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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十 三 章 ...

  •   话说得实在凉薄,萧素的微笑还是澄澈如雪,一点尘埃都没有。

      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人,根本不应该说出那般血腥残暴的字眼。仙女就该永远衣着纯白惊艳世人,烦扰苦痛自有他人解决,何必亲自出手沾染杀孽因果?

      楚衍似是呆住了。他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虽无太多表情,脸上却写满了“不信”二字。

      看到少年呆滞模样,萧素掩口而笑。她眼波流转红唇微张,那股冷冰冰的杀意立时消融得一干二净。

      “呆子,我骗你呢。既然之前我说要照看你,就不会反悔。”白衣美人伸手拂去身边霜雪,示意楚衍上前,“来,坐在我身边,我想和你好好说说话。”

      楚衍没有动。他成了一株扎根极深静立不动的树木,任凭狂风呼啸摇动,都不会挪动半寸。

      萧素忽然有些兴味索然,挪了挪位置,干脆坐在悬崖边。她乌黑秀发迎风拂动,御风而行飘然欲仙。

      “你也信不过我。”白衣美人长睫动了动,一线线剪影如蝶翼颤抖,“谨慎小心没错,不信也好……”

      话音越来越低,低至喑哑不可闻。萧素黯然神伤的样子,比她平时更美。

      “姿色平平,好在会作态,可算有一分媚气。”简苍话说得苛刻严厉,语气倒宽容温柔。

      那种宽容就像大人看到孩童卖弄小聪明,虽然一下就能揭穿,却也因其不和年龄的狡黠而感被逗笑。

      萧素的头越垂越低。她缓慢背过身去,不想让楚衍看到自己的模样。

      如此举动,终于唤醒了楚衍怜香惜玉的心思。他上前一步,想了想却不知说什么:“我……”

      话没说完,足足几百根细线密集翻涌而来,颜色各异五彩缤纷,像一窝毒蛇瞧见猎物,迫不及待地流动而出。

      的确是流动,没有刚劲只有柔软。顺风而行态度随意,却有缜密轨迹引导其方向,让细线不至于纠缠在一起。

      柔媚又婉转,像女子眼波流转销魂微笑,又像碧水盈盈吞并万物。不只是柔,也极快,快到没有征兆也没有声响。

      细线从各个方向各个角度窜来,从容不迫地侵占着楚衍的躲闪空间,眨眼间就将他团团围住不留缝隙。

      黯日,白雪。各色花团锦簇的细线,织成了一匹绚丽又致命的华美绸缎,柔柔地裹挟着楚衍,让他进退不得。

      没有退路更不见前途,满眼满目都是各色绮丽色彩,瞧不出丝毫破绽。

      看似柔弱的丝线,每一根都携着沛莫能御的巨力。坚硬如冰层冻土山石,毫无抵抗地都化为尘土。

      萧素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毫无保留。偏偏白衣美人仍是笑颜如花,妩媚婉转风韵流动,与之前判若两人:“别抵抗了,楚道友。”

      道友二字从她舌尖吐出,也带着格外不同的绵软柔长,是糖丝越扯越远却偏偏不断的那一点韧性。

      “你是凡人,我是修士。就算现在我的修为只有练气一层,你我之间仍是天渊之别。”

      “且这冰泽丝也是一件上等法器,你能死在我手里,一点不冤。”

      萧素说话时也没有分心,反倒分外聚精会神。

      白衣女修扬起左手,手指灵活地翻转腾挪。看似纤若葱根般的手指,有条不紊地将无数细线操控在指间,随着风声变化不断调整轨迹。

      成了,不会有意外。楚衍整个人都被裹在那匹致命又绚丽的织物中,不可能脱困而出。

      食指勾动轻轻一拽,绸缎瞬间收紧不留缝隙。

      有几丝细线不经意间落在雪地,“啪”地一声,轰隆巨响随之而来,又是一场雪崩,比之先前还要声势浩大。

      萧素立于峰顶衣带飘飞,对周围的一切根本不在乎。

      她满心满念都扑在丝线上,口中仍然不停:“其实你也不算笨,还很有些警惕。只可惜你没有心软到底,被我捏住了弱点。”

      “下次投胎转世时也该长些记性,不要妄想成道修仙。你这样好骗的人,还没入门就会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哎,可怜。”

      白衣女修低低叹息了一声,不过须臾,她的叹息就已凝固在唇边。

      刀光,比雪更亮比闪电更快的刀光,粗暴野蛮地破开了那匹织物,自上而下一刀贯穿,硬生生扯出了一道裂隙,迅速延展扩散。

      快到数息过后,那道流利野蛮的刀光,仍在眼前停留不散。

      看似脆弱却再坚韧不过的冰泽丝,在那轻薄刀光面前只能节节溃败,真正柔软又无害地臣服下去,一弯腰一低头直至地面。

      委顿在地的好一团冰泽丝,如不肯停留在天边退却的余晖晚霞,艳则艳矣,却带着狼狈落魄的意味。

      从那落败狼藉的余晖晚霞中,明晃晃走出一个人来。

      楚衍长身玉立,狭而窄的一线绯红刀刃,被他轻巧握在掌中,蓄势待发虎视眈眈。

      该是多快的刀,多锐利的刀锋,才能将数百冰泽丝一斩而断?至少也是法器,也可能是灵器。

      原来那男修没有糊弄他们,星霜台中当真有先人遗物。自己迫不及待攀登峰顶,没有仔细搜寻,就让楚衍捡了便宜。

      萧素眼神迷离。她艳红舌尖舔了舔嘴唇,有些饥渴与迫不及待:“好刀,落在你手里可惜了。时日一长不见血,它只会生锈。”

      “有缘之物,无所谓可惜与否。”楚衍手指抚了抚刀锋,“但它的确是把好刀。”

      谁也没有出手,诡异的紧绷的寂静,让悠然飘落的雪花也落速降缓。

      是野兽狭路相逢时,互相打量估算力量的谨慎小心。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要害。

      “你就是如此伪装,才骗过了林修羽?”

      楚衍这句问话,半点不像责问。他明澈见底的眼睛望着萧素,没有愤怒杀意,只有好奇。

      白衣女修终于回神,她大大方方点了点头:“若说你蠢,倒是真冤枉。三人中,没准你才是最聪明的那个。”

      “而林修羽,就是无可伪装地愚钝了。与竞争对手并肩而行,只因对我心生爱慕,就蠢笨坦荡地将后背亮给我。一时心痒,我没按耐住。”

      能把背后捅刀子这种阴损事情,说得这般光明正大,萧素也是个难得人物。

      “哎,要怪也怪你们太笨。因为我摆出孤冷高洁的冰山美人模样,就觉得我心思明澈,不屑欺瞒他人?”

      “轻信,渣滓,朽木!”

      吐出最后一个字眼时,萧素已难自持。她短促地笑了一声,右手一挥手指一弹,数不清的丝线铺天盖地卷缠追杀而来。
      比之先前气派了千倍百倍,那已经不是一匹绸缎,而是滔滔江水从天而来。凶猛又残暴,奔流而下冲破一切阻碍。

      绚丽江水所经之处,星霜台已经找不出一块完好的平地。

      被激起的冰碴混杂着碎末,合着天上纷纷而落的雪花,交融为一分辨不出。

      抽刀断水水更流。若说绸缎尚能劈开斩断,江水又要如何截断?

      就算有那么两分武艺,一个身无修为的凡人,仍旧无法与法器相抗衡。萧素心中有了底气,还是谨慎小心:“比起林修羽,我倒是真挺喜欢你。”

      “温温和和一声不吭,既会看人眼色又会讨我欢心。养你这么一只玩物,也算不了什么。只可惜,你碍了我的路……”

      并非萧素有意多话,她这番话就是为了扰乱楚衍的心智。

      不过嘴唇张合毫不费力,若是起了作用,激得楚衍心神分散出口反击,就是大赚特赚。

      大概她这番话,根本得不到回答。

      冰泽丝上传来的颤动,表明它们已经捉到了猎物,亲昵缠绵地拥上去,一寸寸一分分地勒紧,再骤然放开。

      想必松开之时,那笑盈盈的秀美少年,只剩一捧血肉骨骼。红与白散落一地,必定美极了。

      萧素急迫地舔了舔嘴唇,满心满念只想嗅到血腥气。

      她这段时间实在压抑得狠了,伪装成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山美人,与她的本性半点不符。

      “可惜,你这等的姿色,给我扫地洗衣都不配。”悠长而讽刺的一声叹息,激得萧素面颊绯红目光明亮。

      恶毒又尖刻的话,掐准了白衣女修要害大力捏下。不只是疼痛,更是屈辱愤怒与吃惊。

      没死,居然还没死!这名叫楚衍的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头?

      萧素并不放弃。她恶狠狠地收紧丝线,传达出冰冷坚定的意念,非要将楚衍连骨带肉碾碎成尘才甘心。

      可还是晚了一步。她才看到,千百道刀光骤然暴起,好似这条绚丽江面上,下了好一场大雨。

      点点水珠落于水面,缠绵黏着,处于欲散未散的微妙状态。

      刀光并非快得炫目快得看不清,而是缓慢沉着地一分分落在丝线上。每一刀都能看得清楚,每一声刀刃与丝线碰撞的铮鸣,都是清晰可闻。

      无数声响颤抖嗡鸣,化为无数细小外扩的涟漪。江水般的冰泽丝被拦腰截住,寸寸崩裂宛如哀鸣。

      情况骤然逆转,让萧素一分分眯细了眼睛。

      不,自己还没败。谁让自己经脉中流淌着灵气,谁让楚衍是个毫无修为的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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