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喜欢你毛茸茸的》闲散Meow

13、13

　　符沧澜道：“你要是愿意，可以认我做干爹。”
　　于藏穹抬手就要把手里的空碗朝他头上扣去：“滚你娘的！”
　　符沧澜轻轻松松接下那兜头砸来的碗，笑道：“你这么别扭肯定找不到女朋友，不如跟了我，像我这么英俊多金的好男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你应该好好珍惜呀。”
　　于藏穹对此的反应是例行冲他比了个中指，一个不够又比了一个。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了，风声夹着雨声，哗啦啦的，吵得人心烦，
　　于雪涔喝了药已经睡着了，于藏穹给他盖了层小被子，有点发愁，这么一闹把黄贤家的床搞得乱七八糟的，还有那身血糊糊的皮毛，都不知道怎么清洗，他毕竟是来蹭住的，虽然一向觉得自己脸皮十分厚，这会儿给人添了麻烦也有些心虚。
　　他低头看着自己衣服下摆沾上的于雪涔的血，只觉得活着甚是艰难。
　　“啊，夜深了。”符沧澜看了眼手表道。
　　于藏穹起身道：“我送你。”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走了？”符沧澜嗔怪道。
　　于藏穹白了他一眼。
　　两人出了房门，符沧澜一把拉过可怜的黄鼠狼，佯装客气：“黄大仙，你看这夜也深了，雨还这么大，我在你这叨扰一晚，你不介意吧？”
　　当然介意。
　　但是他不敢。
　　黄贤笑得一脸勉强，把符沧澜领去了客房：“您随意，随意。我先去休息了，明天还得上班，您有事随时吩咐我。”
　　说完便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一刻也不想在符沧澜面前多待。

　　于藏穹倚在客房门口，不忿道：“你这家伙总是喜欢这样仗势欺人吗？”
　　符沧澜个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了笑，挑起他下巴，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迅速地在他唇上一啄，笑道：“我势大，你就让我欺负吗？”
　　啪——
　　于藏穹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崩断了。
　　“符——沧——澜——”
　　当事人笑嘻嘻应道：“哎。”
　　“你去死吧！”于藏穹一拳如挟带雷霆之势揍向符沧澜的鼻子。
　　当然按照惯例他从来都揍不着符沧澜，反倒是对方一如既往轻轻松松一掌接住他的拳头，又借势一扯把他拉往怀中，笑道：“你真调皮。”
　　于藏穹被雷得打了个哆嗦，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还没等他张口骂人，符沧澜熟门熟路地就把他拐带到了床上。
　　于藏穹被压着四肢动弹不得，都要给他气笑了：“你挺熟练的啊！说说，这种事都干过多少回了？手段都使我身上来了？”
　　符沧澜自上而下静静地看着他，两人挨得很近，几乎鼻尖对着鼻尖，于藏穹觉得自己都能数得清他有几根睫毛。这么近的距离让他感觉浑身不自在，又有种微妙的熟悉感，他从理智上排斥符沧澜的靠近，身体却似乎已经很习惯这么亲密了。
　　这种微妙的熟悉感令他感觉有些慌乱，他并不认为自己和符沧澜熟悉亲近到了这地步，虽然对方嘴上没把门老没正经总在调戏他。
　　“你……”符沧澜似乎有话想说，却欲言又止，“算了，来日方长。”
　　“放开。”于藏穹沉声道。
　　“不放。”不仅不放，符沧澜反而把他压得更紧了，还把脸埋到他颈窝里蹭了蹭，叹息一般地道，“于藏穹啊，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点儿心呢。”
　　“……”于藏穹突然脸色爆红，符沧澜说话时喷洒在他颈窝处的温热气息让他仿佛从脚底生出一股令他浑身颤栗的麻痒，一直蹿到天灵盖。
　　于藏穹脑中一番天人交战，正要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顺便拯救自己的脸皮，却发现身上这人呼吸渐沉，竟然已经睡着了。
　　符沧澜居然就这么压在他身上睡着了。
　　于藏穹试着推了他一把，没推开，这人就算睡着了也跟山一样沉，压得死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于藏穹心里窝火，却又无可奈何，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此刻火气下去了，对着符沧澜便下不去重手。
　　符沧澜睡意正酣，他被压着呼吸不畅倒是一点不困，索性放弃了，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上的灯，灯是黑白色方形的，看起来像个巧克力蛋糕。
　　“唉。”于藏穹叹了口气。

　　当一个人睡不着周围又很安静的时候就容易胡思乱想，尤其窗外又是风又是雨的，是一个十分适合胡思乱想的氛围。
　　于藏穹叹着叹着就想起自己刚遇到符沧澜的那会儿——那大约是在十年前，也许还要更久之前，妖怪的寿命太长了，长到对时间都失去了概念，人世百年对妖怪而言只是弹指一挥间。
　　然而世事的更迭也只是弹指一挥间。

　　遇到符沧澜的那天也下着雨。
　　很大的雨。
　　天黑沉沉的压下来，暴雨倾盆而下，他倒在脏兮兮的泥水中，意识混沌间看见符沧澜撑着伞向他走来。
　　那时候的他未必见得比现在的于雪涔好上多少，妖力尽失和普通的狐狸没什么两样，可能还要更惨一点，失血过多狼狈不堪地泡在泥水里，浑身冰冷麻木，出气多进气少，几乎没了半条命，周遭还有虎视眈眈等着分吃他的流浪狗。
　　他那时候浑浑噩噩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几乎是一无所有的被符沧澜捡回了家。
　　曾经于藏穹对符沧澜是十分感激的，对方救了他一命。
　　直到他完全清醒并且康复，正打算报答符沧澜的救命之恩时，却莫名其妙发现自己身上背了十几万的债——债主是符沧澜。
　　债主有一张欠条，上面清清楚楚的印着于藏穹的狐狸爪子印，看起来像朵晕开的小梅花。
　　从此符沧澜在于藏穹心目中的形象从善良慈悲的救命恩人，大好人，妖怪界的活雷锋，转变成了万恶的剥削阶级黄世仁。
　　于藏穹就是那苦命的喜儿。
　　十多年前的十几万已经算得上是一笔巨款，当时的于藏穹一无所有自然拿不出来，被逼急了差点跑去抢银行。
　　这债一背就是十来年，利滚利几年下来债越背越重，现在是彻底还不上了，于藏穹也随之修炼出了一副举世无双的厚脸皮，毕竟债多不愁，符沧澜臭不要脸，他就比符沧澜更不要脸。

　　思及此处于藏穹便又觉得十分窝火，本来天大地大他堂堂一天狐逍遥自在，却无端背了这样一屁股债，从此活得举步维艰，再也潇洒不起来，虽说原本救命之恩是理所应当要报还的，可符沧澜这厮趁人之危趁火打劫，再大的恩也消磨没了。
　　同样是要还的对象，面对恩人和面对债主完全就是两种截然相反的心情。
　　何况妖怪的寿命是很长的，如无意外于藏穹觉得自己应该还能活上很久，而符沧澜就会活得更久，两人之间横着这笔债估计是要没完没了纠缠到天塌地陷那一天了。
　　他愁得很，愁着愁着也睡着了，还做了个噩梦，梦里自己成了被压在五行山下的孙猴子，山上贴着的封条就是那张印了他爪子印的欠条，远远的符沧澜身披红床单手持搪瓷缸骑着头驴子摇摇晃晃的就过来了，絮絮叨叨地问他肯不肯以身肉偿双修抵债。

　　“……”
　　于藏穹一身冷汗从噩梦中惊醒，符沧澜还压在他身上，睡得死沉。
　　窗外依旧是风雨大作，伴着隐约的雷声。
　　于藏穹深吸了口气，只觉得浑身是汗，黏黏腻腻的十分不舒服，费了一番力气才终于推开符沧澜，深更半夜的爬起来去洗了个澡。
　　家里供着一尊大神加两只大狐仙，作为主人家黄贤睡得并不踏实，于藏穹半夜洗澡动静稍微大了点就把他吵醒了。
　　于藏穹洗完澡出来就看见黄贤倚着门一脸的意味深长。
　　“……”于藏穹木然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黄贤点点头，说：“没事儿，怎么说也是几百年的老朋友，我也不是那么迂腐的人，你知道的，再说咱们妖族不计较这个，我理解的。”
　　于藏穹怒道：“理解个屁！”
　　黄贤打了个哈欠，退回自己屋里，关上门之前懒洋洋地说：“你和山神挺配的，那什么记得帮我把房间收拾干净啊……”
　　于藏穹气得毛都要炸了，只觉得这些家伙一个两个都听不懂人话十分讨厌，于是怒而回房找自己毛茸茸的小叔寻求安慰。
　　然而他毛茸茸的小叔叔却不好好在床上睡觉，小被子瘪瘪的，被子底下没东西，只有一滩看着怪吓人的血，房间窗户大敞着，窗帘被吹进来的风卷得上下翻飞。
　　于藏穹走到窗前，看见他的小叔叔安安静静的蹲坐在窗台上，应该坐了很长时间，身上的茸毛都带上了水汽，小小的背影看起来有点惆怅，还有点搞笑。
　　“你在看啥？”于藏穹把于雪涔抱了起来，撸了一把他身上的皮毛，一手都是水，说，“外面黑漆漆的连个鬼影都看不见，有什么好看的。”
　　于雪涔蹬着四只小短腿挣扎了一下，说：“天亮了。”
　　于藏穹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微微有些泛白的天空，点点头：“是快亮了，怎么，你想看日出吗，下雨天没日出可看，就算有在这也看不着，你要想看日出以后我陪你去峨眉金顶，那儿挺好，跟咱们家有点像。”
　　于雪涔漫不经心道：“我不是三岁稚儿，你无需如此。”
　　“小叔叔，虽然你比我辈分大是我叔叔，可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于藏穹叹了口气，说：“你可以试着依赖我一点儿。”好让我找回点自信。
　　当然最后这一句他是不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