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狐揽月》枫月舞

21、假相

　　祁孤月冲进浓雾里，但是却看不到那几个女孩子的魂魄了，四周一片鬼雾缭绕，更悲剧的是，她发现不仅是那些女孩子，狐十一和袁旭日也不见了踪影。
　　“什么情况？”一种不太好的感觉笼上心头。
　　“大师啊，我们现在怎么办？”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来，把祁孤月吓了一跳，低头看去，发现是那黑狗。
　　“原来你还在啊……”祁孤月心情有些微妙，怎么偏偏是这只狗而不是狐十一呢……
　　黑狗警觉地竖起了耳朵，“大师，好像有声音。”
　　“声音？在哪里？”
　　黑狗抬起一只爪子，指向虚空中的某个方向，“在那边，好像是个女人的哭声……”
　　女人的哭声？该不会是小翠吧？
　　“去看看！”说着，祁孤月就向那个方向追过去，反正都已经走散了，最坏的情况无非就是碰上那个妖怪就是了。
　　祁孤月和那黑狗追了一阵，先前那声音也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真的是女人的哭声，但奇怪的是好像不是一个女人哭，而是一群女人哭，越是靠近，反而听到那哭声嘈杂，女声男声童声假声都混在了一起。
　　黑狗刹住脚，“不对！这不是小翠姐姐的声音！”
　　“这当然不是小翠的声音。”祁孤月也停下脚步，轻笑道，“但是既然对方都这么邀请了，怎么能不去看看~”
　　那团哭泣声停顿了一瞬，突然就爆发式的炸开了锅一样，各种各样的声音哭泣着，嚎叫着，反而向她们靠近。
　　浓雾慢慢变得稀薄，缓缓散去，面前多了一团黑色的影子，似雾非雾，似影非影，仍旧尖利地哭叫着。
　　那黑狗不曾见过这等妖物，夹着尾巴缩在祁孤月的身后，虽然比不上那个狐妖大仙，但是这位好歹也是道姑。
　　那黑雾一瞬间尖叫着扑上来，黑狗吓得“嗷呜”了一声，但是看了眼祁孤月，发现对方依旧面色平静，不动声色。
　　直到那黑雾都冲到了近前，疾风都扫到了脸上，祁孤月突然单手掀掉自己宽大的灰色道袍，一旋身，将那团黑雾整个拢在里面，正面抬脚一踹，直接把那团黑雾踢出几丈远。
　　好！
　　黑狗刚要欢呼，就见祁孤月一转身，拔腿狂奔，招呼它，“我们走！”
　　走？
　　黑狗顿时懵了，“我们走？你确定你说得是‘我们走’，而不是‘我们上’？”
　　“你行你上！”祁孤月只是简单地回了他四个字。
　　“我不行！”黑狗果断地回答，然后跟在祁孤月后面一路逃，问道：“大师，难道刚才那只妖怪这么厉害吗？”
　　祁孤月平静地回答道：“不厉害。”
　　黑狗顿时脚下一个趔趄，“不厉害那我们跑什么？！回去揍他娘的！”
　　“刚才那个只不过是小喽啰，不厉害，但是很缠人，所以还是躲开为好，所谓擒贼先擒王，干掉了领头的，那些小妖不足为惧了。”
　　虽然此话很有道理，但黑狗还是觉得这道姑肯定是自己打不过而找理由……
　　“哎呀！”祁孤月跑着跑着，冷不丁地撞到一堵肉墙，刚要跌倒，却被对方一把揽住腰。
　　“你跑什么？”
　　是狐十一的声音。
　　祁孤月站稳了之后，看着眼前的狐十一，不禁眨了眨眼，“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呢。”狐十一松开手，避免继续这个尴尬的姿势，“刚才你整个人突然窜出去了，害我找了你好一会儿。”
　　“大仙啊！”黑狗高兴地摇尾巴，“还好又碰到你了，那边有妖怪啊！”而且这道姑又靠不住……
　　祁孤月看了看狐十一的身后，“你没碰到什么妖怪吗？”
　　“没有啊。”
　　祁孤月郁闷地翻了个白眼，“这妖怪还知道柿子捡软的捏啊……不过，”话锋一转，“我这个柿子也没那么软！”
　　说完，突然抽剑，出人意料地朝狐十一刺去。
　　黑狗直接傻了眼，“道姑你傻了？！”
　　只见那狐十一扶着献血淋漓的肩膀，快退了几步，呵斥道：“你发什么疯？！”
　　祁孤月“啧啧”了两声，扬起下巴，鄙夷地道：“你装谁不好，居然装他！”
　　对面那个狐十一怔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换上了另一副嘴脸，周身妖气大盛，变成了另一副样子，一个红衣青年，尖耳獠牙，但长相却是白皙清秀。
　　“好一个不解风情的道姑，有心让你得偿所愿，你却如此不识抬举。”红衣青年勾了勾唇角，“既然你不喜欢温柔乡，那就让你去见阎王好了~”
　　“大师当心！”那黑狗看情况不对，立刻出言提醒，可是一回头，却看见祁孤月正蹲在树干旁搜肠刮肚地呕吐着。
　　……呃……大师？
　　祁孤月觉得太佩服自己了，居然能坚持到现在。说实话，那个假的狐十一刚一出现的时候，她就闻到了和狐十一截然不同的妖气，熏得她想吐，原本还想看看这妖怪化成狐十一的样子要耍什么花样，结果最终还是没忍住。
　　那边的妖怪也懵逼了一瞬，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不管怎么样，这上好的机会不能错过，于是伸出利爪，疾风般袭去。
　　就在他即将要接近祁孤月的一瞬间，一股幽蓝色的火焰自天而降，沿着他的手臂一直蔓延到全身，紧接而来的，是剧烈的焚身之痛。
　　“你这毛病绝对是要命啊！”
　　祁孤月正吐着，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狐十一的声音。
　　“你来了……呕……”祁孤月一喜，话刚说了没一句，又低头吐了起来。
　　狐十一无语叹了口气，这样一见妖怪就狂吐，还怎么降妖除魔？降妖除魔就算了，能保住命也不错了。
　　刚刚和祁孤月走失，他一路追去，和袁旭日也走散了，就在这时，他遇到了妖怪假冒的祁孤月，后来察觉出不对劲，但是不慎让那妖怪给逃了，他顺着妖气一路追，没想到反而和祁孤月汇合了。
　　狐火仍旧在燃烧着，那红衣妖怪的嘶吼声越发的凄厉，狐十一弹了个响指，火焰“腾”地一下升到半空，如火龙一般，越烧越旺，笼罩在山间的浓雾被彻底地驱散开。
　　那火中的身影慢慢垮下来，声音也越来越小，能在他的狐火中扛这么久，这妖怪也算是有些修为了。
　　“不要啊……求大仙手下留情……”这时一个女声突然飘来，借着火光，看到一个透明的影子未在狐火的外围。
　　“小翠？”祁孤月刚吐完了，就听到声音，转回头，看到火光外漂浮着的，正是小翠的魂魄。之前看她面色木然，好像没有意识，但是现在看来，却是眉间蹙蹙，面颊带泪。
　　狐十一见状，一挥手，收回狐火。
　　小翠赶忙凑过去，目光切切地看着那个已经被烧得浑身焦黑的妖怪，抽泣着呼唤道：“公子……公子……”
　　那焦黑的红衣妖怪眼皮动了一下，艰难地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抽了抽唇角，似乎是在笑。
　　“蠢……蠢，蠢女……”
　　他的话没有说，就闭上眼睛消逝了，只留了一片焦黑的灰烬。
　　祁孤月表情也怪异地抽搐了一下，“为什么会是这种场景？难道搞错犯人了吗？说好的降妖除魔，为什么秒变缠绵的生离死别？”
　　“……”狐十一也无言以对，看到小翠那张悲戚的脸，他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烧错对象了……
　　正巧这时，失踪了已久的袁旭日也回归了，气喘吁吁地拿着卷轴给他们解释道：那只妖怪就是罪魁祸首，他用幻觉幻化出人心中最倾慕的人的影子，趁人不备好吸收对方的精气，那几个女孩子都被他给蛊惑了，现在她们的魂魄已经被我送回去了，只是还缺了……咦，原来小翠在这儿啊……
　　看到袁旭日这么一长篇的解释，祁孤月和狐十一顿时面色都有些奇怪。
　　幻化出心中最倾慕的人的影子……什么鬼？！怎么可能？！
　　袁旭日看他俩皆是一副纠结的样子，不由得好奇：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祁孤月忙不迭地摆摆手，然后适时地把话题引回到主线上，“既然作祟的妖怪已经死了，那赶紧把小翠的魂魄引回去吧，她现在极度的虚弱，再不回到身体上，会魂飞魄散的。”
　　“我不要。”还没等其他人发表意见，小翠自己先说了一句。
　　“诶？”祁孤月有些懵，什么意思？
　　“我说我不要。”小翠的脸上泪痕未干，俯身怀抱着地上那堆焦黑的灰烬，表情坚定地又重复了一遍了。
　　狐十一没那么好的脾气，抱臂冷漠地道：“这么虚弱的魂魄，甚至一见阳光可能就会碎掉，你是不想活了吗？”
　　小翠苦笑着摇摇头，“他都不在了，我活与不活，又有什么意义？”
　　祁孤月突然就觉得他们可能弄错了什么，“小翠，你该不会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妖怪，也是心甘情愿被他吸收精气的吧……”
　　“也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小翠回忆着曾经的点滴，露出幸福的笑容，“但是第一次有那么俊美的公子温柔地和我说话，就算是后来慢慢知道了真相，我也心甘情愿。既然只有在被吸取精气的时候才能见到他，那就顺遂他意，只要能见到他……”
　　“太傻了！”狐十一对此完全不能理解。
　　祁孤月虽然也不能理解，但是毕竟同为女人，她不忍心出言伤害，只是有些不值，“值得吗？那个妖怪只是为了吸收你的精气。”
　　“无所谓。”小翠把脸贴在那堆灰烬上，“是他让我死水一样的生活有了波澜，是他点燃了我生命中的火焰，这一切都是我的自愿，与他无关。”
　　在场的三人顿时都觉得无奈了，当一个人一心寻死，任何理由都拦不住。
　　“小翠姐姐你不要死！”一直沉默的那只黑狗突然跑过去，眼中噙着泪花，哭道，“当初我饿得都快死了，是小翠姐姐给了我一条生路。我虽是条流浪狗，但也每天想着努力活下去，所以我希望小翠姐姐也好好活着！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活下去才有希望！”
　　小翠很明显被这只黑狗给吓到了，但是沉默了一会儿，眼神就柔和下来，摸摸它的头，虽然灵魂状态的她根本触及不到什么东西。
　　“虽然我不记得你了，但是谢谢。希望你继续好好活下去，而我……早已经没有办法回到没有他在的生活中了……”
　　黑狗还要再说什么时，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照射到它的身上，而面前的小翠也慢慢地消散掉了。
　　或许对于她而言，只有跟那个妖怪在一起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是真正活着的，就算这一切都是阴谋和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