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山河覆》夏荼

1、第001章·楔子

　　故事的开头是个冬夜，下着瓢泼的大雨。

　　寒风夹着雨，呼啸着穿过汉宫的千层宫阙，吹得楼阁六角檐上的红绦宫灯打着旋儿，越转越快，然而灯里的白蜡却仍顽强地烧着，灯火孱弱地悬着，直烧得人心都在慌。

　　蓦地，在震天的雷声后，一道闪电刹那间撕开夜空，而女子一声凄厉的叫喊仿佛响彻整座汉宫，伴随着那声的回荡，汉宫后妃的心都一下子悬了起来，只等着冷宫那边的舍人来传报最后的消息。

　　披着蓑衣的舍人哒哒地穿过九曲回廊，最后通报的消息像是生了翅膀般飞过层层宫阙，直到未央宫中——

　　“怎么样？”王后失态地起身，妆容精致的脸上满是紧张的神色，“生了吗？是男是女？”

　　端正跪坐在一旁的梓黎疑惑地抬眼望过去，她很少见到母后这样失态。

　　来禀报的嬷嬷躬身行礼，一脸喜色：“回禀王后，是个女孩儿。”

　　王后先是松了一口气再次坐下来，随即手撑着案几扯了扯嘴角，最后终是痛快地笑起来：“我原道还是个公子，原来也就只是个女孩儿。想必，这后宫中的人都能安心睡好觉了。陛下呢？他巴巴地守在那冷宫外面一天一夜，也不知道他知道是个女孩子脸上是什么神情？”

　　嬷嬷躬身回答说道：“听陛下身边的王舍人说，陛下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陛下一想也是喜怒不形于色，只是让王舍人将半截带血的短笙交给了照顾羽夫人的小舍人阿福，让他转交给夫人，还让小舍人转告什么等得到等不到的话。当时雨大的紧，也没听清楚到底说了什么。”

　　王后对那些没什么兴趣，大急大喜之下，她语气有些急促：“本宫不想管什么笛子笙箫的，本宫只问，陛下要怎么处置那个贱人！”她一挥袖子，本来秀丽的眉目因为嫉妒而变得狰狞，“母凭子贵，可那也要是个公子。如今只是个女孩，那贱人何德何能再次出了冷宫？”

　　那嬷嬷忙不迭伏地说道：“王后息怒，陛下什么都没做，便走了。”

　　梓黎一双眼漆黑得紧，尚且年幼的女孩看着母后先是低低笑起来，后来便是放声大笑。平日素来被教导要端庄自持的女孩有些害怕地问道：“母后为何如此高兴？”

　　王后伸出手摸着梓黎的脸颊，笑：“自然是为了高兴之事。”

　　她站起身来，华丽的长摆扫过地上的紫金绒毯，“陛下信了长门僧的谗言……没想到十月怀胎却怀的是个女孩，哈哈，有趣真是有趣！羽歌翻不了身了，永生永世，她都只能呆在冷宫，终身不得再出一步！”

　　梓黎皱着眉：“我也是个女孩。母后，在南夏，女孩若是能封帝姬，亦是能承袭君位的。其实母后不过是不想让羽夫人出来罢了。汉宫中那么多女人，为何母后都能忍下嚣张跋扈的洛夫人，独独只为难一个歌姬？”

　　梓黎记得，那个女子踏波而来，会跳很好看的舞。

　　梓黎从没见羽夫人笑过，可便是不笑，亦能艳压后宫绝色。

　　对啊，汉宫那么多女子，她身为一国王后，便是嚣张跋扈惦记着她后位的洛夫人也是忍了下去，可为何她就是恨极了那个舞姬出身的女人。

　　王后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微笑着掐下白瓷瓶上开得正好的冬梅，回眸一笑对自己的女儿说道：“那大概是因为，她得到了我从没得到过的东西，却从没珍惜过我一直珍惜的东西。”

　　半响，王后恢复了平日的仪态，朝那个嬷嬷抬了抬下巴：“陛下给那个公主取名了吗？”似乎是心情很好，连唇角都溢出了笑容，王后抚了抚鬓角，“不过是个出身冷宫的公主，恐怕也不值得太上心。”

　　那嬷嬷犹豫了半响，小心翼翼地看着不耐烦的王后，硬着头皮回答说道：“回王后的话，是羽歌夫人取的名字，陛下也恩准了……就叫南笙。”

　　王后的笑容僵住，最后回归于一片莫测——

　　萧南笙。

　　萧是南夏王室的姓氏，而南是汉土所处的封地。

　　半响，王后冷笑了一声：“希望那位出身冷宫的公主，真有这种福泽，可以承得住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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