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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摘花戒(一) ...


  •   隔日,天刚刚发亮,盏初清正抱着自己的小胖肚睡得香,耳畔隐约传来蜻蜓低飞的声音,空气中的湿气重得让人呼吸不畅,她不大舒服地翻了个身,睁眼醒来。

      “小北?”
      盏初清看着空无一人的床侧,乏困之意顿时消失,平日里小孩都要比她起得晚,今天怎么没人?她伸手摸了摸床被,湿凉湿凉的,显然已经离开了好一会,照理说她睡得不深,除非小孩故意悄声离去,不然她定能立即察觉到。

      迅速地穿衣下床,盏初清走到门前,刚一推门,一股大风便又把门给吹了回来,嘭的一声把她推得后退一步。

      这风好猛!小北他到底去哪儿了?

      盏初清摸了摸不停跳动的右眼皮,心里惴惴不安,她一脚踢开门,走了出去,只见屋外一片昏暗,完全没了八月份应有的炙热。

      天上乌云密布,海上狂风大作。

      远处还传来若有若无的鼓声,一上一下地敲在盏初清心尖上,只叫人发慌,她忽然想起今天是摘花戒,难道北大自己跑去玩了?
      “千岁!快来!”盏初清对着海里吼了一声,几乎同时,巨大的龟壳就跃出海面,骨碌碌滚到她的面前,似依赖四撒娇地唤她:“初清,初清。”

      “恩。”盏初清疼爱地摸了摸龟壳,尽量冷静道:“你今早有看见小北吗?”

      “有,有的。”千岁对人类的情绪十分敏感,他把尾巴伸到壳外,安抚似地缠住对方的手腕,因为太久没与人交谈,而说话费力道:“今早,小,小北他,去船边,收了......小鱼干!”

      “然后呢?”盏初清耐着性子一点点地问。

      千岁似乎陷入了沉思,随后想起了什么一般,抖了抖龟壳,声音弱弱道:“然,然后,小北,给的鱼干,很,很好吃,我,我吃完,才发现,他,他走了......”

      “那千岁知道小北往哪里走的吗?”

      千岁被问得又急又怕,憋了好一会才蹦出了一句话:“唔,唔,应该是,是往着万丈山上走的。”

      “好。今天天气恶劣,你就去屋里呆着吧。”盏初清转身拿了几块干粮,正要离开,却突然想起隔壁还住着一个人,便又折身去敲了敲门。

      敲了三下后,仍没有人开门,难不成已经走了?我管他做什么。

      盏初清朝外走了两步,叹了声气,又跑回去把门踹开,往里一看,只见柳觅云正面色微红地躺在床上,眉间皱成了川字。

      “哎,什么事都赶到一堆去了。”
      盏初清进屋把门带上,然后把上次没用完的草药翻了出来,沉闷的空气让她无法抑制内心的焦躁,自然也顾不得轻柔了,直接一把撕开染血的布带。

      “咝。”
      柳觅云痛哼一声,醒了过来,眼神没有聚焦地看向床边人。

      “呵。”
      盏初清看着已经化脓的伤口,想起对方昨天和小北打闹的淡然模样,心里的火气更是兹兹往外冒,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叫你折腾!恩?这下可好了吧,伤口感染了吧,这鬼地方又没有消炎药,你就作死吧!”

      “唔。”柳觅云的几缕鬓发被冷汗打湿,黏在脸侧,他难受地抬手揉了揉眼,嗓音嘶哑道:“我没事。”

      “没事你在这里躺着做什么?没事就早点滚。”
      盏初清一边说,一边取来昨天放在桌上的凉白开帮他清理伤口里的脓水。她低头眯起圆圆的大眼,动作又快又认真,简单地冲掉脓水后,正要给对方上药,就被一只苍白修长的手用力握住。

      “我没事。”
      柳觅云看见对方胖嘟嘟的双下巴,在自己说出这三个字后瞬间往里缩了缩,一副要发怒的样子,便有些无力地露出以往玩世不恭的笑脸,轻声道:“人家都说没事了,清清怎么还这般担心?虽然人家心里是很高兴啦,不过清清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做,心都不在人家这里,还摸人家的身子,呜讨厌。”

      盏初清一巴掌把药按在对方腰上,成功让这人闭了嘴,她起身把干净的绷带放到他手边,皱眉道:“剩下的你自己弄。小北不见了,我要去找他。”
      语气熟稔地就像认识了好些年的朋友。

      说着,她起身打开门,一脚都踏出去了,却又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嘱咐道:“今天要下雨,你身上的伤有点糟糕,千万别出来。”

      柳觅云闻言笑得一脸贱|样:“清清果然是最会心疼人的。”

      盏初清摔门就走。

      万丈山是白云镇里最险的一座山。
      万丈悬崖,不可攀登。
      往日里几乎无人问津的地方,现下却人满为患,因为今年不知为何传出“真的花戒便藏在万丈山山峰下”的谣言,令镇民们趋之若鹜。

      此时天上的乌云已越集越厚,硬生生把白昼变为了黑夜。

      盏初清看着手提灯笼,兴致高涨地人群,他们穿着鲜艳靓丽的服饰,手里都各自捧着一大把寻来的纸花,有说有笑地走在石梯上。

      “哟,狗子他娘,你怎么把娃娃都带来了?”

      “嘿,小孩子不就爱凑这热闹嘛!还说我呢,大柱你这次要是再找不到真花,人家蝴蝶可就不要你咯!”

      “哎哎哎,咋这么说呢,我保证明年就跟蝴蝶生一个大胖小子,铁定比你家狗子还水灵!”

      盏初清看着被妇人拉着小手,一脸兴奋的孩子,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小北一定也很想来玩,不然昨天就不会问她了,可她竟然都没有注意到小孩的情绪,只是想着有些麻烦,便拒绝了。

      小北一定很失望,可他却没有说出来,反而为了不给她添麻烦,一个人跑来了。

      一滴雨水砸在脸上,盏初清回过神后,选了一条没人走的杂路,观察着地形往山上极快地攀爬。
      主路上的人太多,她这“妖妇”出现绝对会引起恐慌,那样更是浪费时间,但这种没人走过的杂路又难走,她才约莫走了一刻钟,身上的衣衫便被四处横枝而出的树丫荆棘划破,脚底也被凹凸不平的石子磕出了水泡。

      “小北!小北!”
      这山太大了,她不可能在一天之内走完,只好一边呼唤着,一边往上走。

      八月的雨说下就下,倾盆而落,顿时浇灭了人们的热情,让他们纷纷退去。

      盏初清越是往上走,四周就越是寂静,她看着杂影丛生的树林,心里打了个冷战,她不怕野兽毒虫,只怕那些故事中的孤魂野鬼,并且从小就怕。

      “小北!小北!”
      盏初清不停抹着脸上的雨水,恍惚间看到一道黑影从眼侧划过,她脚下一滑,便往前踉跄了两步,险险没有摔倒。
      扶着身侧的树干缓了口气,盏初清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心里不禁一喜,是清华!

      “陈二叔,我们再找找吧,说不定再走几步就发现了呢?”清华手里拿着两朵纸花,身后还跟着几个奴仆,她有些不甘心地撒娇道。

      被叫做陈二叔的人,一派商人打扮,他打着把精致的竹伞,面色为难道:“小姐,再往上走就是牡丹花盛开之地,在那里面找花戒岂不是大海捞针?何必呢?”

      “可是我想把花交给娘亲,好让她把表哥......”清华所说的娘亲自然不是盏初清,所以当她看到从一旁林间走出的人时,顿时吓得尖叫起来!

      “什么人!”陈二叔把清华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盏初清,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往后退了步道:“你难道就是传言所说的那个妖妇?”

      盏初清根本没空理他,看着他身后的锦衣玉饰的小姑娘,略微急声道:“清华,小北不见了,你让伺候你的人都去帮忙找找。”

      清华登时一愣,随后看向陈二叔。

      陈二叔下拉着嘴角,颇为不耐道:“什么清华,这是我们陈家的水秀小姐,岂是你个乡野村妇能呼来喝去的。”

      “清华,你去不去?”盏初清又问了一遍,她见清华小心提着自己华美的裙摆,一副不想弄脏的样子,冷笑了一声,转身就走。

      “等等!娘......翠花姨!我让下人去帮你!”
      陈水秀再怎么也是心疼弟弟的,虽然对方当初没有随她离开时,她是抱了几分看好戏的心态,可现在人不见了,她又怎能安心?那可是她的亲弟弟。

      盏初清既没出声说好,也没说不好,她对清华的犹豫感到反胃,却又不想拒绝对方的帮忙,毕竟小北才是最重要的,人多一点,自然能找得快一点。
      雨势变大,山路湿滑,右眼皮又挑个不停,只有尽快把人找到,她才能放心。

      轰烈雷鸣炸响。

      柳觅云看着窗外的一道闪电劈向万丈山上,心口不受控制地发紧。

      五指死死抓住胸前的衣襟,他突然想起自己儿时坐在额娘怀里问的一段话。

      “额娘,您知道‘摘花戒’吗?我今儿个听刘公公提起,说是他们家乡的习俗。”

      “恩。”女人的声音轻如羽毛,拂过心头,“知道的,人们皆说,摘下花戒送与心爱之人,便能生死相随,再无别离。”

      “心爱之人吗?那我去摘来送给娘亲好吗?那样娘亲就能一直陪着我了!”

      女人轻笑起来,可没笑几声就没了力气,她摸了摸他的脸,叹息道:“会一直陪着觅云的人,不是我。你喜爱我,与喜爱你父皇和兄长都是一样的,可迟早会出现一个特别的人,让你想在她怕时抱她,想在她哭时亲她,想在她乐时牵她,这世间除她以外的所有都成了不值一提的俗物......”

      女人说着,似是想起了自己一般,无不悲怆道:“就算对方想要你的命,你也怨不起来,反而双手奉上。”

      “那我不要什么心爱之人!一点都不好,我最讨厌吃亏了。”

      “哈哈哈,我的好觅云,不亏的,这事从来都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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