到他的公馆参加他举办的展览了！

　　分明就是与他过不去！

　　艾伦气冲冲的将外套丢给男仆，大步走了进去，他直奔奥古斯丁，想把他赶出去，让他像那晚的自己一样在众人面前好好的出一回丑！

　　没料到他还没走近，就被德尔曼拦了下来。

　　他穿着华丽的服饰，头上戴着金色的假发，可笑的是，他身材矮小又浑身珠光宝气，让他看起来像极了莎士比亚戏剧中愚蠢丑陋的威尼斯商人。

　　他带着几位跟他相同气质的绅士子弟拦在艾伦面前，拔高了声音笑嘻嘻道，“哦，瞧瞧，谁大驾光临了艺术展览，居然是我们的大才子，艾伦·希伯来大人！”

　　几个绅士子弟就像事先排演好似的大笑了起来。

　　弗兰镇里谁都知道，艾伦·希伯来，无知的法国佬，连油画和版画都分不清，曾经在自己的展览会上指着版画大声介绍这是油画，被弗兰镇的贵人们私下嘲笑了整整一年！

　　德尔曼不怀好意的看着艾伦。

　　事实上，他就是故意来找茬的，因为妹妹的关系，他私下打听了奥古斯丁，发现这位他们家的贵人居然跟艾伦交好，这可不是安全的信号，艾伦跟他势如水火，自然会在奥古斯丁面前诋毁他们家，为了家里能够把这位有钱的大亨骗到手，他必须让艾伦在奥古斯丁面前出丑。

　　一个愚蠢的，毫无内涵的绅士，相信没人会傻到再听信他的言论了吧。

　　他们大笑的声音实在过于突兀，将展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来，德尔曼登时有种众星拱月的感觉，他挺了挺胸膛，像个小丑一样背着手围着艾伦转了一圈，皮靴敲击在大理石地板的声音格外清晰，“既然艾伦先生在这里，不如就让他为我们介绍今日展出的画作吧！相信大家都十分期待。”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偶尔有嗤笑声传进艾伦的耳朵。

　　他近乎屈辱的站在那里，接受众人掩藏在扇子或是雪茄下讥嘲的目光，他们一定在嘲笑他吧，笑他的无知，等着看他出丑，这其中，还有奥古斯丁……

　　艾伦握紧了拳头，抬起头直视德尔曼，“你……”

　　“不如就这一幅吧！”德尔曼打断了艾伦的话，存心想让他出丑。

　　艾伦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愣了一下。

　　画作里的少年依旧颌首低眉，唇角带笑，似乎连他手中的鲁特琴也散发着温暖的光泽。

　　“怎么，你看不懂吗？”德尔曼不怀好意的问。

　　“当然……不会。”艾伦勾唇一笑，双手背在身后，挺直了腰杆，他本身长得高挑，唇角勾起的弧度，和带着清浅笑意的湛蓝眼眸像蓝宝石一样发出璀璨的光辉，立即迷惑了在场大半女人的眼睛。

　　“这是油画家卡拉瓦乔最杰出的作品之一，画中少年名叫明尼蒂。”

　　德尔曼像被卡住了喉咙的鸭子，目瞪口呆的看着流畅解说的艾伦。

　　“比起关于颜料，技术的介绍，我发现了此画中更有趣的部分。”他走过去，修长的手指落在了画作的角落，引着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随他而动，“卡拉瓦乔将乐谱的每一个标准音符都画了出来，也就是说，这幅画是可以演奏的，有人将这首歌定名为牧歌，其中有一句歌词是这样唱的。”

　　清澈的嗓音如小提琴低缓和煦的琴音，和他脑海中那低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竟有一种独特的美妙，“你知道，我爱你且崇拜你……我是属于你的。”

　　“人们说他是位冒险家，拥有浪荡而危险的一生，可他最终却死在回罗马的途中，传言那是因为，明尼蒂一直在罗马等他……”

　　“天啊，这太悲伤了。”贵妇们迷醉在这悲伤的故事里，甚至有位多愁善感的夫人们流下了她们的眼泪。

　　艾伦走过去，从怀中摸出了手帕，递给那位流下眼泪的夫人，湛蓝的眼眸带着疼惜，“如果我让您感到悲伤，那是我最大的错过。”

　　那位夫人足足愣了十秒才反应过来，面色发红的接过艾伦的手帕，轻声道，“噢，您，您太多礼了。”

　　四周依旧有窃窃私语的声音，隔着扇子下，依旧有人窥视着他，但毋庸置疑，所有的窥视都变成了惊艳。

　　特别是他绅士的举动，更足以让在场的女人们疯狂。

　　甚至包括部分男人……

　　奥古斯丁缓缓勾起唇角，注视着那末骄贵的身影，有什么从他眼中一闪而过，像预兆般，

　　那是带着血腥味的，疯狂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