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山河覆》夏荼

34、第034章·东辽汉女.5

　　然而事实上证明，一贯嬉皮笑脸的赫罗真的不靠谱！

　　喀什一脚踩在赫罗的胸膛上，刀尖指着少年的脸，冷淡说道：“你输了，趁我姑母还未看见你，别再管闲事快走吧！”倒在地上的赫罗转过头来看了看我，一边朝我死命地挤眉弄眼表示他要先丢下我去通知拓跋衡，一边回答说道：“行！我走还不成么！”

　　“谁都不准走！”

　　一行侍卫分开，齐声行礼道：“王妃！”

　　王妃冷着脸在喀丝的搀扶下走过来，居高临下地扫了我们一眼：“既然都来了那就谁都不能走！来人，把这两个孩子统统都给本宫带走！”

　　喀丝美目不安地看着我与赫罗，咬了咬唇：“姑母，您不是答应过我，只是来看一眼吗？众人都知道赫罗是殿下的朋友，如果这件事情闹大了，殿下一定会生气的。”

　　王妃冷笑了一声：“本宫是答应过你来看看这个汉女到底有什么名堂，可现在本宫要处置的，是一个不知死活竟敢顶撞本宫的汉人，大王子是尊贵无匹桀骜难驯不好得罪，可难不成在东辽的草原上，本宫连一个马奴都不能得罪了吗？”说到这里，女子喝道，“还等什么！还不把这两个人绑起来！”

　　“喏。”戍卫齐声道，将我和赫罗两个捆住了双手，而绳子的另一端绑缚在了那香车的木沿。赫罗大叫道：“喂喂，你们这样把我们系在这车上，回到王宫我们不是要累死也会被拖死的！”

　　“嘘，小声点！”喀什递给赫罗一个警告的眼神，“我姑母可不是好惹的。”喀丝临上车前，欲言又止地看了咬牙一言不发的我最后一眼，目光如同轻烟一般幽怨带着不甘却也有不安。

　　“诶诶诶，你怎么样？还能不能坚持？”赫罗看着走得跌跌撞撞踉踉跄跄的我，气喘吁吁地调笑道，“本来以为你们汉人都是弱不禁风的，没想到你哥哥是个例外，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也是例外。从前骑马来马场时，还不觉得路途遥远，现在真是跟死了一般让人难受得紧！”

　　寒冬的风像是刀子一般刮在脸上，我喘着粗气咬牙说道：“我还能坚持一点，这一次拖累了赫罗你，真是对不起。”

　　赫罗眼睛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你真的顶撞了王妃了吗？嘿，你可是我见过的汉家姑娘，哦不，是我见过所有姑娘中胆子这么大的，王妃是汗王的宠妃，在东辽除了大王子没人敢得罪她，你怎么不怕？哦，我差点忘了，你连大王子都敢打，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呢！”说罢，少年就哈哈大笑起来，引得一旁的戍卫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我有些无语：“我之前根本没有见过她，遑论去得罪于她！今日那个女人不顾风雪来这里，就是为了找我茬的。”

　　这个时候马车突然加速，我再次被拉得脚下更加跌跌撞撞。赫罗倒是加快了步伐，嬉皮笑脸道：“这就没办法了，谁较你是汉人的姑娘，又得大王子看重，所以王妃是不会允许你的存在！”

　　我跑得满脸通红，有些缺氧就更不明白了：“我是个汉人又如何，哪里招她惹她了？”

　　还没等少年回答，我便被一块石头上‘阿’地一声跌在地上，而马车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身上穿的羊皮袄子被地上的砂砾磨得沙沙作响，手腕被绳索磨得出了血疼得我牙齿紧咬。

　　“喂喂喂！快停车！快停车！”赫罗看到我被拖在地上跑，连忙高声呼喝道，“快停下来！”

　　四周那些侍卫像是没看见一般不发一言，反而用眼神制止赫罗说话。因为整个人被拖在地上跑，我手腕上的绳子几乎勒进了皮肉之中，隐隐约约渗出了鲜血，然而我前面就是一块切口锋利的断石。赫罗见状，急得脸红脖子粗，吼道：“快停车！快停车！要出人命了！”我情急之下，连忙将双手用力分开，而手腕之间的绳索被那断石的切口狠狠地一划，就绷地一声断掉了！

　　“啊——”我一下子失去拉扯的力量，往斜坡向下滚去——

　　赫罗高声叫道：“停下来！停下来！南笙掉下去了！快停下来！”

　　终于这句话让马车停了下来，王妃几乎是气急败坏地从马车上下来，连奴仆的搀扶也不要了，冲到赫罗面前扬手便是两巴掌：“你在乱叫些什么，附近便是月牙谷了，你若是大喊大叫吸引来了狼群，本宫就先把你喂狼去！”

　　赫罗指着南笙坠落的方向，急急说道：“王妃，南笙掉下去了！”

　　喀丝捂住嘴巴惊叫出声，只见那团白色身影向下越滚越快，而立在半山坡的一块石碑上赫然用红色字体写着字，少女叫道：“糟了，她……她，她掉了进去！”

　　所有人沉默下来，眼神惊恐地看着那块被风雨侵蚀的石碑上用红字刻出的三个大字——月牙谷。

　　喀什和喀丝互相对望一眼，都从他们各自的眼睛中看到了惊惧和恐慌。被绑缚着双手的赫罗急得满头是汗，对下马的侍卫吼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啊，还不快下去救她！”

　　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下去，愿意那生命冒着这样大的风险救一个汉人的姑娘。

　　“是天意，她活不成了！”王妃直勾勾地望着这片几近荒芜的盆地，眼神空洞得可怕，“是天意让她活不成的。”女子转过头，对面带踌躇的喀什和赫嗤地一声笑，“那是月牙谷，就凭你们这些毛头小子，敢进去吗？”她转头对赫罗挑眉，“就凭你，你敢在这种时候进去吗？”

　　赫罗脸色一白，面容惊惧地看着那越滚越下去最终不见踪影的少女：“我……”喀什走过去，将赫罗手腕上的绳子一刀斩断，提醒着少年说道：“今晚是月圆之夜。”一句话，便让身边的东辽武士和面前的少年一个个面露惧色。赫罗揉着自己的手腕，紧皱着浓眉，少年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推开一个戍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骑上马扬尘而去。

　　“斯——”我强自撑着自己坐起来，右小腿疼得厉害，大概是刚才滚下来的时候撞到了一块岩石上。我抬头向上看，才发现原来自己坠入了盆地的凹槽之中正好挡住了上面人的视线，而我前面正是一马平川的荒原。

　　上面隐隐约约传来人声，我害怕地将自己更加贴近了身后的山壁。从赫罗那半清不楚的话语里，我大概知道自己侵犯到了那个王妃的利益。他说的没错，在东辽，汗王最宠爱的王妃若是想要我死，随便找一个什么理由，捏死我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

　　等到右小腿稍微能动的时候，我找了根稍微粗一点的木枝，打算去找一个可以暂时栖身的地方，等到那些人都离开了再想办法回去。然而我刚一站起来，只听脚下传来吧嗒一声，脚下似踩碎了什么东西，我慌乱地倒退一步却吓得差点拿不稳手中的拐杖——原来刚才踩的，是一个头骨！

　　冷汗褥湿了额发，我抬眼这才惊觉自己跌入了一个满眼荒芜、枯骨遍地的地方。放眼望去，交错的枯草下正浅浅掩埋着白到阴森的头盖骨。我被眼前的情景吓得跌坐在地上直发抖，手向后一撑摸到露出突然尚还有一截衣袖覆着的手骨，强捂着嘴巴才能不发出尖叫声。

　　空旷的山谷里此时传来一声声狼啸，隐隐约约层层叠叠，像是在远处，又像是在很近的地方。我颤抖着嘴唇，用力地呼吸着让自己镇定下来，可耳边还是回荡着一句话——没有人敢进入到月牙骨，那是狼的天下。

　　“冷静点，冷静一点。”我哆嗦着嘴唇喃喃着安慰自己，而在若隐若现的狼嚎声里我顾不上腿上的疼痛，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去找一个能够让我安全度过今夜的地方……

　　而上面，王妃看着赫罗骑马离去的身影不屑地哼了一声，女子偏头对身边少女轻声说道：“喀丝，那个汉女肯定活不成了。而接下来你所要做的，就是努力抓住大王子的心。你如今才是东辽最美的姑娘，至于那些汉人的女子，若是再敢出现姨母会帮你全部清扫干净。王后的位置姨母这辈子没有能坐到，但我一定要帮你坐上去，懂了吗？”

　　喀丝抬眼看着南笙坠落下去的地方，眼神闪了闪，低头轻声说道：“姨母，喀丝明白了。”少女转过头看着在东辽上空少见阴沉的天空，沉重得仿佛能压到人们的心上，而远处有乌云在不停涌动。汉人的姑娘有千千万万个，但东辽王后的位置，只有一个。

　　巫祝预言，继任的东辽王会迎娶一个汉家的少女作为自己的王后，虽然所有人都此都是嗤之以鼻，可那句预言就像是一根针一样扎在他们身上。恐怕，每个东辽的子农民都不想看到东辽出现一个王后却来自汉土，这样一个荒诞的预言实现的局面。喀丝抿嘴笑了笑，这样的结果，她很满意，不用她们亲自动手任那个女孩子在谷里自生自灭。

　　没有人掉进了月牙谷，还能够再出来。

　　少女头也不回地随着自己姨母离去，心想着那个汉家的游牧女，大抵是不会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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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她不会再出来了。
萧敛回到了故乡披荆斩棘当上帝王，拓跋衡继任为东辽王迎娶喀丝。
（全文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