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的猫》折芳馨兮

14、第十四章

　　这根本就是梅醉该做的，甚至算不上一个承诺，时延却像是抓住了一根足以救命的稻草。

　　梅醉几乎被他的希望压得喘不过气——不是因为他确定自己救不了，毕竟他连时夫人的情况都不了解，而是因为责任，和被他背负起来的，时延的信任。

　　然而还不等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份“沉重”品味一番，便被迎面而来的阴气吓了一跳。

　　这次再来，内院的阴气比上次多了不少，他还当是因为柳若云和瑶姨，没想到是从时夫人的屋子里散出去的。

　　他心有余悸地问道：“你们每次来，都没有察觉到不对吗？”

　　时延过了片刻，才答道：“只是觉得娘的屋子比别的屋子要阴凉些。”

　　所以一到酷暑，他就爱往时夫人的屋子里跑，连偷跑出家玩儿的次数都少了。

　　梅醉低头看了看不怎么舒服的梅洛，问道：“师兄，你感觉怎么样？”

　　梅洛舔了舔鼻子，答道：“还好，就是有种吃了香菜的感觉。”

　　梅醉放了心，大师兄最讨厌香菜，但也仅仅是不爱吃而已，远没有到要死要活的地步。

　　屏风后是时夫人和时尚书，梅醉画了个小型的聚灵阵，引动天地清气将周围的阴气打散了，还是找到了阴气的源头——屏风后的时夫人。

　　他心底还是有些侥幸，隔着屏风问道：“夫人身上有没有经常带着什么东西？常年不离身的。”

　　时夫人犹豫了一下，才答道：“是有一块玉。”

　　梅醉不知为何更紧张了，他又问道：“可否让我看看？”

　　“可以……”

　　时夫人绕过屏风，手里拿着一块玉出来了。

　　那是一块红的很鲜艳的玉，隐隐有光泽流动，梅醉一看就知道这玉不正常。

　　梅洛忽然炸了毛，他双眼盯紧了那块玉，爪子本能地探了出来，喉咙里发出了威胁的低吼声。

　　而玉也像是感受到了威胁一样，红的愈发妖艳。

　　大师兄的反应确定了梅醉的想法，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夫人，这块玉是从何处得来的？”

　　他察觉到师兄小心地抓了抓他的手，便低头看了看梅洛。

　　大师兄叫道：“榴榴。”

　　自从上次他让师兄说人话以来，大师兄还没这么叫过，他顺着梅洛的意思，凝神看向了时夫人。

　　这一查探便让他愣住了，时夫人似乎是在回忆，他扭头看了一眼时延，觉得此事已经超出了他的处理范围，必须要告知梅老板了。

　　时延没注意到他，时尚书挨着时夫人坐在了桌子边，还示意他也坐。

　　梅醉心底有些发紧，顺着时尚书的意思坐在了一边，听时夫人解释那块玉的来历。

　　“妾身幼时曾经见过一只大鸟，当时不认识，觉得十分新奇，便凑过去看了看。那鸟受了伤，身子底下流了一片血，对妾身也十分警惕。”

　　“现在想来，那应当是鹰。妾身当时也不怕它，还偷偷去翻出了爹爹的药，和饭菜一起递给它。”时夫人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妾身不肯告诉别人，怕兄长来将那只鹰捉走。可惜第二日那只鹰就不见了，饭菜原原本本放着，只是药不见了。”

　　她叹道：“佛家说有因有果，想来不是没有道理的。妾身当时倘若没有进去找，便不会看见一个男人拿着伤药给自己疗伤，更不会瞧见那男人化而为鸟展翅离开，更不能活到现在了。”

　　“后来年岁渐长，知道那鹰是妖怪，便更不敢对人提起。”时夫人苦笑道：“都说妖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倘若让人知道我曾救了一个能化成人身的妖怪，只怕要有不少麻烦事。”

　　梅醉一边挠了挠师兄的下巴，好让他放松一些，不要再和那块无意识的玉较劲，一边发自肺腑地安慰道：“人分善恶，妖有好坏，岂能一概而论。”

　　时夫人点了点头，答道：“妾身也是这么认为的，只可惜，妾身改变不了悠悠众口，只能让自己恪守本心。”

　　梅洛在师弟手上蹭了蹭脑袋，有些分辨不清楚整间屋子里的恶意是从何而来，他眨眨眼，十分迷茫时夫人身上的恶意与正气为何能和平共处。

　　这可是他从未遇见过的状况。

　　时夫人继续说道：“后来妾身嫁给了夫君，整整七年未曾诞下子嗣，也因此，娘一直对妾身有所不满。所幸夫君未曾纳妾，待妾身也一如往昔。”

　　时尚书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咳嗽了一声，时夫人抿着唇笑了笑，眼底都是对他的倾慕。

　　“再后来生了延儿，妾身身子骨便不太好，娘便不让延儿见妾身，而后又张罗着想给夫君纳妾……妾身，妾身心绪难平，许是心病吧，吃了不少药病也不见起色，身体反倒越来越差，他就是那个时候回来的。”

　　“ 妾身起初没有认出他，只是觉得有些眼熟，毕竟时隔太久了。直到他将药瓶子和这块玉给了妾身，说是来了结因果的，妾身才记了起来。”

　　时夫人将玉递了过来，说道：“他说这块玉能保妾身平安，完成妾身的心愿。”

　　梅醉伸手接了过来，探查了一番，犹豫道：“只怕他来的时候……夫人就已经……身亡了。”

　　时延一惊，问道：“小道长，你胡说什么？？”

　　梅醉被他一打岔，无奈道：“听我说。”

　　“这块玉阴气和血气极重，但并非什么灵玉，没有意识，用来给新生魂魄辅助修炼在合适不过。因为玉中的阴气会散溢出来，而吸收阴气是魂魄的本能，所以夫人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成了鬼修。”

　　“兼之夫人过世时心有执念，魂魄不入轮回，才能在阳世呆这么久还不被发现。”

　　时延紧张极了，问道：“那我娘……”

　　梅醉知道他的顾忌，说道：“夫人福泽深厚，再修炼些时日，说不定能在地府当个鬼差，且夫人未曾为恶，小公子不必担心夫人的安慰。”

　　时延松了口气，又听梅醉说道：“这块玉我暂时解决不了，还需要去将我爹叫来。夫人这一身煞气也需要时间调整过来……那妖修是不是没告诉你修行方法？”

　　时夫人摇了摇头，说道：“他只说了那些，将玉给了妾身之后就走了，若非看见他走之时变换为鹰，妾身也认不出他。”

　　“那就说得通了。”梅醉说道，“因为夫人的缘故，这间屋子里阴气格外重，对夫人有利。可时延和她们两个是人，阴阳长期达不到平衡，就出事了。”

　　时夫人怔愣道：“她们如此……都是妾身害的？”

　　梅醉没法否定这句话，只好宽慰道：“不全是，况且夫人并不知情。”

　　他继续说道：“玉散溢出来的阴气被夫人吸收，夫人周身的阴气被玉吸引，不会离开夫人太远。所以阴气主要在这间屋子里，院子里的阴气只有一小部分，前院更少，而且前院人来人往，阴气很容易就被冲散了。”

　　时夫人叹道：“端午那日，妾身确实是去过前院，不过只有片刻便回来了。”

　　梅醉用符隶将玉包了起来，一边说道：“那个和尚没发现夫人，还当阴气都是柳姨和瑶姨身上传来的。”

　　时延接口道：“不过也是好事，万一那些和尚跟你不一样，非要收了我娘怎么办？”

　　大师兄骄傲地跳到了梅醉腿上，舒舒服服地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那块玉的气息被遮掩，他顿时觉得屋子里舒服多了。

　　可梅醉十分严肃地戳了戳他，说道：“师兄，你回去将我爹叫来，我解决不了。”

　　梅洛支棱起耳朵，如愿地听见梅醉又夸他：“毕竟就你速度最快，我们都不如你。”

　　然后他伸了个懒腰，甩甩尾巴，一溜烟跑了出去，忽略了时家人“可以让张叔驾马车去接梅道长”的话。

　　梅醉也站了起来，说道：“鬼修的话，我爹那里应该有相关的书籍，夫人稍候片刻。”

　　时夫人点了点头，看起来还是有些愁眉不展。

　　梅醉走出去，对着柳若云说道：“你是被阴气所扰，才会留在这里，并且忘记自己已经过世的事实，我现在会散掉这些多余的阴气，送你去轮回，你愿意吗？”

　　柳若云叹了口气，点点头。

　　梅醉正在绕着柳若云布阵法，又听时延说道：“对了，小道长，我去问了问舅舅，他说那块泥偶就是灰褐色的，不久前宋家大火，表姨夫梦里听见表姐叫他，他迷迷糊糊醒了，跟着一个人影出去，才逃过一劫。”

　　“我舅舅说他清醒了之后确定那就是我表姐宋苏苏，而且在那之后，泥偶就碎了。”

　　等他说完，梅醉正好也布置完了，沉吟道：“应当是宋苏苏拿走了那块泥偶，留了一魄附在泥偶上，才能在关键时刻救了她爹。”

　　时延说道：“不过那泥偶碎了。”

　　“碎了就碎了。”梅醉说道，“我娘就是觉得它消失的不明不白，才会心里没底，如今碎了倒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