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碧》潇潇湘水

40、自欺欺人

　　朱碧玉眉头一皱，疑道：“这也能看出来？”

　　李锦见她这么认真地瞧着自己，赶紧躲开她的眸子，真可怕，她这是在质问自己么？质问自己明明看出了她的心事，还要挑明么？当下有些退让，“也不尽然吧，只是你前十四年太过于平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自从去岁参加安平侯府宴会后，忽然变得跟以前有些不同，女孩子大多是在这个岁数有的心上人，所以我也是乱猜的。”

　　“晋王殿下这么喜欢窥探别人？”

　　“哪有？是你问我我才说的，我说的这些，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啊，那次在安平侯府匆匆一瞥，姑娘的眼神里纯澈见底，读不到任何东西，可自从我第二次见到你后，发现你似乎有了些变化，眼神里多了一些东西，这个岁数的女孩子，最可能的就是有了心上人。你可别以为我喜欢分析别人，你家四妹朱碧辰，我对她就一无所知。”

　　“噢？听殿下这么说，似乎对我很关心？”

　　这么多年来，都是李锦仗着心里优势暗地里调戏一些长得好看的姑娘们，看她们一个个急得羞红了脸，就觉得很有成就感，如今被一个姑娘家调戏，倒还是第一次。

　　李锦似笑非笑地道：“本来向来关心美人，朱三姑娘长得如此姿色卓绝，我自然多加了几分留意。”

　　朱碧玉听了这话，心中涌起薄薄的怒气，忙起身一福，“夜深了，晋王殿下请便，臣女先行告退了。”

　　李锦见她生气了，忽然生出些歉疚来，不过那些歉意转瞬即逝，她朱碧玉不过小小一个庶女，生气就生气呗，再说自己还有正经事要办。他的嘴角浮现一丝细不可察的得意，脱下身上的外套道：“虽然已经入夏了，不过这天气玄乎得很，外头风大，三妹一看就知是豪爽之人，应该不会介意？”

　　朱碧玉接过外套，再福一礼，“多谢晋王姐夫。”说罢掀了帘子，见外头并没有动静，这才轻点莲步，飞身上了清江桥。

　　这次漏夜出行虽然没闯出什么大乱子，不过也真够惊心动魄的。外面的风确实挺大，吹得树枝簌簌作响，她拢了拢晋王的外套。没想到萃芳一心迷恋的男子竟是这样油嘴滑舌的一个人，真是辜负了他那张英俊的脸，仗着别的女子喜欢他，就为所欲为，不知多少女子深受其害。不过也怪不得他，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完美无缺的人吧，萃芳何尝不也是……

　　其实，晋王还算是一个不错的人吧，上次自己那样讽刺他，不见他有半点记仇，他身居高位却对自己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温和以待，而且还担心自己受凉，可见是一个很温暖的人。滥情的男子到处都是，在这个一夫三妻四妾制的时代，这到也算不得什么不可饶恕的缺点，想来二姐嫁过去应当很幸福吧。

　　回到千漪阁，外头只有长风呼啸的声音，想起白日里萃芳在渡口对自己说的话，说者或无心，听者深有意，今晚又怎么睡得着呢？还有，如今头上是萃芳亲手梳的朝云近香髻，这一躺下可不就弄乱了么？她斜倚在床前，想起绵妃娘娘的知遇之恩，阮姨娘的生养之恩，和对萃芳无时无刻的牵挂，心中有些纷乱。她究竟何德何能，能达到娘娘对自己的期待呢？太后娘娘的生辰，要怎么做才能脱颖而出呢？岌岌可危的襄国侯府，究竟前路何方？天子宝座，究竟花落谁家？以前虽然不关心谁会坐上这帝位，不过现如今不一样了，大皇子若败，则襄国侯府无依，三皇子若败，则将军府一昔倾覆。也许有一天，绵妃让自己携手对付大皇子时，那时就将与萃芳分道扬镳了，她是会恨自己，还是懂得各为其主的难处？无论她是什么表现，总之以后都会陌路吧。不过那一天还早，眼下就今宵有酒今宵醉吧。

　　在廊下坐着坐着，天就亮了，朱碧玉见晋王的外套还在自己身上，忙脱了下来叠好，藏到院子里那棵最高的梧桐树上。刚下来不久，描红便端了洗脸水进来。

　　待洗漱过后，膳房端来了早点，还没来得急用餐，便听见蓝儿来报，“陈六姑娘来了。”

　　朱碧玉起身迎了出去，见萃芳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裙，越发显得肌肤莹白如玉，她快步走向朱碧玉，一把扑了上来。

　　“碧玉姐姐。”

　　“不是说好我去找你的么？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我昨天说了，你若不去找我，我便不理你了，可万一你真的不来，那我以后再也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了。”

　　“可又是胡说，你几时见我食言过？”

　　萃芳闻到碧玉身上传来一种熟悉的味道，便使劲往她怀里蹭了蹭，朱碧玉觉得有些不舒服，便轻轻推开她问道：“可用过早点没？”

　　“碧玉姐姐，你又嫌弃我！”萃芳委屈地说道。

　　碧玉无辜地说道：“哪有？我不过是有些怕痒。”

　　“你昨晚用的什么香料？洗澡水里加了什么？”

　　“没有啊，你知道的，我从来不用香料，洗澡从来都是用清水。”

　　“那你昨晚可换了被褥？”

　　“没有。”

　　“可去过什么特殊的地方？”

　　“没有。”

　　朱碧玉这才意识到萃芳为何会往自己的怀里蹭，嘴上各种说着生死不复相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类的决绝话，身体却很诚实。她还是对三皇子有所期待吧，否则何以对他的气味如此熟悉？

　　萃芳急道：“怎么可能呢？你今天身上的味道的确有些不同，你好好想想。”

　　朱碧玉不知如何应答，只得将她拉进屋子里，“我饿啦，你先让我吃点东西吧。”

　　“你倒是快说呀！你昨日分明有去过什么地方。”

　　朱碧玉见她如此刨根问底，只得道：“我昨日从侯府出来后，去了一趟晋王府，我身上的味道是在晋王府沾上的。”

　　这下轮到萃芳不知所措了，她内心确实希望和三皇子划清界限，不过眼下看来，竟是自欺欺人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