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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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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中。
夜已深,映雪忽因背上疼痛陡然醒转,不禁轻轻唤了一声。
却没想到,耳边竟传来声音道:“姑娘可有什么不适?”
映雪心中一惊,险些以为见了鬼,转头过去,见是一容貌秀丽的年轻女子,正跪坐在床边。
映雪道:“你是谁?”
那女子道:“奴婢叫冬儿。”
映雪道:“这是哪儿?”
冬儿道:“这是乾清宫偏殿。皇上准姑娘今日留宿在此,命奴婢为姑娘值夜。姑娘可有什么吩咐么?”
映雪此时终于明白过来,道:“我没事,就是背上有点疼。抱歉,吵醒你了,你去睡吧,不用管我。”
冬儿道:“姑娘客气,冬儿平日为皇上值夜,早已习惯了,姑娘真让我睡,我也睡不着的。”
映雪道:“你平日是为皇上值夜的?”
冬儿道:“是的。”
映雪心中震惊,皇上竟将自己身边的宫女派给了她?
映雪又看向冬儿,论身份,冬儿只怕还比她高,但此刻却对她态度恭谨,丝毫未因为她的身份而有半点怠慢。这份心性,在她所遇见之人中甚是少见。皇帝身边的人,果然非同寻常。
见映雪不说话,冬儿道:“姑娘,你怎么了?”
映雪反应过来,道:“没事,只是有些忐忑,没想到一觉醒来,竟是在乾清宫中。”
冬儿微微一笑,道:“姑娘的确好福气,这乾清宫,是绝少让女子留宿的。”
映雪一愣,道:“那……我不会有违规矩吗?”
冬儿道:“这皇宫的规矩,是皇上说了算。”
映雪心中一动,没再说话,又趴到了床上。
冬儿道:“姑娘,我就在这旁边,你若有事,只管叫我。”
说完,便退了回去。
映雪趴在床上,偏着头,看着窗外若隐若现的月光,她想起了湘嫔那夜所说的话:
“他对你好时,便是真的好。曾被他用心对待过,这一生,都再难忘掉了。”
此刻她的心情,便也如这月光一般,似缓缓流淌过心河,但,又隐藏着一丝淡淡的担忧。
第二天,经过药物的治疗和一天的休息,映雪感觉背上的伤已好了许多。
简单的梳洗后,便到了面见皇上的时候了。昨日皇上顾念她的伤情,未曾进行任何询问,但今天,却怎样也躲不掉了。
甫一进入正殿,映雪便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参见皇上。”映雪行礼道。
“免礼。”皇帝道。
“谢皇上。”映雪起身。
“赐座。”皇帝吩咐。
映雪坐了下来,但心中的压力却半分未减。
“抬起头来。”皇帝道。
映雪抬起了头,但刚一对上皇帝的眼睛,便觉心中压力又增大了数倍。
在到达这里之前,映雪从未想过会是现在这样的局面。
她原本的设想,应当是皇帝坐在高处问话,而她低头回答。皇帝不会多看她一眼,她则没机会多看。
但她错了。
皇帝竟是准备用这种对视的状态,来进行今天的问话。
映雪感觉自己已没有了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该如何完美地作答了。
不同于兰妃高傲的蔑视,也不同于荣妃毫无威慑力的目光,皇帝从一开始,便这样眼中无波地看着她,但这绝不是要给予她什么平等,而只是为了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中,凭此判断真伪。
而映雪,也确实在这样的目光下,已经失去了编织谎言的能力。
其他人的威慑,或许是来自于地位,但这个人,却不同。
映雪甚至可以想见,即使这个人失去今日的身份,与她站在同一个平台,他也依然可以,令她无所遁形。
就在这样的局面下,高位之上的帝王,问出了第一个问题:“说吧,昨日你为何会在景仁宫?”
映雪定了定心神,道:“奴婢乃是云妃旧侍,感念云妃恩德,便找了机会,前去悼念。”
皇帝道:“这话你已答过了。”
这冰冷的话语令映雪感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深吸一口气,映雪把心一横,道:“奴婢是为了调查云妃死因。”
皇帝目光微动。
映雪继续道:“昨日奴婢已经发现了一些线索,只是后来……”
皇帝打断:“什么线索。”
映雪道:“云妃娘娘……并不是来自于奉天。”
皇帝道:“还有么。”
映雪心中一惊,难道皇帝早已知道?顿了顿,映雪硬着头皮道:“暂时……没有了。”
皇帝道:“那便说说,你是怎么进去的吧。”
映雪心中一震,当事情忽然有关于她的朋友时,映雪便恢复了清明。映雪镇定地道:“奴婢本是永寿宫中一等宫女,对这宫中之事,也算熟悉,趁着昨天宫女换班之时,便装作洒扫宫女溜进了景仁宫中。”
皇帝道:“朕竟不知,景仁宫中的防备如此松懈。”
这是暗指主管失职了。映雪道:“景仁宫中防备其实甚是森严,只是正殿已锁,庭院中只是每日打扫,便也没有防得太死。奴婢乃是因别无二心,只为悼念,才能混了进去,若是另有所图,早已被人发现。”
皇帝这次终于没再继续对此事发问,只是看着映雪的目光微微有了些变化。
映雪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皇帝忽道:“昨日你为何不用麻药?”
映雪差点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会,方如实道:“奴婢听说,麻药容易伤脑,奴婢脑子本来就不好,再伤一伤,只怕便要傻了。那肩伤虽痛,却是能够忍受的,奴婢便拒绝了太医好意,为此,奴婢心中也甚是过意不去。”
她脑子不好?皇帝心中竟有些想笑。这伤脑之说,他倒也有所耳闻,但以这宫女的见闻,是哪儿得到的消息?
皇帝道:“听谁说的?”
映雪道:“是奴婢家乡的一位老大夫说的。”
皇帝道:“可还在世?”
映雪万万没想到皇帝还有此一问,只得道:“奴婢进宫之前,他便已去世了。”
皇帝已基本判断映雪是在撒谎,但这谎却没什么漏洞,看来这件事,是问不出来了。也罢。
皇帝道:“昨夜你救驾有功,此番且先回永寿宫,朕有赏。”
这话是准备收尾了,终于不用再面对皇帝,映雪喜道:“多谢皇上。”
刚准备谢恩告退,却听皇帝道:“你这次夜闯景仁宫之事,朕便不再追究,若还有下次,便按抗旨论处。”
映雪不禁大惊,面色几乎不能保持。
这话是让她永远不能再去景仁宫了。
映雪勉强保持神色,道:“是,谨遵皇上口谕。”
出了乾清宫,映雪面色凝重。
皇上只怕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再让自己踏入景仁宫半步。今日之问,只是要自己说出去那儿的目的而已。
刚才自己所说,他并非真的完全相信,而是已经得知了他所想知道的,其余的,便不再追究了。
这位皇帝,真是一点也不好对付。
映雪叹了口气,经此一役,景仁宫这条线算是断了。
万幸的是,那些线索都还在她脑中,若有朝一日能得到有关各地习俗的线索,也未必不能找到真相。
安慰了自己一番,映雪总算心中好过了些。
映雪行至半途,忽遇张勇。
张勇看见映雪,很是高兴,忙道:“映雪!”
映雪看到张勇,想起昨日之事,心中倒也感激,便道:“昨日多谢你了。”
张勇道:“说的什么话,是我多谢你才对。这回沾你的光,我这职位也能升一升了。”
映雪笑道:“那便恭喜了。”
映雪今日在乾清宫梳了妆,比起平日的素面朝天,更添了几分明艳,这一笑,便甚是好看。
张勇一时有些看呆,傻笑道:“同喜,同喜。”
映雪道:“张大人,我还有些事,便先走了。”
张勇道:“好,我也巡逻去了。”
映雪转身离开,张勇看着映雪的背影,心道,映雪姑娘真是漂亮,声音也好听……就是小了点,出宫还得好几年呢。
“哟,看傻了?”一声尖锐的声音传来。
张勇转过头,见是夏荷,便懒得搭理,没有接话。
夏荷道:“呵,还涨脾气了?怎么,打上那映雪的主意了?”
张勇不耐烦道:“关你什么事?”
夏荷道:“我可是好心提醒你,那映雪可是皇上瞧上的人,你可不要去找死。”
张勇道:“你在胡说什么!”
夏荷道:“不信?你不妨去打听打听,映雪昨日可是歇在乾清宫?”
张勇讶道:“当真?”
夏荷冷哼一声,见目的达到,便也学张勇刚才一般,不再搭理,转身回了住处。
见夏荷不似造谣,张勇不禁心中泄气,哎,没希望了。跟皇上抢女人……想想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