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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六十章 ...

  •   “城主大人在想何事?如此入神。”符止唇角微微上弯,似讥诮似冷嘲。

      “我们的初遇还是挺美好的……”阮诺轻叹一句,眼里似有星光明灭,忽然笑出声来,像是被自己逗笑了。

      旋即,伸手抓住符止的衣襟,符止顺从地俯身靠近,任由阮诺在他薄如锋刃的唇上印上一个轻如片羽的浅吻。

      良久,符止才长叹一声:“城主大人原来这般看重属下,与属下日日厮守还不满足,闲暇片刻也要想着属下。这般厚爱,属下真是无以为报。”说罢,便将阮诺压倒在床。

      阮诺的手如蛇一般沿着符止的手臂逶迤上行,最终爬上他的后颈,勾住他的脖子,轻笑道:“本座能有今日,多亏了祭司大人,你替本座手刃了仇人,本座心里感激。”

      符止俯下头去,与他呼吸相闻,低声道:“阮澄亦是属下的仇人,属下是为自己报仇。”

      阮诺心中一紧,似被一双大手攫住,眼底泛起酸来,只得勾起唇角,一瞬不瞬地望着符止。

      半晌符止才放开他,翩翩然地走了。

      阮诺阖上双眼,惫意从心头袭来,他放弃了抵抗,任由潮湿的梦境将他包裹。

      梦里总是被雨打湿的江南。

      那日与符止同撑一把伞,走过碧瓦烟昏的长街。恍然之间,惊觉似曾相识。仿佛在某个杳渺的过去,亦或是在某个被尘烟掩埋的梦中,他与他便在这样的长街漫步,同撑一顶伞。

      不知是不是落雨的缘故,阮诺心头漫着水汽,心中所想亦随之倾吐而出。说完又觉得这番话或许会让人想起“前世今生”和“命中注定”之类的词句,遂垂下头去,只望着萋萋芳草。

      幸而符止只是微微一笑,轻声道:“兜兜转转总会遇见。”

      “兜兜转转总会遇见”,这句话亦是从渺远的过去传来的回音。

      “吱——”

      一声门响,似一阵冷风吹进梦里,符止立在门边,手中的长明灯刺破房间的幽暗。

      暖黄的灯光落在阮诺惺忪的眼里,将他从梦境之海中打捞出来——传说,城主居处的每一盏灯,都是鲛人膏脂所制——当符止端着那盏灯时,阮诺更觉刺目。

      灯光将符止的神色映衬的十分温柔,他将灯放在案上,坐在榻边拥紧阮诺,身上还残留着雨水的湿意。

      “外面下雨了。”他轻轻地说。

      阮诺伸手回抱他,他的脊背似乎僵了一下。

      阮诺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无声地笑了笑,一切都像梦一样。

      人生如梦,梦如人生。人不可耽于过往,否则难免魔障。

      阮诺时常想,他和罗谧之间算是什么?是不是便是世人常说的“孽缘”?

      “你何时修练太奚经?”阮诺声音无波无澜,像是在问“何时用饭”。

      “你如此迫不及待?还是另有打算?”他声音中蕴有一丝痛意,不知是为阮诺,还是为他自己,亦或为他们。

      修习“太奚经”之大成者,可获无上法能,且不老不死,千百年只有一人练成。

      这与天资固然有关,另一重要法门是这太奚经的后半部分不可独修——须以人为炉鼎。

      这炉鼎的下场会和世间所有邪功一样,不过,修习太奚经的炉鼎必须心甘情愿为炉鼎,否则修习此法者亦将被反噬而死。

      “看来,祭司大人亦有惧怕之事。”阮诺吃吃地笑了起来,“是不是觉得人心难测,修习之时本座会加害于你?”

      “亦或是觉得本座不是炉鼎的最佳人选,你另有打算?”阮诺声音里藏着嘲讽的笑意,不知是在嘲讽符止,还是嘲讽自己。

      “你脸色不太好,可有不适?”符止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所谓“得过且过”想必便是如此。

      阮诺长叹一声,低声道:“我没事。”旋即将目光移向窗牖。

      此时明月初升,满室清光莹莹,阮诺这才想到今日是上元节。

      去年今日,金陵城中。秦淮河畔,花灯如昼,人潮如海汹涌。阮诺在一个卖糖人的小摊前流连,一转身,就不见了符止的踪影。

      他如一叶扁舟在人海穿行,一颗心被人潮拥着起起落落,这世间有许多人,却都与他无关。

      正惶然无措之时,手臂却被扯住了,一转头,对上一张戴着面具的脸——血红色的鬼脸面具,让他想起阮氏的家纹。

      指甲在掌心留下刻痕,阮诺骇然之时,欲将手腕抽出,却被对方死死攫住。

      察觉到阮诺的惶恐,对方终于用另一只手摘下面具,一张阮诺方才心心念念的脸,符止的脸。

      “吓坏了吧?这么大个人还怕鬼脸面具?”符止扬扬手中的面具,展开一个略带玩味的笑,似夜空中绽放的烟火,“噼啪”作响,在阮诺心里炸开。

      阮诺霎时忘了惊惧,将手中的糖人递给符止——两个线条简明的金色小人儿,手牵着手,满溢的甜香,爬上鼻尖,甜到心口。

      人山人海瞬间化为乌有,世间只余你和我。

      阮诺凝望符止那漆黑的眼眸,从中看到一抹属于深海的幽蓝。

      符止将两个牵手的小人儿扯开,将其中一个递给阮诺,两个小人儿连着的地方拔起了金澄澄的糖丝,用“藕断丝连”来昭示他们曾是一体。

      这让阮诺莫名升起一种莫名的感伤,扯着糖丝笑道:“喏,你看他们不愿意分开!”

      很多年后,阮诺依然觉得这是一个悲伤的隐喻。

      那个夜晚,二人在秦淮河的画舫之上对饮。

      酒过数巡,天上的月亮映在阮诺眼里都重了影。

      近处的船上有人在吟诵《春江花月夜》,“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字字情真,句句意切,应当是个思乡的旅人。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阮诺头一仰,将杯中酒饮尽。此情此景适合思乡怀人。

      他忽然笑了,也不知自己在笑些什么。

      “故乡对我而言,值得怀念的只有它的名字。”阮诺露出了一个他自己未曾察觉的凄然的笑,“它叫花月城。”

      符止的眼如潋着星光月色的湖泊,他静静望着阮诺,淡淡道:“这个名字很美。”

      “哈哈,是吧?很美,名字很美,可我不喜欢……”阮诺呢喃着,向后栽去。

      符止连忙将他扯住,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望着他微微颤动的眼睫,轻声道:“花月城也是我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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