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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把扇子 ...

  •   赵婆婆次日一早天刚亮就走了。罗扇当时并不知晓,但是那日吃了第一口早点,就抬起头来问道:“师父,赵婆婆呢?”

      正嫌弃地将馒头掰来掰去就是不往嘴里送的苹娘:“她有事出远门了,快的话一年半载,慢的话说不准。行了,她刚起身就念叨她,不知道的以为她才是你师父呢。快吃早饭。”

      “师父,我想起我的字儿还没写完。您说过的,没写完不能吃饭,那我先去写了。”罗扇放下了筷子,十分乖巧地起身,然后飞快地出了门。

      “诶,这丫头!”苹娘话还没出口,罗扇都走得瞧不见影子了。她看了一眼桌子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菜,将那根本没发起来的面疙瘩馒头放下,低低地感叹了一句:“果然自己这双手是手艺人的手,做饭这种事儿,还是找个人来为好。”她一边思索着一边起身:“昨儿个赵婆准备包袱的时候,好像做了些炊饼,她应当没全带走吧。”

      苹娘翻箱倒柜找了许久,总算是翻到了赵婆昨儿个做的一碟子艾草饽饽。她吃了两个,勉强饱了,端着剩下的半碟子去了西边房舍:那丫头还饿着肚子呢,别晕倒了才是。

      她推开门的时候,西边房屋里的窗户被打开来,透进外面的阳光。阳光下面,罗扇正低着头,拿着一把弯弯的刻刀正低头认真地做着手上的事儿。她的膝盖间正夹着一摞订好的竹片,最外面明显更宽更厚的两片大骨被拨到了一边,仅留有中间的小骨。小骨被叠得整整齐齐的,竖边面对着她。她手里的刻刀正一下一下地将那本来方正的边儿一点点儿地刮出弧度。窗外的阳光投进来,给她整个人打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边儿。她的眼睫上下扇动的时候,仿佛有阳光就在她的眼间闪动。这丫头,果然是长大了许多啊。

      苹娘的手在门上敲了敲,看到她抬起头来,这才走了过去。她将那碟子放在了她面前的桌上:“先去洗手,把这饭吃了,你赵婆婆昨儿个做的。”

      听到是赵婆婆做的,罗扇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扇骨,出去净了手回来,拿着那艾草饽饽吃一口留恋地看一口。

      苹娘瞧见她的样儿,登时就哼了一声,将她做的扇骨来回瞧了瞧:“行了,近儿正近清明,生了许多春笋嫩竹,正是引进新竹的时候。你背着背篓,出去寻寻,若是有好苗子,就移一些回来。否则啊,你这扇子还没学成,这一片竹林就先秃了。”

      近儿为了给她练手,罗扇已经砍了不少竹子了,虽然说新笋也发了不少,但是诚如苹娘之前所言,这五年以上的竹子才够。横竖这西边的竹子还不够密,罗扇还在想这事儿呢。如今听见苹娘吩咐,她二话不说,加紧吃完了艾草饽饽,拿了些干粮和水,系着避蛇虫鼠蚁的药囊,又扎紧了裤腿,背着背篓,手里握着一把小刀开路,背篓里还有小锄头和小铲子,这就上路了。

      苹娘看着她的背影,思索了一阵,自己也出了门。她得去山下的人家瞧瞧,雇两个干净的老实的人把这饭食问题解决了才是。

      这还是罗扇自打来这边之后,第一次自己步行出竹林。她们所住的屋舍,虽然周围仅有竹林,但是竹林外头是有一道围墙的,而且据说那竹林里按着五行八卦布了小小的阵法,寻常人也是不敢进去偷东西的。罗扇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阵法,小的时候觉得大,如今待习惯了,从房舍走到正门也不过短短一炷香。的确该多种些竹子了。罗扇站在岔路口张望了许久,最后还是想着往山坳去寻寻。

      这边地处丘陵,都是一匹山连着一匹山,这样连绵不绝的。这一路上也有些小路,都是上山的人走出来的。旁边的树木倒是有许多高大的,但是却统共稀稀拉拉没见到几根竹子。罗扇直走得双腿都有些发软了,背后都生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意,这才在半山腰上,瞧见了旁边山坳里一片竹林。她的眼睛一亮,本来快走不动的脚步这会儿也有了些劲儿了:太好了!

      这边大约人迹罕至,通往竹林都没什么道路。罗扇只能一点儿一点儿地砍开那些矮小的枯枝,捡了一根手杖打草探路,一颗心悬在半空。好在这一截路不算陡,也没什么猛兽毒虫,罗扇顺利地走了过去。

      她一走进竹林,瞬间欣喜地跑了过去。诚如苹娘所言,这边的竹林新发了许多春笋嫩竹。因是野生的,平常并无人来干扰,这一片竹林长势也喜人,罗扇竟在其中寻到了两棵泪迹斑斑的嫩竹。她定睛一看,顿时喜上眉梢:竟是遇上了湘妃竹幼竹。罗扇连忙摘下了背篓,拿起锄头开始细细地刨起了土。费了老半天劲儿,她才把一棵湘妃竹幼竹给移到了背篓里面。

      还有一棵呢!罗扇用手帕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手中的锄头刚挥下去,忽听见一阵风起,忽然咚咚几声从远处传来。刹那间,竹林里隐着的各种鸟儿开始次第地叫了起来,扑棱着翅膀纷纷飞了出来。咚咚声从她的身后传来,只听咔嚓咔嚓的枯枝断裂声,那咚咚声竟朝着她而来了。那鸟儿飞起来的时候,惹得那竹枝细细摇晃。一时间,竟是竹影摇晃,似乎连日头都暗了几分。

      罗扇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不自觉地一手握紧了刀,一手握紧了锄头。她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心里打着鼓,还是大着胆子回过头来。正当她回头的这一瞬,只见那丛林里骨碌碌滚下了什么。而那“东西”,好巧不巧地撞在了她面前的那棵树桩上。随着那“东西”停下,那咚咚声总算是消失了。一阵骚乱之后,这竹林子总算是恢复了宁静。

      直到周围平静了下来,罗扇这颗心才逐渐地回到了肚子里。她握着刀柄的手上都满是汗,这才大着胆子朝那东西看去。这定睛一瞧,她突然发现,这哪是什么“东西”,这分明是一个人啊!

      那人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衫,只是这从山上滚下来,又是撞又是摔的,那青衫已经满是泥了。罗扇左右看了看,没看到其他人,大着胆子凑近了一步,另一只脚还是站在原地,形成扎马步的姿势。她的身子后仰,用手中的手杖轻轻地碰了一下那人的胳膊:“诶,诶,你还好吗?”

      她一连问了很多声,这个人都没有回答她。罗扇心里害怕,迈出去的那条腿又缩了回来。她回到自己的背篓边,飞快地背起背篓:一棵湘妃竹就一棵湘妃竹吧,她还是赶快回去吧。

      然而,背上背篓走了没两步,罗扇还是停住了。她背后的小竹幼苗此刻似乎沉甸甸的,不光压在她的背上,还是压在了她的心上。还记得三年前,也是在清明,她回到家的那一刻。当时她回去得晚了,错了救爹爹最好的时机。可是,今天,她明明有这样的机会,还要看着他就眼睁睁地在自己面前落气吗?

      这个问题刚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的心里立刻就说了不。打定了主意,罗扇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那人的身边。她在离那人一步的地方蹲下,轻轻地扳了一下面朝树桩的那人的肩膀。随着她的动作,那人整个转了半圈的半圈,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这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瞧着肯定是比罗扇大的。他闭着眼,眉微微皱起,很难受的模样。一条血迹从他的额角蜿蜒过他的眉宇,顺着脸颊流下,小半张脸都被染红了。去探他鼻息的罗扇见到他满脸的血,先就被唬了一跳,手指一缩。随后她才后知后觉:刚才自己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鼻息,他还活着。她的心刚落了一半,瞥见他满脸的血,又提了起来:不行啊,得给他止血。对了,药,今天早上师父给了她一个药包,说是有治伤的金创药。

      罗扇连忙取下了自己的药包,在里面来回翻找了好几次,终于找到了小瓶子。她拔掉了瓶塞儿,看了一眼那人,再看了一眼自己的药瓶:怎么用来着?眼看着那人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罗扇咬咬下唇,在脑袋里过了一遍。最后,她牙一咬,心一横,凑上前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将那金创药直接洒了他满头满脑。然后,她从药包里取出了一张干净的手巾,三下五除二,直接包住了他的脑袋,然后随意一扎。做完这一切,罗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刻,又一个难题横在了她的眼前:她一个小人儿,到底是选择背着难得的湘妃竹回去呢?还是,选择拖着比自己高大这么多的一个男伤患呢?

      日色渐渐西斜了。早早就回来的苹娘已经在窗口看了又看,实在是坐不住,还是拄着竹杖走过了竹林,走到了大门口。夕阳将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苹娘蹙了蹙眉,不禁在思索:她一个小人儿,不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吧。自己还是太心急了。不行,她得出去找找。

      她如是想着,忽然瞧见道路尽头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影一瞧见苹娘,瞬间就冲她挥起手来,十分兴奋的模样:“师,师父,我,我回来了啊!”

      这丫头!苹娘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了摆自己师父的谱儿,不由地提高声音板起了脸:“怎么这么晚回来?是不是偷偷跑到哪里去玩了?”她话音刚落,瞧见罗扇背后拖着的一大坨东西,忍不住被吓了一跳:“这坨是什么?”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把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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