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天》寂寞是杯酒

33、无处可逃

　　“我给你带了水果。”林克叙提了提手中的袋子，“如果你想出院就和我说。”他坐到床边的椅子上。
　　“不，我想待在一个安静的地方，我愿意在这多住几天。”她害怕回去又陷入回忆，顾侑能闻到林克叙身上淡淡的烟味，知道他一定是苦闷的，故不多说什么，因为味道浓度还在她能忍受的范围。
　　林克叙心想，“若是李桃源肯定是一秒也不愿意多待在这个地方。”
　　“那医院的饭菜要是不合胃口就告诉我，我给你带好吃的。”
　　“林克叙。”
　　“嗯？”林克叙看向她的眼睛。
　　“你喜欢我吗？”顾侑的语气依旧很平淡。
　　这句话却让林克叙心颤了一下。
　　“怎么？觉得我对你太好了？”林克叙轻笑着。
　　“如果是这样，别再继续下去了，我已经够对不起你了，如果不是，那我真的很谢谢你的照顾。”
　　“不是。”林克叙撇了下嘴角。
　　“对了，你知道你被警方追捕的事情吗？”
　　顾侑一脸疑惑，于是林克叙把在机场发生的事讲了一遍，“但是柏叔已经摆平了，他说公司的事情实在让他脱不开身，明天再来看你。”
　　“柏叔？”
　　“是的，在你另个人格出现的时候发生了些事情，那个你因为柏叔的恩惠答应了柏叔一个条件，这也是你回来的原因。”
　　顾侑皱起眉头：“我还真是逃不掉，是去是留总在他的把握。”
　　“其实我觉得他不坏”
　　“闭嘴。”顾侑突然失控吼道。
　　林克叙看着她有些惊讶，她面色微微涨红着，轻喘着气，过了半分钟平复了下来，“对不起。”顾侑说。
　　“你知道在我心里有些事情是永远无法打开的。”
　　“顾侑，事情没有永远，人不是活永远的，短暂的生命里，总会有许许多多的改变。”林克叙顿了下，接着说：“你想不想知道你处于另一个人格发生的事情？我想我大概都知道些。”
　　顾侑轻点头。
　　于是林克叙把自己所见的关于葬礼，到机场遇见高玟，到法国滑雪，然后是在巴黎看芭蕾舞团的演出的事尽诉。
　　“我，我和高玟在一起了？”顾侑不再淡定如往，话间有些颤抖。
　　“一开始的事我不了解，等到我跟你去巴黎的时候，你似乎想要推开她，就像……就像以前你推开黎桑那样。”
　　顾侑的脸色暗下，暗暗咬着下唇屏气着，床面被抓紧邹在一起。
　　“还有，你说你曾在黎桑面前苏醒过对吧？”
　　顾侑点点头。
　　“然后你就晕倒了，黎桑送你去医院，我赶到的时候，她见到我时眼神里满是怒火，像是要杀了我，又有点不屑，我想你不会还没告诉她我和你是演戏吧？”
　　顾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处在那个人格中的我对她说了什么，反正之前的时间里，我跟她就像两个世界的人。”
　　“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把她推开，让她去巴黎。”
　　“我从来不用后不后悔来想这件事情，也许只能说是一种心情，一方面为她的成就感到高兴和骄傲，一方面因觉得她与我距离越来越遥远而失落。”
　　“我告诉她了，那天在巴黎的医院，我说以前那次只是演戏，我和你从来没什么，你真的很爱她。”
　　顾侑冷笑一声，“为什么你们总要为我的爱做代言呢？虽然我的心随她而走了，但是我的躯壳还可以苟延残喘，我还可以过我自己的生活，我不需要谁来可怜我，我很好！”
　　“去追回她！”林克叙怒目而视着顾侑的自欺欺人。
　　“我说，我不需要”
　　林克叙打断她，两眼直视顾侑的目光：“她还爱着你，她一定还爱着你，当我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她的眼神，我能体会到她对你的感情，她还没放弃，你怎么能先放弃呢？”
　　“你疯了吗？她就要结婚了！”
　　“那，在一切还没开始前，希望你有勇往直前的勇气。”
　　不知不觉，泪水模糊了顾侑的视线，“原本我只想圈住自己，制造所有跟她有关的一切，也许，像过去一样，想像她就在我身边。”她低头用手掌撑住眼睛，抽泣着：“为什么每天对我来说都是空洞的？为什么所有事情都如此索然无味？认识她之前，即使一个人，即使面对黑暗的书房也不觉得可怕，她离开之后，寂寞就像要吞噬掉我，无论我在喧闹的大街还是充满着青春和朝气的校园，每个场景，每个物件，我总能想到当时我和她，那段记忆里的阳光是最明媚的，那里的雨是最浪漫的，那里的冬天是最温暖的，我常常用酒精麻痹自己，这样我会更容易徜徉在过往当中，如果人的一生分为过去，现在，未来三个阶段，那我一定是属于过去那部分的囚徒，我甘愿做回忆的囚徒，那是我仅有的快乐。”
　　“就算看多少心理医生，用再多的药对你而言都是无效的，除非你能够爱上别人！知道吗顾侑，黎桑才是你的解药啊，你必须找回她，找回你的心。”
　　顾侑抬眼看着林克叙，面上满是泪痕，眼里满是哀伤，林克叙递过纸巾，字字恳切地说：“婚礼的举行地点就在中国，就在这里，黎桑的故乡。”
　　在深夜，顾侑独自慢慢地回忆着当她是李桃源时的事，她觉得有些事情是也许是她臆想出来的，她到底干了多愚蠢的事，她疯了吗？不然怎么会这样，演变成另个人，自己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太可怕，如果以后桃源渐渐成了主导呢？顾侑还是顾侑吗？她记得去年偶然间遇到了吴静，就是高中时总跟在黎桑身边的女生，她已经当了妈妈，胖了不少，若不是她叫自己，顾侑可能认不出来她，那天她们在咖啡厅坐了一下午，顾侑听她述说了许多陈年旧事，其实那时顾侑想听却又害怕听，似乎黎桑的名字一出现顾侑的心情十分复杂，那名字，在电视上已经听过很多，在现实中，总要让她逃避一下吧，而这次，多亏了桃源，自己亲眼见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她，她就在眼前了，自己却自认为是梦，可笑，不过若不是这样自己可能心跳加速得站也站不稳了吧，她更美了，可太瘦了，顾侑现在想起来觉得好心疼，曾经她们是多么快乐，在只有她们的地方，空气都充斥着幸福，闭上眼睛，顾侑仿佛感受到了她的触摸，温柔的，一如往常，她调笑着，顾侑很快就红了脸，黑暗中顾侑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第二天，顾侑听护士说有人来探望。
　　顾侑万万没想到，来看自己的人，竟然是高恩熙，听说她的艺名是恩熙，她本来正在拍摄电影，是百忙之中抽着空过来的。
　　她甜笑了声，给顾侑削了苹果，跟顾侑说了很多拍摄上有趣的事情，很多顾侑未知的，“那是我第一次吊威亚。”
　　“剧组自己建了一座古刹，在里面拍摄了几天真的像一个真正的古代人。”她说得津津有味，顾侑也听得津津有味，有人陪伴的时间里过的飞快，高恩熙说，拍摄日程很赶，后面可能没什么机会来陪了。顾侑听了有点惋惜，但面上只是笑着对她说，“好厉害！加油哦。”
　　她腼腆地笑了，忽然抱住顾侑，她埋在顾侑的肩膀发出闷闷的声音，“你放心，我和妈妈和解了，她还在巴黎，但是我们通了电话，真是很长的电话啊。我知道了，不是我越耀眼你就能看到我，唉，如果你不爱她，那对我来说真是太好了；如果你还爱她，也不用在意我。我希望……。”未完的话语随花落去了，温暖抽出了怀抱，安静的房间，萧瑟的窗外景。
　　周医生对顾侑说她需要静养，顾侑本不放在心上，他弄了不少植物给顾侑打理。
　　于是现在的顾侑就常走到阳光下浇浇花，剪剪枝。
　　这天顾侑心里知道，外面都是芭蕾舞蹈皇后Zoey的大婚喜讯。
　　即使电视机从未开过，手机从未亮过，顾侑也知道。
　　水洒在绿叶和花朵上，反射阳光的光泽，顾侑记得郁金香，记得蓝色，记得《飞鸟集》……她的心又开始揪痛。
　　一直以来，顾侑装作冷淡的样子，装作把黎桑排除到自己生命之外，但她生命的每一刻每一处都充斥着那份爱，从未停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