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为师终为妻》松毛汤包

2、重返

　　一股难忍的恶臭伴随着闷热钻进了她的鼻子里。

　　夜瑾心是人还没醒，先皱起了眉头。

　　她自认是没有宽大为怀的好肚量，恰巧这扰人清梦是她最不能忍的。

　　才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立马抬手一遮，先把这刺酸了眼的日头给挡在了手背后。

　　她坐起身来，眸子很是委屈的躲在眼皮子底下往外挤了几滴眼泪，将那发晃的视线润了润。

　　这才稍稍清醒了些，夜瑾心做的头一件事就是屏住了呼吸。

　　不得不说，脑子活络起来之后，这味儿也跟着变大了，委实恼人。

　　还不待她放眼去寻，低头就看到自己正坐在一堆尸骨上。

　　那恶臭自然是从这处散出来的。

　　夜瑾心将憋着的那口气沉沉地往外一吐：这究竟是哪个小王八羔子把她身下睡着的石床换成了这‘高床软枕’。

　　心意不错，就是味儿实在是太冲。

　　伸手一摸，上面还带着些余温。

　　尸骨堆恬不知耻的散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再被艳阳稍一推波助澜，化作一阵阵热浪朝着座上的夜瑾心奔涌而来。

　　这般真实，当真是挑不出一丝破绽。

　　地上干涸的血滩在艳阳的照射下映出一抹暗淡得诡异的红光，像是将熄的灯芯，摇摇欲灭。

　　夜瑾心觉得那抹暗红是说不出的晃眼，闭上眼轻揉着额头道：“敢问是哪位仙友下的幻阵？解开可好？”

　　原以为祭出金丹，以凌忘尘的性子定会将她五马分尸，魂魄撕得渣都不剩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可没想到她再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身在玄苦之地里。

　　数年不见，凌忘尘竟性子大转，虽留她一命可这折磨人的本事还真是见长了。

　　玄苦之地，存于三界之间却又不属于任何一界。如同异物一般在三界中浮游不定，与外界连通之处随时随地的在变化。

　　进了里面再想出去是比登天还难，后渐渐的被修仙界用于放逐大奸大恶之人。

　　尽管没死，但她如今已是肉体凡胎，身上再无半丝灵力。

　　被关在玄苦之地里，跟死了又有什么差别。

　　既然逃出生天是绝无可能之事，她自是不会再做妄想。

　　夜瑾心揪着自己的脸就这么使劲一掐，顿时啧啧喊疼，后悔下了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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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会痛……？

　　恶臭戏谑一般在她鼻尖搔首弄姿，仿佛是要将这味儿腌进她这副皮囊里才肯罢休。

　　若不是相当厉害的幻术又怎能连她的五感一并欺瞒。

　　见无人应答，夜瑾心盘腿正坐，心想不知这玄苦之地又来了什么厉害的人物。

　　“阿姐阿姐，在这里！”

　　从不远处的树林里窜出一个少年来，十二三岁，似是被她方才那声惊扰，寻声而来。

　　见尸骨堆上坐着个活人，少年吃了好大一惊。

　　不知是被恶臭熏到了还是被眼前那安然若素的大活人吓到了，少年指着她的那只手正不听使唤地打着哆嗦，生生往后退了两步才站定了脚。

　　夜瑾心盯着他仔仔细细的瞧了一遍：怎的这幻境这般真实，连人都冒出来了。

　　她还没寻思出个所以然来，只见从他身后又窜出一个少女来，她看了看夜瑾心，与那少年一般是大吃了一惊。

　　但比起他俩，眼下最吃惊的莫过于夜瑾心。

　　这可是玄苦之地，怎会冒出凡人来，这一来还是冒出了两。

　　夜瑾心脑子里万千思绪一齐嗡嗡作响，吵得她那脑仁就跟炸开了锅。

　　“…这位姑娘…你…你怎坐在这种地方啊…”

　　少女本该温柔软语的声音平白添了几分惊惧，看着一个大活人坐在尸骨堆上换谁都得吓一跳。

　　闻言，夜瑾心使劲晃了晃脑袋，似是要将眼前的幻象给一股脑儿的全甩出去。

　　可事与愿违，这‘幻象’非但没解，反倒愈发真实了起来。

　　少女正看着她，眼中饱含着关切让人硬是寻不到一星半点儿的虚情假意来。

　　“…姑娘…你先下来可好？”

　　她见夜瑾心一直摇头晃脑，仿若未闻，便想唤她下来。

　　这可让夜瑾心是犯了难。

　　只见她缓缓站起身，突觉一阵天旋地转。

　　眼前晃的一黑，夜瑾心是不带一下挣扎的就从那高高的尸骨堆上踉跄滚下晕了过去。

　　怎么一回事…这玄苦之地里怎会来了凡人…

　　若不是曾吞服鲛人泪，这副身子骨早异于常人，否则祭出金丹的她单凭这血肉之躯在玄苦之地里怕是早就被无尽风吹得魂飞魄散了。

　　但若是幻术，世间又有谁的幻术能如此高明到连她的五感都能骗过。

　　而能使出如此幻术的高人又怎会到这玄苦之地来。

　　左右也寻不出什么名堂来，想着许是睡上一觉，醒来这幻术便可自行解开。

　　可当她睁开眼，发现身后躺着的不是她平日里睡的六尺石板，抬头也不是那无边无际的虚无境界。

　　环视四周，这是一间勉强只能用简陋一词形容的小木屋。

　　除了她身后那张瘸了脚的木床，就只剩下一张木桌两张长椅，桌上还孤零零的摆着一套破了边角东拼西凑来的茶具。

　　屋外炊烟袅袅，还能听到柴火燃烧炸裂时发出的噼里啪啦声。

　　“你醒了！”

　　门外的少年听闻屋内有动静，从门口探出个头来。见她醒了很是高兴，放下手中的活就往屋里跑。

　　夜瑾心才看了他一眼，便认出了这正是树林里窜出来的那个少年。

　　“你睡了整整一天一夜，阿姐给你喂了汤药也不见你醒可急坏了。”

　　见她不说话，少年转身给她倒了碗水递了过去。

　　夜瑾心接过他递来的碗，映在水中的那副面庞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心中的不安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落入她心底时击起了层层涟漪。

　　一个她连想都不敢想的念头悄然爬上了心头，一闪而过。

　　“你不记得了吗？”

　　少年见她神色凝重，似是记不得先前的事情一样，便急忙给她解释了起来：“我跟阿姐是在村外的乱葬堆那发现的你，当时你就坐在尸骨堆上。”

　　“…乱葬堆？”

　　显然从这少年口中听得出那尸骨堆并非幻象。

　　“可不是。”少年忙用手抚了抚胸口，就连提起那地方都会令他十分后怕。

　　“对了，我叫阿松，你叫什么？”

　　“我叫夜…”

　　夜瑾心顿了顿，将那未脱出口的话尽数收回，抿了抿嘴才道：“…叶心。”

　　阿松的话更让她确信了先前的猜想。

　　夜瑾心低头看着水中那倒影着的自己，容貌不过十五六岁。

　　祭出金丹后身体竟蜕成了修道前的模样，实在是稀奇。

　　既然这副躯壳是自己的，那夺舍自然是不可能了。

　　而玄苦之地里多是诸如邪神堕仙之流，这样的凡人落入里面怕是连给他们打牙祭都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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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便只剩下一种可能了：此处正是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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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可能！从未有人能从那里逃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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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除了这个猜想，她无从解释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一阵头痛排山倒海袭来，夜瑾心无力地扶额揉搓着。却发现自己身上已不是原先那件不合身的黑色锦袍，变成了一件素色布衣。

　　虽是朴素了些，但好在干净，比起她那腌入味的衣袍已算得上是极好的了。

　　“我的衣裳…”

　　阿松听她这么一问，连忙摆手摇头，这脸一下子从脖子红到了耳朵根。

　　“你的衣裳不是我换的！是阿姐换的…”

　　夜瑾心见状忍俊不禁：这少年可当真是纯良得很，她这还什么也没说便羞成了这样。

　　见美人一笑，阿松的脸上是烧得更烫了。

　　“阿松，你这灶上煮着的稀饭可还要了？”

　　声音从门外传来，阿松一听是他阿姐回来了。立马转身跑出去迎，生怕被人瞧去了他那脸红样。对着走来的少女忙喊道：“阿姐回来得正好，叶姑娘醒了！”

　　来人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生得一副慈眉善目的好面相。

　　“姑娘醒了。我叫阿宁，是阿松的姐姐。”

　　阿宁放下手中的竹篮坐到床边看她。“叶姑娘可还记得先前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在那地方…”

　　她没有说下去，可见说起乱葬堆她与阿松一样是有些后怕的。

　　夜瑾心低垂下头，瞬时心念电转。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发问，她在心中已寻了个应对的办法。

　　只见她黯然神伤，娓娓道来：“…我双亲过世，本是来投靠姑母的。可来时才知姑母刚过了世，尸身被遗弃在那乱葬堆里…”

　　说时，夜瑾心恰到好处的倒吸了一口气，使得那哭腔听上去更是可怜了几分。

　　“…我原想将姑母的尸首寻回好作安葬…可不料…”

　　颤抖的话音停在此处，故作梗咽的戛然而止。

　　一行清泪在眼眶里蓄了许久，此刻倾泻而出，将这唬人的说辞演绎得情真意切。

　　美人垂泪，怕是连铁石心肠也会被其化作柔若春水。

　　更何况是阿宁这般心地善良之人。

　　她原也是出于担心，不料这一问竟问出了如此伤心事，便忙转了话头。

　　“人死不能复生，还望叶姑娘节哀，倘若不嫌弃就先在这住下再做打算吧。”

　　如此声情并茂的谎夜瑾心自是撒得天.衣无缝，就连眼下也不忘作出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来。

　　“如此…叶心就先谢过阿宁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