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身》九千税

13、朝着床的鞋子（一）

　　醒来时时辰还早，天边刚蒙蒙亮。兰篁发现睡在旁边被子里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钻进她这边来，手臂将她紧紧搂着，整个被窝里热烘烘的。

　　她歪头过去，借着昏暗的光线打量他。
　　倒是第一次这么近观察这人，他还没醒，睡的很是香甜的样子。兰篁见过太多美人，正因为见过太多所以对美丑没了那么深刻的感受，只觉得这人算不得顶顶好看，但是也不难看，温和的样子让人心安。

　　她伸出手，想要摸一摸他蒲扇般的长睫毛。

　　这一动反倒把人给吵醒了，他迷糊睁开眼睛，看清是她在怀里后就非常自然地亲了亲她的额头，“什么时辰了？”

　　“不知道。”

　　“那就再睡一会儿。”他的声音因为未消退的睡意略带沙哑，沉沉的撩拨在人心弦上，震颤耳膜，无端的好听。

　　“睡不着了。”

　　宴珑将人抱的紧了些，“睡的好不好？”

　　“好像做梦了。”

　　“梦到什么？”

　　兰篁努力回想了一下，“醒来就忘了。”

　　宴珑将头抵在她头顶闷笑了一会儿，兰篁被他颠颤的不舒服，推了推，“怎么了？”

　　“没有。”宴珑摸摸她的头发，“你真好。”

　　她怎么就真好了？兰篁被他说的莫名其妙的。

　　“起吧，按规矩今天你要给父亲母亲请安，之后怕有人要带你熟悉王府，是该早起。早膳不合胃口也要努力多吃些，不然会饿的。”

　　兰篁觉得到时候肯定人多嘈杂，而且还不知这府里藏着什么妖魔鬼怪，不由问，“你会在吗？”

　　“你希望我在吗？”

　　“嗯。”兰篁老实点头，“我怕说错话，你在会好一点。”

　　此刻完全忘了世人眼中两人都是傻子，一个比一个傻，凑在一起别人就等着他们闹大笑话。

　　宴珑又把她给抱住了，“好，那我一直陪着你。”末了，又笑着添了一句，“不要害怕，有我在的。”

　　除了小雅和西西，兰篁还带了好些仆从过来，宴珑又给她配了两个忠心的大丫鬟，唤做阿曼和采薇，主要是担心她带来的人能干则已，却不熟悉王府，有他的人在，不会两眼抓瞎。

　　兰篁和宴珑起床后都没叫丫鬟进来伺候，各自穿衣裳。

　　嫁为人妇后的衣裳与未出阁时不太一样，本来就不太会穿这些七层八层这个纱那个袍的兰篁捣鼓了半天，还是没有穿好。

　　宴珑走过来，“衣裳出了什么岔子吗？”
　　“衣带……”兰篁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好像打成死结了……”

　　如果她的眼睛带点红带点雾气，语气再软那么一丝，宴珑肯定控制不住自己，会不管不顾把她按回床上去。还好，他尚能克制身体。

　　宴珑从后圈住她，双手帮她解缠在一起的衣带，叹了口气，“怎么这么笨。”

　　兰篁很认真和他道歉，“对不起。”

　　宴珑的手顿了顿，这人真是……

　　他退开，“好了。”几乎是躲避似的退到一边去，传丫鬟进来洗漱。

　　采薇和西西在整理被褥时，发出一声轻微的惊讶，然后窃窃私语两句，都露出心领神会你懂我懂的表情，把床单被罩全换了。

　　兰篁已经看见了，大红床单上有一点更深的暗红，小小一团。

　　她昨晚和宴珑相安无事，那玩意儿哪儿来的？

　　她悄悄问宴珑，“你受伤了吗？”

　　“是啊。”宴珑捂着心口，“旧伤复发，娘子你可要好好照顾我。”

　　兰篁多一个字都不想和他说了。

　　她和宴珑住的院子叫锦墨居，王妃住在嘉寿堂，这一路过去，恰好要从锦墨居后面的花园路过。天帝送的那座珊瑚山就立在池塘中央原本是假山的地方，此刻花园里外都围着下人，还有一样要去王妃请安的媳妇儿与内戚，对着那神奇的珊瑚啧啧赞叹。看到兰篁来了，竟不约而同让了条路出来，全都是想仔细打量她又不敢的畏怯神色。

　　兰篁没把这些人对自己的态度放在心上，看了一眼红珊瑚就继续往前走，内心感慨一句天帝真小气，天后生辰，她送了沧灵山连绵十里的灵石，她大婚，就送这么小的一座珊瑚，很有可能还是他挑了剩下不要的。

　　至于什么孩子，兰篁自动忽略，她不和宴珑那啥，还能凭空冒出来不成？

　　宴珑慢慢走等她，此时凑过来说，“红珊瑚是祥瑞之兆，宁王府突然多了这么个宝贝，别人都向父亲道喜恭贺。”

　　“难道不该视为妖异之兆？”

　　“你是身负神力的人，宁王府之前没有，在你嫁进来后就有了，都说是你带来的祥瑞。我很庆幸及时把你娶进门，不然就得被人抢走了。”

　　兰篁觉得好笑，“这有什么关系？”

　　“唔……好像的确关系不大。”宴珑笑起来，“反正你知道娶到你我很高兴就是了。”

　　兰篁觉得这人真是有毛病，总是说没有前因后果、莫名其妙的话。

　　宴珑有一个哥哥三个弟弟，他排第二，三个弟弟都是庶出，因为都做了官，成了家室，所以也都在场。一大家子坐在厅堂里，很热闹。

　　还没进去，兰篁先看到几个小孩子，在丫鬟和婆子的陪同下，跑来跑去在院子花圃间做游戏。

　　兰篁问宴珑，“你的兄弟都成家了，为何你现在才成亲？”

　　宴珑一脸心痛无奈，“因为我是傻子啊，没有人愿意嫁给我。”

　　兰篁瞪了他一眼，信他就有鬼了，问了还不如不问。

　　王爷不在，嘉寿堂以宁王妃为尊。生的几个孩子全都长大成人，专注于含饴弄孙的她神情平和，雍容华贵地端坐着，接了兰篁奉的茶，赏她一对步摇，一对玉镯，一对耳坠。兰篁接过来递给小雅拿着。

　　接着依次敬茶或见礼，对方是长辈就收礼，晚辈就送礼。她的嫁妆非常丰厚，却不敢拿神仙送她的东西送人，一来这些人镇不住那些玩意儿的灵性，二来太过贵重，很有可能吓着他们。

　　妯娌见礼时，兰篁看到宴珑的大嫂姜氏时微微怔了怔，不由看了她身边的大公子宴玮一眼。

　　等她坐回座位，一直留心着她的宴珑察觉到异样，悄悄握住她的手，关切地问，“怎么了？”

　　兰篁摇摇头，“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