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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 ...

  •   清晨六点,街道人声渐起。

      相信很多人都听过审讯室的大名,不论是在电视剧还是新闻上,背景都是印着鲜红的八个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蓝白四方的墙上少不了一面单向透视玻璃。

      审讯室里,根根冰冷的铁杆将不大的空间一分为二,杆下是一张长桌,桌前依次坐了安平、未晞和白鹿三人。

      另一边是张特制的审讯椅,一个短寸头长相老实的中年男人身穿橘色囚服,手脚被椅子上的铁环禁锢。

      张国柱垂着头,随意地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相互磨搓。

      照规定,审讯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内完成。尤其是在犯罪现场被当场抓获的嫌犯,更要即刻提审,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而这次的审讯,就设在一队回局的一小时后。

      根据以往的经验,刚被捕的嫌犯大多会惊慌失措,便于警方做出较为真实的口供。很少有嫌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好准备,所以,张国柱的放松在大家眼里并不是好征兆。

      也就是说——张国柱早已经想到了这样的结局。他不怕被捕,更不怕死。他在将吴倩抛尸前,便做好了被抓的准备。

      未晞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心下想起了犯罪现场找到的病例书上医生潦草的字迹。癌症是这个世界上最绝情的病症之一,生命在高昂的诊疗费前望而却步。

      张国柱确诊胃癌晚期,他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但以往的虐杀模式也渐渐无法掩饰他内心对真正幸福家庭的渴望,这也许就是他最后为什么没有虐待最后一个受害者许璐,甚至给她换了新被褥的原因。

      但有一点未晞没搞明白,在监狱外自由地死去总比被枪决要好,为什么放着舒服日子不过,冒险将吴倩抛尸

      “张国柱,你为什么要杀害吴倩?”安平是本案主审,未晞助审白鹿记录。

      原本低着头的男人抬起头来,一双眼充满血丝,他眯着眼,神色疯狂。

      “……她、她们该、该死。”

      “她们?”

      “哈、哈、哈哈,这、这种贱、贱、贱女人,还配、配活吗?你、你们该谢、谢我,是、是我,为这、个社、社会,清、清理了垃、垃、垃圾。”

      张国柱嗓音嘶哑,说话结巴得厉害。

      “为什么选她们做目标?”

      “为、为什么?当、当然是因、因为她、们贱、贱。”他语气轻蔑,视线却盯着桌板。而最后两个“贱”字加重着音,更像是刻意说了两次。

      “可吴倩对你来说是不一样的,不是吗?你为什么要祭奠她?”未晞插了一句。

      张国柱听到这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抬起头对上了未晞的眼眸,呼吸频率也明显加快。

      他神色中掺杂了许些懊悔,对视一瞬便撇开头,沉默不语。

      “怎么,不敢说了?做都做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安平接着刺激他。

      “谁、谁说我不、不、不敢说!是她先勾、勾引我,有、有男、人,还还、这么贱,我、是替、替天行、道!”张国柱越说越激动,也不躲了,直直盯着三人。

      “‘神三鬼四’,你故意在她胸口摆四根麦苗就是想让吴倩好走。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她是活生生被你虐杀的,你有什么脸说替天行道!”

      “明、明是她勾、勾引我!我、我都要放、放、放过她、了,居、然打、打我,臭、臭、婊/子!”

      “噗嗤”一声,未晞这个面瘫脸居然不屑地笑了出声!他像是听见了一个笑话。

      “你会放过她?别开玩笑了,吴倩已经看到你的脸了。让我猜猜,要不是她诅咒你,你是不是就会把她埋在后院里了?”

      张国柱倒吸一口冷气,瞳孔剧烈瑟缩了一下。然后才慌慌张张埋头,盯着桌面上十指相绞的手。

      “未晞哥真牛,那我这就叫人去挖,是不是把他家老房子也挖一下?”三人耳麦中传来谢铭清晰的声音。

      安平与未晞对视一眼,随即,安平趁犯人不注意,按着耳麦轻轻“嗯”了一声,又对着墙上那面单向透视玻璃点点头。

      窗外,是去而复返的谢铭。他一早送龚玥回家后不放心案子,又跑回来帮忙,拉着椅子抱着宝贝电脑给大家做支援。这会,谢铭赶紧联络了现场的民警,安排开挖犯人后院。

      “这么说,是吴倩在你平时买手套的地方勾引了你,然后你才蹲点的?”未晞顺着他的话接着问。

      张国柱这才抬头,信誓旦旦地说:“要、要不是她、先、先、先勾引我,我才、不、不碰她,她、她画成那、那个鬼样、样子,害、害得我……”

      “害得你以为她已经成年了吗?”未晞挑挑眉。白鹿笔没停,却偷空悄悄给他竖起大拇指。

      “你、你怎么会、知道!”张国柱倏地瞪大了眼睛,见鬼似地望着未晞。

      果然是这样。

      之前的所有案子能查明被害者身份的都是成年女子,年龄至少在二十到二十五六岁之间,只有吴倩一个受害者是未成年,犯人也只对她一个人产生过忏悔的念头。但从看到嫌犯的脸开始,被害者就已经跑不掉了。

      “能具体说说吴倩是怎么‘勾引’你的吗?”安平紧追不舍。

      张国柱眯着眼想了想,“我记、记得那天遇、遇到她两、次,一、一次在马、店村附、附近的十、字路口,她冲、冲我抛、媚眼;一、一次在超、市里,她故意扑、扑到我、怀里。”

      “哇,要不要这么劲爆。”谢铭一阵唏嘘,手下也没停,敲着键盘调出案发前几天的所有监控录像。

      “你别说,超市里的监控还真有这么一段。我再切一下马店村附近路口的录像啊。”谢铭噼里啪啦找到了当天的录像。

      “案发前两天的下午四点左右,吴倩坐一个男人的车和嫌犯同一时间在马店村附近的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我看到受害者从窗子探了一次头。”

      “七点左右,两人在嫌犯买手套前的超市碰面,吴倩滑了一下跌在迎面走来的嫌犯怀里……额,这应该都是意外吧,我可没看出‘勾引’的意味啊。”

      这边安平听了谢铭的调查,继续审问嫌犯张国柱:“那你是怎么确定那个点,吴倩会独自一人呆在宾馆里”

      张国柱开始视线闪躲,支支吾吾道:“她、她在超、市和那、那个男、人说的……我、我去、去宾、宾馆刚、刚好有点、事……”

      “什么事需要你偷酒店工作服偷偷摸摸溜进宾馆里?”张国柱咽了咽口水,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这时未晞接到:“于是,你趁与吴倩同行的男人不在的空当,假扮工作人员进入吴倩房间将她打晕,用清洁车运出宾馆,而后利用你的面包车将她带回家。”

      “但她突然醒来与你争执,慌乱中你误伤了她。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人放血、斩杀、奸尸。杀完人,你发现了她的财物中有身份证,吴倩是未成年人,不属于‘猎物’的范畴。”

      “这时候,你开始害怕了,怕她的诅咒成真诅咒你。所以,你将她的尸体清洗干净,换好衣服,最后选择抛尸在你们开始相遇的马店村。”

      “张国柱,你说,整个过程我哪里说错了”未晞对上白鹿诧异的眼神,未晞眨眨眼,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容。

      这时的张国柱身体不受控制般小幅痉挛起来,他急得满头大汗:“你、你说得不、不、不对!”

      “我、我从、从不奸、尸!我、我发、现,她、她是小、孩,准、准备放、放过她!是她自、自己拿、拿的刀!”

      “看来是我误会你了。这么说……你是在她醒来前就强/暴了她,并且翻了她的财物。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她自己拿刀是如何捅伤自己的”

      张国柱急忙挣了挣桌上被链住的手,勾着自己衣角想要将袖子卷起来。“我、我被她划、划烂了胳、膊,一、一挡就打、打到她了。”

      耳麦中传来谢铭惊愕的声音,“什么?嫌犯院子里挖出了三具白骨?”

      安平撑着头皱紧眉,敲了敲桌子,转头对未晞说:“我得去看一趟,这里就交给你和小白了,有情况立刻通知我。”说着点点耳麦起身出门了。

      安平去现场勘察,谢铭在门口调控信息,剩下未晞和白鹿两人面面相觑。

      张国柱被安平突如其来的动作搞蒙了,愣愣地看着两人。

      “队长有事出去了,我们接着聊。”未晞嗓音慵懒磁性,“说说你自己吧,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张国柱轻蔑地撇了未晞一眼:“你、你说聊,我、我就得跟、你聊吗?凭、凭什么”

      未晞咂了咂嘴,向前倾身:“啧啧,难道你就不好奇,你为什么会一直被同一种女人吸引吗?”

      “你、你放什么狗、狗屁!我、我是为、为了惩、罚她们!”张国柱情绪激动,破口大骂。

      “真的是这样吗?小白,我问你。”未晞转头望向白鹿,白鹿也很配合地抬眼看他,“你说,如果安队向你眨眼,你会觉得他在‘勾引’你么?”

      “卧槽未晞,我可刚出来。”耳麦里传来安平不满的抱怨声。

      “哈哈哈哈!”谢铭在一旁笑得欢畅。“诶呦,我错了安队,别揪我耳朵啊!”

      白鹿憋住笑,脸蛋红扑扑的。

      “咳咳……安队的话当然不能啊,我大概会觉得他眼皮抽筋了吧……”白鹿清清嗓子,正经回答到。

      “张国柱你看到了吗,这样才是正常的反应。在你的主观意识里,这些特质已经符合了你的审美,所以你才会将自我意识带入其中,再去分析吴倩每个动作的含义,才会认为她是‘故意勾引’你。如果我朝你抛媚眼,你会觉得我是在勾引你吗?”

      张国柱愣住了,他甚至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错。

      “你也曾问自己,为什么自己一次又一次栽在这种死循环里?为什么总是这些女人?为什么总是这样的结局?……这些困扰你一辈子的问题,难道你不想知道答案吗?”

      “只有你的经历,才能告诉我们答案。也只有我,才能帮助你。”

      未晞声音不大、语调舒缓,却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了张国柱的心上。

      张国柱捏紧双拳,颈上青筋暴起,一条青色的血管一直蜿蜒到太阳穴。他双眼赤红浑身颤栗,嘶哑着嗓子从牙缝中吐出一句话:“我、我要知、知道答、案!”

      “好,我保证,给你答案。”未晞一字一句说完,抬手敲了敲桌子,“我叫人给你拿纸笔来,介于时间紧迫我们还是用写的比较好。当然,如果你想,我们可以去外面等。”

      张国柱没理他,只是呆呆一直盯着桌面看。过了几分钟,谢铭将笔和纸送了进来,未晞白鹿一同退了出去,走时未晞还体贴拉好了门。

      三人从审讯室出来后哪也没走,就拉了个椅子坐在单向透视玻璃前盯着嫌犯张国柱的一举一动。

      毕竟张国柱用来写字的铅笔也算是利器,以往也不是没有用一支铅笔就自杀了的嫌犯。虽然张国柱心结还没解开,应该不会选择自杀,但凡事总有万一。

      况且他的罪孽实在太深重,算上刚刚挖出的三具白骨,已经有十六条人命了。自杀和癌症相比,倒是一种让他更快解脱的方法。

      窗内的张国柱边写边咳嗽,不时停下笔捶胸顺气,却也已经写完了一面纸。时间在他的笔下倒转,回到了一切最初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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