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碧》潇潇湘水

13、初次试探

　　这日，陈萃芳又来将军府找朱碧玉。阮姨娘忙得焦头烂额，又是端茶递水，又是嘘寒问暖，又是亲自下厨。

　　陈萃芳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她这次分外留心注意这对母女的表情。

　　吃过茶点后，陈萃芳邀请朱碧玉去逛茅竹街。虽入了冬，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依然人来人往，喧嚣不已。两个人平常都不怎么出门，因此对热闹繁华的街道和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品暗自惊叹连连。

　　陈萃芳本着大家闺秀的端庄，在外从来都是笑不露齿。而朱碧玉，即便是发现了喜欢的东西，也不会表现得太过讶异。不过，朱碧玉看着陈萃芳努力维持的温良形象，倒是觉得很有趣。既然她能在自己面前保持本色，总该说明自己和别人在陈萃芳眼里是不一样的。

　　二人正要上桥过到对岸时，发现桥下跪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脸上有些脏兮兮的，头发也有些凌乱不堪，似是好几天没有梳洗过了。她身前放着一块破布，上书卖身葬母四个大字。

　　初冬的寒风吹来，路人纷纷紧了紧衣裳。南方水乡的冬天，树上虽然还有些绿意，却大不如春夏之际，偶有几片泛红的树叶吹落枝头，生生显得热闹的街道多出了几分冷清。

　　朱碧玉走着走着，感觉陈萃芳的步伐慢了下来，她的一双大眼睛盯着桥边跪着的女子，由于那女子跪在靠近朱碧玉的这一侧，因此，陈萃芳的眼神被朱碧玉一览无遗。

　　“碧玉姐姐，这位卖身葬母的姐姐好可怜呀，这个岁数，理应是个千娇百宠的新嫁妇，而她却跪在这里无人问津，许是相貌平平之故，就连流连烟花柳巷的纨绔公子都懒得驻足。”

　　京城里天天有没饭吃没衣裳穿的穷人，朱碧玉虽出门少，倒也不觉得惊奇，朱府门口就经常能碰见要饭的。此刻听陈萃芳这般说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起来泫然欲泣，不由得心生佩服和怜惜。

　　“描红，给她二两银子吧。”碧玉吩咐道。

　　描红显然有些不愿意，二两银子是她家姑娘一个月的月钱，这下竟然全部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平日里，姑娘可不是这么爱管闲事的人。况且出门一共就带了三两银子，如若白白给人二两，等会儿姑娘想买什么新奇玩意儿可就没钱了。再说，阮姨娘嗜钱如命，如若让她知道，自己免不了受责罚。“姑娘三思啊，这天底下到处都是穷人，咱帮得了这一个，等会儿还会遇见下一个。她们若想着用双手养活自己，倒还值得人敬重，如今这女子却想一味地坐享其成，等着不劳而获天上掉下馅饼，可见，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描红小声耳语道。

　　“碧玉姐姐，我们走吧。”陈萃芳将头转回，继续往前走。

　　待下了桥，萃芳吩咐疏影道：“拿十两银票，给那姐姐送去。”

　　朱碧玉赞叹道：“萃芳好善良，做好事不愿露面，我自愧不如。”

　　“哎，明明都是爹娘生的，偏咱们出生在王侯将相之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这个世界分明公平得很，既给了我倾国之姿，又给了我倾城之荣宠，这才陈萃芳心里的想法。不过谎话说多了，她已经说得没什么破绽了，至少朱碧玉和描红是看不出来的。

　　二人又继续逛了一会儿，陈萃芳不时左顾右盼瞻前顾后地环顾四周。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明明有什么，还说没什么。”

　　“碧玉姐姐知道我太多的秘密了，就不能让我有点小秘密吗？”萃芳娇嗔道。

　　碧玉心想，这话也是有一番道理，就也没再多问。

　　“算了，告诉你吧，我在找……你。”

　　“我？”

　　“我在找碧玉，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要买块碧玉在身边，以后你嫁人了，我见不着你了，就可以看着我手心的碧玉，想起你。”

　　“谁说我嫁了人，你就见不到了？”

　　“嫁了人，你就得伺候姑舅和一堆小姑们，哪还有时间理我？”

　　“不会的，我永远都会理你。”

　　萃芳急忙停下来站在碧玉身前，碧玉差点撞上去，心脏顿时多跳了几拍，脸色也有微妙的变化。

　　萃芳将这点变化捕捉在眼里，心中闪过一丝失望——如若说的不是违心话，为何对上自己的眼神会如此慌张。

　　“那你嫁到我们襄国公府来吧。”

　　“好啊！”如果要嫁人，自然是跟陈萃芳朝夕相处最好，最理想的情形莫过于萃芳为妻，自己为妾，不过一想到萃芳那么珍视三皇子，自己又岂能给她添堵。第二种情况就是二人嫁入同一家，从此就是妯娌，出门不见进门见。第三种情况，自然是成为姑嫂，可自古以来都是高嫁低娶，自家哪里高攀得上朱府，只能自己嫁入公府。

　　“答应得这么爽快，万一我哥哥配不上你怎么办？”

　　“说的哪里话？公府的公子们必定个个出于其类拔乎其萃，你折煞我了。”

　　陈萃芳失望之色更甚，果然，这个朱碧玉并非无所图之人，她还是想通过自己攀高枝的。

　　“你想嫁给我哪位哥哥？”

　　“我又不认识你的哥哥们……”

　　“那我改日引荐给你认识。”

　　“好啊！”

　　“万一你看上的是我二哥三哥怎么办？他们两个是我公府最出色的少年才俊，不过都已有了妻室。”

　　“可以纳妾呀！”

　　萃芳心想，这朱碧玉果然不是什么自尊自重之人，就连平头百姓也想做个正经太太，她一个四品将军府的女儿，竟然主动要给人做妾。当真不知道何为妾么？自家府上的庶出弟弟妹妹们，不知挨了自己多少耳光。朱府的庶出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看那千漪阁是何等的寒酸！阮姨娘逢人就要低头恭维一番，自己耳濡目染，竟然如此不识理。

　　这时，一位女子拦住二人的去处。仔细一看，是桥下跪着的那人，看来是回家洗了把脸。

　　那人扑通跪在陈萃芳面前，“姑娘再造之恩，奴家无以为报，愿奉上卖身契，从此一生侍奉姑娘左右。”她双手举高过顶，献上自己

　　萃芳对疏影使了个眼色，疏影忙上前将其扶起，“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奴家将银票拿回家，还清了丧葬的债款，余下事情已交由兄姐打理。爹娘自小教我无功不受禄，倘若姑娘不肯接受奴家的回报，岂非让我娘死难瞑目。”

　　萃芳犹豫了片刻，向碧玉投去求助的眼神。碧玉有些不知所措，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丫头，岂能随便带在身边。

　　“奴家姓李，名唤瑶瑶，住在城外的归云庄。姑娘若信不过我，大可去官府查我的底细。”

　　此言一出，萃芳兴奋地手舞足蹈，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碧玉疑惑不解，萃芳明明一直伪装成静若处子的深闺之秀，何以此时不顾形象如此失态，遂将她拉到一旁悄悄问道：“何事如此开心？”

　　“归云庄，是三殿下的田庄。还有，她竟然还跟三殿下一个姓，天下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姓李的多了去了，这哪算什么巧合！瑶者，美玉也，跟我也挺巧合的。”

　　“我要带她回去，这是我和三殿下之间的缘分。”

　　“还是先去官府问问她的底细吧。”

　　“嗯，好。”

　　萃芳莞尔一笑，“瑶瑶，以后你就归我了。”

　　“是，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