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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濯水桥边筑青楼 ...

  •   辰天教一行浩浩荡荡开进了盛世的长安城,下榻在城里达官显贵经常往来的清韵别馆,翌日,大家又跟着教主沿着朱雀大街逛了逛,教主始终没忘了要建青楼这回事。
      走到一处清流潺潺、绿柳成云的河岸边,只见一排精致的小楼掩映在草木小丘之间,景色十分宜人,宫教主站住了,指着那地方便说:“就买那一排。”
      “教主好眼力。”赵天德(大家可能已经忘记他是谁了,就是那个怀里只有一把锅子的穷书生)立刻抚掌赞道,“这地方叫濯水桥,紧邻曲江池,左边是太妃度假村,右边是东市,可谓闹中取静,是极佳的地产购置点。”
      宫教主盯着下面清澈见底的水,困惑道:“这水不是挺清的吗?为什么叫浊水桥?”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是这个濯,洗的意思。”赵天德急忙解释道。
      “就是说,这水是洗衣房流出来的?”宫教主更加不乐。
      “嗨,那就是一个比喻,比喻清高的志向,屈原您知道吗?”赵天德见宫教主一脸茫然,不由得大为惊诧,“教主,您读的一定不是中洲的书,这屈原乃是一位楚国的大夫,他忠心耿耿直言敢谏,楚王却听信谗言而将他流放,后来楚国国都被秦国攻破,屈原满腹壮志却无力回天,绝望之下,只能投了汨罗江。他投江前在江边走路,听到一渔夫唱这歌,水清意味着太平盛世,水浊意味着乱世……”
      “住嘴。”宫教主突然说,“再说一个字,我就废了你。”
      “……”赵天德害怕。

      宫教主财大气粗,当即拍板买下濯水桥杨柳岸边的一排小楼,带着一帮教众浩浩荡荡地开进院子里,走过精致的假山池塘,穿过一道道曲折的回廊和飞桥。
      宫教主得意洋洋地负手说道:“书生,我有一事要拜托你。”
      “??”赵天德不敢说话。
      “干什么像个扁嘴□□似的。这楼既然已经归我,自然也要挂上我的牌匾,你的书法不错,帮我写个牌匾吧。”
      赵天德登时眉飞色舞:“多谢恩公赏识,小生定当竭尽所能,肝脑涂地……”
      “不用你肝脑涂地,怪恶心的。”宫教主笑吟吟地说道。
      “那……教主打算写什么字?需要小生帮忙参谋吗?”赵天德肚子里已经转过几个好辞,如“德侔天地”,如“群英荟萃”等等,既不显得有造.反倾向,听起来又宏大雅致。
      “不必,我已经想好了。”宫教主道,“就是‘口.交一绝’。”
      “啊???”赵天德感觉自己聋了,“教主,您说什么?”
      宫教主故意摆出赵天德那副摇头晃脑的样子,背诵他临时翻的一本谈情说爱的书里的内容:“小姐口.交一绝,为公子送行:‘弃掷今何在,当时且相亲。还将旧来意,怜取眼前人。’我已问过书馆的老说书了,这口.交一绝,乃是才思敏捷之意,又有‘相亲’‘怜取眼前人’等等姻缘方面的美意,可以说是非常的底蕴深厚了,用来形容本教主,正好合适。”
      宫教主说完,那副得意洋洋的神情,衬着明眸皓齿,粉面朱唇,赵天德一时看得有些呆,竟没有及时说出反对之语。
      “很好,不要以为你们多读两本书,就可以在本教主面前拽文。”宫教主负手道,“李护法,将笔墨纸砚呈上。”
      宫教主这一言既出,李护法便使了个缩骨功,将手从鞭子套里抽出来,活动了两下手腕,自一旁的马车里取出笔墨,奉于宫教主跟前。
      宫教主转过头来,瞟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红痕斑驳的手腕上,喉咙有些紧,然而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你就是这么违抗教主的命令,私下偷偷解开鞭子的?”
      宫教主这话说得十分没道理,明明是他让人去取笔墨,又绑着人手,两相矛盾之下,李护法只能脱开鞭子套,这在一边侍立的王护法看来,都有些同情李护法了。
      “请教主责罚。”李护法却垂了头,一副要认怂到底的样子。
      宫教主却心中暗恼,李护法不管怎么认罚,都表现出了要和他对抗到底的态度,坚决不屈从于他的淫威……等等,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无所谓啦,反正李护法就是这样,表面上顺从,其实压根不把他放在心上!任他折腾着要开青楼,要公开征婚,一点异议都没有,摆出这副流水无情的模样……想膈应谁啊!
      宫教主冷哼一声,柳眉轻挑:“那你便做书案,让赵书生垫着你的背写字!若是书生有一笔写差了,今天这鞭子就不是绑你那么简单了。”
      教众鸦雀无声,同情地看向李护法。
      李护法垂首道:“是。”

      李护法下盘极稳,扎了个马步,而后弓下身子,双手撑在石墩上,默然等待书生上前。
      宫教主却盯着他那纤韧有力的腰肢,看出了神。
      赵天德咽了口唾沫,将纸铺开,仔细一看,不由赞道:“这不是雪缎纸吗?教主手下果然能人云集,不过来到长安一两天时间,便购置了这慈恩寺门前只正午时才摆出来卖的名贵纸品。”
      宫教主并未注意赵天德说什么,他的眼神落在李护法收紧的臀部,为了保持后背平整稳固,虽然只是一个平常的支撑姿势,李护法却屏气凝神绷起全身肌肉,显然是要把宫教主的命令贯彻到底。
      赵天德道一声:“得罪了。”将雪缎纸铺在李护法后背上,又伸手抚了一抚。
      “你干什么?!”宫教主登时大怒。
      赵天德吓得往后一缩:“我、我什么都没干呢啊?”
      “那你还想干什么?”宫天雪进了一步,两眼紧盯着赵天德。
      “我想写字来着……”赵天德哆哆嗦嗦。
      “写字就写字,乱摸什么?”
      “这、纸不平,写不成字啊……”
      “哼。”宫天雪负手,又退回原位,“赶紧写,别啰嗦。”
      赵天德还没从美人突然翻脸的震撼中恢复过来,他擦了把冷汗,抖着手,提起一根狼毫,深吸两口气,才沾了墨。
      一股冷香扑鼻而来,赵天德的眼睛又亮了。
      “这、这是松烟墨,是香积寺的藏品,自终南山上取千年老松烧制,终南山有太白峰顶,终年积雪,雪之冷与松之香渗透结合,才有如此臻于完美的造化神工啊。”赵天德感叹道,全然将刚才的惊心忘到了脑后,“不愧是高人,深藏不露啊。”
      宫教主被接连夸了两次有品位,还是被一个看起来很有文化的书生夸的,他心情稍微好转了一点,也没再注意李护法,扭头问长老:“这笔墨是谁准备的?回去大大有赏。”
      长老皱着一张脸,凑近宫教主耳畔,小声汇报:“是李护法。”
      “什么,李护法?”宫教主突然扬声。
      这一声被赵天德捕捉到,看向这个躬身在他面前的“桌案”时,眼神都不一样了,原来高人竟然如此深藏不露。
      而赵天德一副他乡遇故知的表情,惹得宫教主心情急转直下,也顾不得给李护法留面子了,当即直言问道:“他不是一直绑在我床上吗?”
      教众们一阵静默。
      王护法头上直冒冷汗,虽然几个护法都知道李护法迫于强权、屈从于宫教主已有数载——当然,十年里宫教主有九年半都在闭关修炼,但年轻人就是如狼似虎,什么神功都压不住,憋久了一出关更可怕——可这毕竟是教主私事,贴身的事,一干教众并不知道,长老团,那就更没往这方面想过。
      不行,若是被当众揭穿了两人关系,那李护法可就危险了,王护法急中生智,接道:“教主昨天练功,李护法在旁护法,自然是要挣脱绳索的……”
      可以,床被解释成了一个练功地点。
      “哼,”宫教主眼珠子一转,也知道这话说急了,便不再提,“书生,赶紧写字,别磨磨唧唧的。”
      赵天德本来还想再问一句,是不是真的写那四个字,但想来教主如此专横,说不定又触到他哪个逆鳞,还不如照着办事,唉,也可以少叫李护法受累一会儿。
      说罢,赵天德运笔如飞,写下了平生耻见的四个大字:
      口.交一绝。

      话说回来,宫教主在说书馆听到的当然不是这四个字。
      那说书的自带方言,这段又说得快,讲那书生与小姐作别,小姐才思敏捷,口占一绝——乃是随口作出一首绝句的意思。
      不过,宫天雪并没听清说书老头的话,说书老头也没听清宫天雪的问题,两人便风马牛不相及地来了一番问答,各自欣喜地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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