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图劫》莫红尘

93、逃生水道

　　阆风苑中确有蹊跷，宋青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楚心阁的地板下面，竟藏有一条逃生水道。在见到这条水道构造的第一眼，宋青便可以断定，这与红泥苑密道的建造者，是同一个人，或者说，是同一批工匠。

　　自打上一次止步楚心阁绣楼之外，因着皇帝的口喻，任何人不得进入阆风苑，宋青便对此地产生浓厚兴趣。她曾在夜间秘密潜入绣楼，却并无发现。她亦曾借此事打探过师傅的口风，自然，她并没有将‘洛家与皇家恐有渊源’的猜测说与师傅，而只是小心地问了他，这唤作‘楚心阁’的三层绣楼，要以何种巧夺天工的技艺，才可造出如此瑰丽精奇的效果？

　　洛天涯听后，只是不无讥讽的勾了勾唇角，淡淡道：“不过是一件赝品罢了，谈何巧夺天工？”洛天涯并未解释赝品之说，却将这绣楼的建造秘密告知了宋青。

　　原来，这楚心阁从内至外，所有材料均为木质，且每一条木材，大到过梁，小到销器都是以某种树脂浸泡之后，再经特殊处理加工而成。如此这般的处理方式，不仅令这座楼阁能够经年不腐，更可使整个空间都带着淡淡的琥珀色的光彩，一经阳光照射，更可呈现出七彩斑斓的光芒。

　　宋青只是听一听便觉叹为观止，单只看这工程，便不是一般的有钱人能够挥霍得起的。可想而知，当年洛天涯的祖父洛东南是名符其实的富甲天下。

　　对此，洛天涯却是极为不屑：“此楚心阁所用只是最普通的南海橡木，若是那极北白松辅以白松脂……”

　　洛天涯只说到此处，便闭口不言。宋青虽不懂得那极北白松和白松脂为何物，但南海橡木便已经价值不匪，如此一整座楼阁连同家具，怕是直接用金子搭建，反而更便宜一些。

　　不过，洛在涯也告诉她这座楼阁有一个致命的短处——十分易燃。这一点，宋青在进入楚心阁的时候便也得到了印证。楚心阁中未有任何烛台的安置，反而房间各处均有小巧暗阁，想必是安放夜明珠之处。

　　宋青还曾对此啧啧慨叹：“若是一朝火起，怕是逃生无门！”当时洛天涯微仰着头，并未接话。而今想来，她依然无法判断师傅是否知晓这条水道的存在。

　　凌楚寒到的时候，宋青与承影正对着一个深井发呆，在她们附近的地板上，泥土堆成一座小山。凌楚寒不禁皱起眉头，近前一看，也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在工部任职两年有余，对于筑建常理亦是知晓一些，如这种全木质的楼阁，纵然不需如泥瓦房屋那般深挖地基，却也是要下几条桩柱，以做固定。但因是木质，防水防潮便是首要解决的问题。而他如今竟在一座木质楼阁的地下，见到一条石砌水道的入口，那么这条水道定然是自这木质楼阁之下横穿而过了，换言之，便是长年有一条水流在这木楼之下浸蚀而过，而这木楼竟屹立二十年完好无损！

　　更为奇异的是，这条水道入口竟就建在一目了然的客堂正中地板之下。通常建造密道入口，总要极尽掩人耳目之能，如这般反其道而行之，当真令人难以琢磨。

　　那水道离地面丈许深，此时，那入口处的泥土已被清除干净，一块青石板被撬开，便可见那涓涓清流缓缓流淌。凌楚寒见此更为诧异，便将目光转向宋青。宋青接收到他满眼疑惑，亦是叹了口气道：“那细作交待，想要从此间密道逃走。他把密道入口的位置说得十分笃定，我一时好奇，便领了承影挖挖看，不成想，果真挖了一个入口出来，却是一条水道。”

　　凌楚寒闻此更为疑惑：“水道建于木屋之下，并不合常理。那建造之人为何如此安排？”

　　宋青道：“若不是可明显看出这里曾被填埋过的痕迹，我都要以为这是建造者故意为之，毕竟，这座木楼若是走水，逃生定然不易，但若是屋中便有水道可行，那便安心许多。”

　　凌楚寒敛眉沉思，忽而道：“这水道通往何处？”

　　宋青摇头道：“我与承影均不识水性，此处又颇多禁忌，不敢叫他人来探。”

　　话至此处，凌楚寒已知原由。皇上亲口下令此处不得入内，虽只是口喻，却也堪比圣旨。若是被人得知他们私自入内，一个抗旨不遵的罪名，定然逃脱不得。

　　略略一想，凌楚寒便开始宽衣解带。宋青虽知他意欲何为，还是忍不住红了脸颊，与承影一起转过身去。

　　宋青这难得一见的羞赧，却令凌楚寒微微弯了唇角。他一直以为在军营长大的宋青，与通常女子最大的不同之处，便是在男女大防上并不着意。但此时见她为了他而绯红了脸颊，他只觉得欢喜。

　　脱得只剩了一身白色中衣，凌楚寒便跳进那刚刚挖出的洞口里，‘哗啦’一声半身入水，并没有想象中的深度与热度，凌楚寒嗅了嗅，一股淡淡硫磺味道。脑海中灵光一闪，他大概有了猜测。深吸一口气，他弯身钻进狭窄水道之中。

　　宋青与承影双双蹲在洞口上面，目不转睛盯着水道入口。仅仅一柱香的功夫，凌楚寒便已自那水道返回，他在洞口处略停了停，吸了口气，便又钻进水道的另一端。这一回，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仍不见凌楚寒返回。

　　承影脸上显出焦急之色，看向宋青道：“小姐，王爷他该不会是……”

　　宋青抬手，阻止她继续，脸上表情却也很是凝重，她咬了咬牙，对承影道：“王爷既然敢下去，定然对自己的水性有把握，一盏茶的功夫，对于水性好的人来说，还不至于出事。”

　　话虽如此，她那紧锁的眉头却并未松开。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水道内依旧没有动静。宋青豁然起身，对承影道：“去，叫无伤、无痛过来！”

　　承影应声欲去，却见一条人影自半掩的窗口掠了进来，竟是凌楚寒。

　　他一身黑色常服，墨发濡湿，被一支墨玉簪挽起，犹淌着水滴。宋青见他如此进来，先是一愣，而后眼中划过一抹喜色，口中却道：“你到是悠哉，还有功夫换了衣裳！”

　　凌楚寒捕捉到了宋青眼中那一掠而过的喜色，心中暖意顿生，不由笑道：“担心我了？”

　　宋青瞥了他一眼，一本正经道：“自然！你若溺死在里面，我要如何交待？”

　　凌楚寒脸上的笑意一僵，讪讪抹了一把面颊上的水珠，道：“想必你也猜到了，上游的出口就在冰肌苑的温泉池。”

　　宋青点头，在他看到凌楚寒衣着齐整的回到这里来，便已知晓其来处。冰肌苑是整个楚园里唯一的一处温泉池，平日里可以在冰肌苑里沐浴的，除了宋青，自然少不得凌楚寒。因而，他在冰肌苑里有预备各式衣裳。再者，冰肌苑温泉池中的泉眼虽出水量不大，却是日日不休，那自温泉池溢出的泉水便被引流到园中各处，即便有一条引入地下，亦不会引人注目，这便是为何工部的人建造连廊时刻意寻找亦未曾察觉的因由。

　　凌楚寒见宋青不语，兀自道：“下游的出口便是阆风苑外梅林中的那口水井。自此处游到出口，用不了半柱香，即便不识水性之人，也足矣闭气到达。但若想去上游入口便要困难许多，若非水性极好，绝无法到达。”

　　宋青沉默良久，突然道：“他们如此大动干戈，来查探这条水道，又是为何？”
　　……
　　沈家的一处僻静院落，沈其屾独坐窗前，左手白棋，右手黑棋，正凝眉苦思。

　　沈其峰匆匆而来，看着那个若无其事的对着棋盘苦思冥想的三弟，烦躁的情绪倏然爆发，一挥手扫乱了棋盘，高声喝道：“你还有心思下棋？咱们派去的人直到此时还没有出来，必是有去无回了！”

　　沈其屾抬眸扫了沈其峰一眼，复又低下头，将一颗颗棋子复位，同时慢条斯理的“嗯。”了一声。

　　因这一个‘嗯’字，沈其峰的烦躁直接升级成暴怒：“我训练那些暗卫有多不容易你可晓得？前次北郊别院一下子折损了一百多，这一阵子你调遣的那些人又没了多少你心里有数，照这个折损法儿，咱们沈家还能有几个可用的人？怎么你都不着急的吗？”

　　沈其屾没有回答，只按部就班地摆好了棋局，这才慢慢道：“二哥你看我这盘棋，此一子，在它落子之时便注定被舍弃，但若我舍不得，不落这一子，那么这一片全部都会被对手吃掉，或因此落得满盘皆输也不一定。”

　　沈其峰皱着眉头想了半晌，迟疑着道：“你的意思是，你早知今日这二人必是有去无回？”

　　沈其屾沉默，不置可否。

　　沈其峰对其故弄玄虚的做派很是不爽，只固执道：“我的人，你说弃便弃，所为何事，你总要让我明白！”

　　沈其屾终于丢下棋子，抬起头直视沈其峰，无奈道：“父亲交待，此事不可对任何人提及。”

　　沈其峰气结！盯了沈其屾半晌，终于‘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沈其屾看着二哥那负气而走的背影，长叹了一声，而后，低头看着那一盘残棋，口中却是喃喃自语：“莫要令我失望啊，宋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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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不懂土木工程，纯粹异想天开，介意的朋友就当是……扯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