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预知未来》林鹿呦呦

4、拯救

　　寒风掠过瘦削的树木，温柔地带走了几片叶子。
　　沈缈不自觉地裹紧了自己的校服外套。

　　已经是初秋的天气，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外套，这让沈缈若有所思。是不是在以往的三年里，自己也是无人问冷暖、无人问饥寒。
　　虽然这么沉思着，沈缈还是没有跟丢前面的大长腿。

　　封杭双手插兜，戴着耳机走在前面，尽管只是简简单单地穿着黑色呢子外套，也吸引了不少女生的视线。
　　沈缈迈着小短腿跟着封杭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不怀好意的花痴。

　　封杭骤然住脚。
　　沈缈收势不及，险些一头栽进封杭的怀中——封杭伸出手扶住了沈缈的肩膀，这才止住了惯性。
　　他的眸光冷淡如水，眉头轻蹙，“我已经告诉过你，你早点回家。”

　　“要回去咱们一起，你今天真的不能去烧烤摊儿！真的！……要不然咱们先回去，明天再去打工行吗？”沈缈连用两个“真的”，话语里全都是急促。
　　封杭刚才说，他昨天刚找到兼职，就在昨天的烧烤摊儿那儿，今天就要去兼职了。这也是为什么昨天封杭会在烧烤摊前遇见沈缈的原因。

　　封杭叹气，“昨天出现在这里，是跟摊主谈好了明天来。我答应了摊主，今天会来。”
　　封杭顿了顿，“那我一定就会来。”
　　沈缈气结，“可是真的很重要！你能不能不去？”
　　封杭看着沈缈，笑了笑，“如果我答应了你，我也会做到的。”

　　“……”沈缈看着封杭，半晌说不出来话。
　　她知道封杭说的对，只好说，“那我陪着你吧。”
　　“……随你。”封杭不置可否。

　　拐过一条街，就是格外昨天封杭与沈缈偶遇的地方。
　　路边摊生意很是红火，带着浓香的烧烤味道飘逸数里，钻进人们的鼻间，收揽了不少食客。
　　而沈缈托着下巴，看着封杭跟烧烤摊老板并肩站在一处，充满市井味道的烟火笼罩着两个人，反而有一种格外虚幻的感觉。
　　封杭的身影瘦削而挺拔，这样的背影与沈缈梦境中的画面渐渐重叠在一起……

　　“姐姐，你为什么不让大哥哥陪我玩儿啊？”小女孩软糯的声音在沈缈的耳边响起。
　　沈缈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她敛睫看向眼前撅着嘴的小女孩，竭力让自己保持和善，“你爸爸跟大哥哥在努力赚钱，所以呢你要乖乖的，不要捣乱，更不要乱跑！”
　　在“乱跑”两个字上面，沈缈格外加重了音。
　　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切！”小女孩的嘴巴撅得更高了，“我一直都在这里玩儿啊，哪儿有乱跑？”
　　沈缈勉强笑着说，“那当然更好，姐姐陪你坐在这里等爸爸忙完，你就可以回家了，好不好？”
　　小女孩一脸的不在乎，头扬起，又“切”了一声。

　　小女孩正是四五岁的年龄，活泼好动的时候。
　　在沈缈的预知中，封杭去烧烤摊兼职帮忙。
　　再然后就是街上冲过来一辆横冲直撞的摩托车。
　　下一个瞬间就是封杭血染当场。

　　她的预知是跳跃性的，并不是与现实同等的时间。在刚开始沈渺还不知道为什么封杭会被摩托车撞倒，但是当沈渺看到笑眯眯的摊主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之后，猜测源头可能是小女孩了。
　　毕竟封杭这么大个人，不会主动凑到摩托车下。
　　所以沈渺到达之后，一直盯着小女孩。

　　沈缈叹气，低头看了看手表，心底暗暗说，只要坚持这一晚上就可以了，封杭就没事了。

　　夜幕深沉，沈缈用手托着下巴，枯燥无味地等着封杭。
　　她瞪大着双眼，时间长了，渐渐有些困意。
　　封杭侧头的时候，就看到沈缈竭力托着下巴，头一点一点的。
　　他一向冷淡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浅淡的笑意。
　　外套被一双小手轻轻拽了拽，“哥哥，你陪我打游戏好不好嘛？”

　　封杭低头，是小女孩狡黠的眼睛，“我玩儿的可好了，咱们俩玩嘛！”
　　封杭摸了摸小女孩毛茸茸的头发，“哥哥在帮你爸爸的忙，你先去玩儿。”
　　中年大叔的摊主笑呵呵地说，“小丫头片子，看你哥哥长得帅吗？自己玩儿去啊！”
　　小女孩悻悻地踢翻了摊边的木凳子。

　　“咚”一声，木凳掀翻的声音让沈缈从迷糊中清醒过来，她竟然睡着了！
　　这一睁眼，沈缈下意识地环视了四周，然后心里一咯噔！
　　在远处，隐约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下一秒，出现了骑着摩托车的男人，来势汹汹。

　　骑摩托车的人还是来了！
　　如同出膛的子弹，在马路上飞过！
　　预知中出现在摩托车前的小女孩本该在自己身边，却不见了踪影！
　　一眨眼不见了小女孩，沈缈惊出一身冷汗。
　　她瞬间站起身来，就看到小女孩正在蹦蹦跳跳地往路边去。

　　发现了危险的不止沈缈，封杭大声喊着“回来！”，一边跑去拦小女孩。
　　而小女孩浑然不觉，哼着儿歌往路边跑。

　　距离在迅速的缩短！
　　……来不及了！

　　沈缈来不及思索，俯下身一手抄起木板凳，右臂使力，随后一把投掷在了小女孩前面！
　　小女孩蹦蹦跳跳，就快要到路边了，骤然出现了障碍物，“噗通”一声，狠狠地摔倒在了木板凳上！

　　仅仅一米的距离，仅仅一秒的时间。
　　下一秒，摩托车风驰电掣地经过，带起一阵劲风，风打着旋扑在小女孩吓傻的脸上，以及停住脚步的封杭身上。
　　他将小女孩抱起来，紧紧抿着唇，看着远处。

　　远处的摩托车就像是失控般掠过，然后直直地、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电线杆上。
　　“砰！！”
　　震天响，摩托车摔倒在了马路上。

　　一切像是被延迟了一般，直到此刻，小女孩哇地痛哭起来。
　　被吓傻的中年大叔摊主这才恢复了活动能力，颤抖着手接过了哇哇大哭的小女孩，“差一点……就差一点……”
　　他哆嗦着手，将女儿紧紧地抱紧在自己怀中。

　　远处，撞在电线杆上的摩托车冒起来了轻烟，吃宵夜的人们团团将那处围住，已经有人在惊慌失措地拨打110与120。
　　封杭低头，就看到被投掷在地上的木板凳，眸色微微深沉了些。
　　兵荒马乱的人群，哇哇大哭的女孩……
　　如果不是沈缈这用力一掷，被围住的人，可就是自己……或者是那个小女孩了。

　　……

　　两个人准备悄悄地离开，
　　下一秒，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你们稍等下，留步留步！”

　　是脸上犹带着泪痕的中年摊主，他紧紧抱着女儿，就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瑰宝。
　　“我决定，我不在这里干了，换个人少的地方。”
　　“本来想为了多赚些钱，自己带着孩子，反正小孩子嘛，哪里玩都是一样的，天天跟着也没什么。”
　　“但是现在我知道，失去她，不行……”他的眸光里，是属于父亲的厚重的爱。

　　他哆嗦着掏出钱包，使劲儿抽百元大钞往封杭手里塞，“这是今晚上的工资还有你们两位恩人的报酬，别嫌弃少，这是我的心意……”中年男人的脸上全都是坚毅与感激。
　　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封杭与沈缈对视一眼，轻声开口说，“这钱我就拿走今天的，其他的不能收。”

　　推让了半天，封杭还是坚持只拿自己该拿的。
　　两个人临走的时候，窝在爸爸怀中的小女孩眼睛湿漉漉的，软糯糯地说，“帅哥哥，再见。”
　　“……”合着没大姐姐什么事儿了！沈缈只得感慨这个看脸的世界。

　　沈缈与封杭两个人走在夜晚寂静的街上，往家走去。
　　沈缈没有说话，心底默默盘算着：
　　……所以，虽然自己救了封杭，但是封杭，打工的第一天，就失业了。

　　一直沉默的封杭，忽然停下脚步。
　　“嗯？”沈缈也停住脚步，不解地抬头看向封杭。
　　封杭很高，看上去约莫有一米八左右，所以一米六三的沈缈只能仰望着他。

　　封杭第一次认真打量沈缈。
　　沈缈手臂自然垂下，手掌贴在校服裤缝，规规矩矩地站在他面前。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校服，衬得脸更白。

　　眼睛是湿漉漉的，像是猫眼，透着迷茫而空洞的光。看着你的时候，让人忍不住心软。
　　头发随意地低扎着，发尾自然弯曲。
　　几缕轻柔的发丝不受发带的约束，落在了雪白的脖颈上。
　　冲破束缚，完全的未知，就像是她的命运。

　　“沈缈”。
　　“……嗯？”

　　封杭盯着她，忽然笑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不让我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