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宝莲灯·时差》一领淡鹅黄

9、白月光(1)

　　杨戬关上门，将气得跳脚的丁香挡在门外。回身戴上蓝牙耳机，一封一封的检视桌上的信件。一张珍珠白色的请柬自厚厚的报纸中掉落出来，上面是某人再熟悉不过的字迹，邀请他参加今晚在江滨国际酒店举行的鸡尾酒会。娟秀小巧的簪花小楷清楚地注明，这场酒会将由九霄集团董事长的特别助理常小姐主持，希望杨教授能够拨冗前往。

　　常娥。

　　杨戬描摹着请柬上华丽而不失典雅的烫金纹饰，知道这一定也是出自于她的手笔。当初在国内上大学时，常娥就以书画双绝著称，是全校有名的才女兼校花。后来她嫁给了高一级的体育系学长侯毅，随丈夫去了欧洲做访问学者，还让暗恋她的男生们大大的惋惜了一回。

　　再次得到常娥的消息，已经是几年之后。那一天杨戬正在屋后草坪上浇水，电话铃声响起，接通之后传出了常娥温婉的嗓音：“请问是杨戬吗？”

　　杨戬拿水管的手有点不稳，几乎洒在了自己的脚上：“我是，您哪位？”

　　“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常娥笑得很开心，“不是咱们一起在书画社熬夜出海报的时候了！”

　　“真的是你啊！”杨戬也是一个莞尔，走到龙头前将水关掉，回身坐在廊下的秋千上，“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常娥听上去有些感慨，“好容易才托人找到你的号码，我也来了C大呢！”

　　杨戬的呼吸一滞，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看后窗，寸心显然还在午睡，并没听见起床的响动。

　　“什么时候来的？你自己还是……”杨戬尚未说完，自己也笑了，“你当然是和先生一起来的，C大的运动医学也是排名前十的呢。”

　　常娥没有回答这句，径自转了话题：“什么时候有空？出来喝一杯吧。”

　　如果说寸心是杨戬一生中为数不多的意外之一，那常娥的出现大约应该是个小小的惊喜。

　　在国内读书的时候，常娥是大部分法学院男生的女神，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尚在青涩之年的杨戬。

　　这段心思他从没向人诉说过，也不曾盼望过什么超出计划之外的发展。只是每当常娥俏生生的走过杨戬的宿舍楼前，他都会在男生们的艳羡声中体会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失落。

　　常娥的先生侯毅那时候比她还要红。作为校篮球队的主力，又弹得一手好吉他，只要在樱花树下摆个造型，就能吸引无数女生火辣辣的目光。所以当二人正式走到一起，所有人都是心服口服，甚至加以祝福的。

　　但这一次，只有常娥一个人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厅里，从前和她如影随形的侯毅却不在身边。

　　“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常娥低头搅着杯中的摩卡，并没有要喝的意思。大约是觉得自己看上去太过失落，她又赶紧补了一句：“他在慕尼黑的工作还要一段时间才能结束，我先到美国来，安顿好了等他。”

　　“哦。”杨戬递了张纸巾过去，并没打算发表评论。探问别人的家事并不是他的习惯，尤其是在看出别人极力掩饰什么的情况下。

　　“我刚来，还没考驾照，可不可以请你载我先去看看车？”

　　“好。”杨戬干脆利落的答道。正巧寸心嫌他的老爷车年头太长，一早嚷嚷着要换，不如一起去瞧瞧有什么选择，也省得她总是唠叨。

　　这个下午过去的很快，看车的人不多，红鼻头的二手车商顺理成章的把常娥和杨戬当成了小夫妻，极力向他们推荐那辆“可以装下一整个橄榄球队”的休旅车。

　　常娥红着脸说明，明白自己会错意的车商忙着解释，杨戬却似乎浑不在意，最后打量了那车一眼，觉得也是时候教教寸心开车，不然以后有了孩子……

　　他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杨戬已经在层层叠叠的人生计划里为寸心腾出了一块地方，甚至没有经过复杂而激烈的心理斗争。

　　只是，仍然会有点小遗憾吧？

　　杨戬瞥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常娥。尽管他从不期待变化，但在杨戬的潜意识里，他一直希望拥有的婚姻，仍然是父母那样相敬如宾的细水长流，而不是寸心这种生起气来如疾风迅雷，和好起来又瞬间云收雨散的模样。

　　“什么？你已经付定金了！”寸心的大嗓门透过话筒，听得一边的常娥都笑起来，又赶忙假装什么都没听见。而寸心是不管这些的，只顾着在电话里嚷嚷：“我都还没见过你要买的那辆车！”

　　杨戬用手遮住话筒，轻声细语的解释：“我看了，车况不错，而且价钱也合适。如果不赶紧定下来，只怕再来就拿不到了。”

　　“说不定又是dealer忽悠你……再说你钱不够问我就是了，买辆新的也行啊，干嘛要别人用过的？”

　　“那是你的钱。”

　　寸心沉默了半分钟，直接挂了电话。杨戬不知自己又是哪里惹翻了这位姑奶奶，刚想回拨，殷勤的销售已经拿了合同来请他签字，只有常娥在边上轻轻问了句：“你女朋友要是不满意，还是别太匆忙。”

　　“她就那样。”杨戬合上笔帽，“咋呼一会儿就好了，不会老生气的。”

　　常娥笑了下。人家两口子的事，她初来乍到也不好掺和，能说这么一句，已经是常娥的极限了。以她对这位学弟的了解，也知道杨戬不可能低声下气的和女孩子细细解释，尤其是在一件他已经想定了的事情上头。

　　果然等杨戬回到家，寸心已经自己消了气，只在他进门的时候嘟了嘟嘴，目光刚一落在杨戬手拎的樱桃上面，两只眼睛登时就眯成了可爱的新月状。

　　“我告诉你，你拿东西来贿赂我也是没用的！”话是这么说，人却已经把樱桃接了过去，自己走到厨房去洗。

　　杨戬嘴角噙着笑，也跟了过去：“你吃点樱桃歇会儿，我来把肉放进烤箱。”

　　“先说好，这块肉是给你吃的，不能算给我帮忙哈！”寸心嘴里塞着樱桃，含混说道，“车是什么颜色的？”

　　“银灰色，你应该会喜欢的。”

　　“真的？”

　　杨戬摘下手套，含笑看着寸心：“你不是总说后院里需要种几棵树？等我拿到车，先去Lowes买几棵树苗……”

　　“我要跟你一起去！”寸心跳下高脚凳，一根纤细的手指几乎顶到杨戬的鼻尖上，“免得我不在，你又擅作主张！”

　　杨戬还未答话，寸心掌心中藏着的樱桃已经塞在了他嘴里：“就这么定了，不接受反驳！”

　　“好，你说了算。”杨戬的唇齿轻轻动了几下，樱桃核就势吐在寸心的手里，“过两天周末，我想请人到家里来吃饭。”

　　“烧烤还是……”寸心放下装着樱桃的碗，打开烤箱查看温度。

　　“烧烤恐怕不行，还是炒菜吧。”杨戬漫不经心的答道，“来的是个女孩子，光是烤肉我怕她吃不惯，你要是忙不过来，我帮你。”

　　女孩子？寸心的手一顿：“我见过的么？”

　　“应该没有。”杨戬已经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是我的一个学姐，叫常娥。”

　　烤箱里的热气喷出来，扑在寸心薄薄的面皮上，忽然有点灼痛。

　　这个名字她听过。有一次镇抚司的社团聚会，男人们拎着冰镇啤酒，打开手机分享校友们的近照，朱天蓬醉醺醺的指着一个极好看的女孩子笑道：“要说我眼光真不差，你看咱们同学里结了婚的女生，就常娥保持的还跟婚前差不多，一点儿没变。”

　　“得了吧呆子，你那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孙齐天嗤之以鼻，“隔壁楼外语系‘七仙女’最近聚会的照片我刚看完，都比以前水灵多了！”

　　“胡说！”朱天蓬喷着酒气，“那几个原先就都干巴巴的，现在就捯饬过了，也不见得能好看到哪里去。”他摇摇晃晃起身，一屁股坐在跟前的桌子上，指着不置一词的杨戬，“你不信问他！当年读书的时候，这位大爷谁都看不上，唯独对常娥情有独钟……我说的对吧杨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