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徒》子车赋

12、打尖还是住店

　　山下热闹喧哗，考虑到卢秋纶一直在山上生活，对山下的事物不甚了解，沈英杰便让原本该在山上帮忙的覃絮带着她多玩几日。

　　“阿絮，今晚我们不回山上了吗？”

　　小酒馆里人声鼎沸，多半是各路英雄豪杰聚在一块儿高谈阔论，也有人不屑一顾夸夸其谈。卢秋纶扯着覃絮的衣袖，好奇的目光一一扫过酒馆中的人。

　　“嗯，不回去了。”覃絮一边点点头，一边跟掌柜的说道：“麻烦给我间中房。”

　　掌柜的一听面露难色，他搓搓手，瞥了一眼楼上道：“客官真是抱歉，中房已经没有了。您也知道近日要举办武林大会，来的客多，这房间实在不够用啊。”

　　覃絮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看着卢秋纶，又问：“那下房呢？”

　　“有是有，可下房只有一间了，房间窄小一些，床铺也只有一张，不晓得二位客官……”

　　“那便不要了。”

　　掌柜的话未说完便叫卢秋纶抢了话头，她拉着覃絮便要往外走，被覃絮及时拦下：“哎！你做什么去？”

　　卢秋纶闻言回头，噘嘴不满地看了掌柜的一眼，道：“只有一张床要怎么睡呀，并排躺不下，难不成要我和阿絮叠着睡吗？”

　　叠着……覃絮听到这个词便觉得浑身不舒服。之前年少轻狂，有急事找师姐便直接闯了进去，却未料不小心看到了些不合时宜的画面，从此那画面便成了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记忆。如今虽知卢秋纶非此意，可下意识的反应让她鄙视自己。

　　啧，纶儿这么单纯可爱，才不会是自己想的那般，真是多虑了。

　　卢秋纶还在努力向外挣扎，无奈覃絮只得把人搂在怀里才能让她安静一会，一边还朝着掌柜的歉然一笑：“抱歉，就要一间下房吧。”

　　“不要！我不要！”

　　争吵的声音引来人们注意，覃絮一惊，忙捂住卢秋纶的嘴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大庭广众之下莫要喧哗，有点姑娘家的样子！”

　　这小祖宗不知道现在她们的姿势不大好看么，叫人指指点点可还了得！

　　偏生卢秋纶似乎还继承了瑶娘的力气，覃絮一不小心被她推了个踉跄，顿时一股火上来，抬手便甩了她屁股一巴掌：“纶儿！”

　　打完又觉得有些过火，覃絮尴尬地撇一眼四周，软下语气道：“纶儿乖，别闹了。”

　　虽说从小到大被打了无数次，可今日在外被当众打这一巴掌，是卢秋纶从来没经历过的。小丫头呆了呆，然后嘴角一瘪抽抽鼻子，委屈巴巴地看着覃絮：“我不想阿絮睡不好。”

　　覃絮愣住了，有这么个暖心的小棉袄，打了真心疼。转头问掌柜：“能多抱一床被子过来吗？”

　　掌柜的立马答应，连忙叫小二给送过去，同时还伸长了耳朵。那边覃絮还在哄人，大庭广众之下又不能给她揉，只好把人抱在怀里轻轻安抚道：“纶儿乖，是师父不好，师父不该打你的。师父明天带你去看海可好？”

　　前面小二抱了被子给二人带路，后面卢秋纶像只猫儿一样窝在覃絮怀里。覃絮正想着怎么哄她好一点，却莫名其妙想到几年前师姐不开心时，瑶娘带着师姐去看海的事。

　　听说海边漂亮极了，有好看的贝壳和好吃的蟹子，纶儿该会喜欢的吧。

　　卢秋纶却摇头道：“不要，海边好远，阿絮会累的。”

　　这下覃絮没辙，宠溺笑笑：“那纶儿要如何？”

　　“要阿絮亲亲。”

　　小二手一抖，被子险些掉在地上，覃絮见了脸色略青，为难道：“这个不行。”

　　“为什么呀？”卢秋纶小鼻子一皱，不大开心，“明明在山上……”

　　话未说完便被覃絮捂了嘴。

　　前面小二进门将被子置于床上，转身鞠一躬，面色发红便离开了，然而覃絮只觉心里山石崩塌。

　　手里的卢秋纶发不出声，还眨巴眼睛看着她，像挠了人还装无辜的小猫，让覃絮头疼极了。

　　“你啊……怎么什么话都说，叫人误会可怎么办？”

　　终于与外面隔开，覃絮松手倒在床上，整个人躺成一滩不想动，嘴里还埋怨卢秋纶不分场合。卢秋纶倒是安静乖巧，对着窗外坐下，眼中倒映着那一轮明月。

　　分明就快结束了，可听到下房环境闭塞时，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开了口。覃絮定会让自己睡床，而她则打地铺，卢秋纶打心底不想覃絮受这样的委屈。

　　虽说自己一直倔强地叫她阿絮，覃絮却从来未因此真正发过火。卢秋纶知道，自己的心情与七年前不同了。

　　越来越喜欢与覃絮碰触，越来越喜欢黏在覃絮身边，即便她是……

　　卢秋纶闭上了眼。

　　“想什么呢？”

　　不知何时，覃絮已来到她身侧，正温柔地对她笑着。时光荏苒，覃絮早已不再是年少时的模样，曾经圆脸只存在与记忆中，微尖而不失圆润的下颚将其取而代之。反观自己则没什么太大变化，唯一让人惊叹的大约是身量了。

　　自己已经长得比阿絮还高了。

　　“我想……亲亲阿絮。”

　　这话出口竟叫卢秋纶觉得如此羞耻，分明以前都没有这样的感觉。可即便是这样，她也留恋着覃絮的气息，叫她欲罢不能。

　　但她仍觉得最可爱的是覃絮的反应。早先被卢秋纶亲到时，覃絮都只当是孩童玩乐，然而随着年龄增长，她越来越觉得这样有伤大雅，无奈又拗不过卢秋纶，只好红着脸去应付她。

　　一如往常，覃絮唰的便红了脸，别过头去嘴里嘀嘀咕咕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要跟师父撒娇，不行不行。”

　　卢秋纶压下眉毛，眼睛微微眯着。这结果她早就料到了，但那又如何？

　　“阿絮，”卢秋纶指着脚下叫道，“你看这是什么？”

　　覃絮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目之所及并未看到什么奇怪的玩意，疑惑中一抬头，唇上便贴到了某样温软的东西。

　　一触即离，覃絮的脸色憋成绛紫，心中悲叹哀嚎：又中了这小骗子的奸计。

　　“你你你，你这样日后嫁不出去嫁不出去怎么办！”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覃絮此时才深谙此理，可为时已晚，这小混蛋早就赖上她了。只见卢秋纶得意洋洋，听她这样问脸上又写满了迷茫，不解问道：“我还要嫁人啊？”

　　不等覃絮回答，她又自语道：“我肯定没人娶的。阿絮放心，要娶……”

　　卢秋纶忽然住了口。

　　覃絮没听完后面抓耳挠腮，随后问了句：“什么？”

　　“不，没什么。”

　　这小混蛋总喜欢话说一半，问她也不肯继续，覃絮每次都特想知道后面是什么。

　　也不晓得到底是什么事这么让她说不出口。

　　“阿絮阿絮，我们睡觉吧。我来给阿絮更衣！”

　　小混蛋把她整个人转了一圈，手脚麻利地解起覃絮的衣裳，吓得覃絮直接跳上了床，抓着衣领子叫道：“不不不，不用了，师父自己来。待会你睡床，师父打地铺。”

　　卢秋纶心道一声果然如此，整个人往地上一坐就不肯起来，抱着被子直打滚儿：“不要。阿絮不睡床，我就不睡觉。”

　　说完还就地把自己裹成了蚕蛹，看得覃絮哭笑不得。三月尚未暖和，地上仍旧凉的厉害，覃絮担心她吃不消，便令她上床来，可这小混蛋太犟，最后覃絮说一起睡床才善罢甘休。

　　“这下你满意了，可要怎么安排？”

　　覃絮好笑地点了点卢秋纶的鼻尖，小混蛋便下意识皱皱鼻子，然后按着覃絮躺下，自己则挂在她身上。

　　“小时候也这样睡过呀，就这样好了！”

　　想了许久覃絮才意识到小混蛋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登时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没精神，她看着身上的小混蛋欲哭无泪。

　　可不就是刚捡到的时候，小混蛋梦游到自己身上了么，那时候她才多大点儿的身量，现在这么一大坨压上来，自己还有没有气都是两说。

　　再想辩驳时，卢秋纶已经睡着了，覃絮无语凝噎，只得轻轻翻个身，改为抱着她，希望这样她能舒服些。望着卢秋纶微嘟的小嘴，覃絮唇角一弯，也合了眸。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房中呼吸均匀后，卢秋纶才睁开眼。没有孩童的天真和顽劣，一双眸中透着经岁月沉淀的寂静。她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安静地看着覃絮，似要将她盯出个洞来。

　　像是感觉到她的目光，梦中的覃絮微微蹙眉，口中不知呢喃了些什么，须臾后又恢复安静。卢秋纶伸手欲抚平她的眉，却又在半空停下，慢慢收回手来。

　　她动了动唇，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

作者有话要说：　　惹，小天使有木有看到配角栏的石冠玉？
反正是个很重要的角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