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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深渊 ...

  •   再见静姐是在一个很巧合的时间。

      在飞鹰城停滞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拿来修行未免太短,可用来游玩又难免太长,好在这几日苏怀静似乎心情不错,二人总在一起,终于也不单单只是论道讲经,有时一道出门,偶尔兴起,还会合奏一曲。

      苏怀静的房间向阳,白日时支摘窗未开都显得分外明亮,易宣是黄昏时分受邀入内,暖黄的光落在屋中,有几分明暗的交替感,心情竟好似进女子闺房般的忐忑。

      茶早已烹好,茶香袅袅,湿热的雾气随着小火涌动飘散,混着店家搁置杀虫防腐的香樟气味,香气之中仿佛隐隐带了苦味。客栈的摆设差不许多,只是苏怀静房中多放了几本书,晚风一吹,便随风翻动起了几页,纸页微微卷曲着,将掀不掀的模样。

      “你来了。”

      苏怀静眼皮也未抬,他坐在琴桌前调试着琴弦,上身微倾,长发流泻,姿态矜持而高雅,但一点儿都不像是画图里的仕女。哪怕只是侧面,易宣也总觉得自己看向苏师兄的时候,更像是在望一口看不到底的深渊,有时则像高而远的云,人的喜怒在他身上总是淡化得如同袅袅的烟雾。

      这是易宣第一次听苏怀静抚琴,他看着这个男人坐直了身,什么话也不说,苍白的手指落在琴弦上拨了拨。这大概是要开始了,易宣便找到自己的坐垫盘坐下来,极安静的倾听着。

      本来易宣想学画,后来想了想,颜料容易脏衣裳,至于选棋又要广交棋友,就改选了乐器。

      当时选埙的人不多,学子爱俏,女子多选琴筝琵琶,男子则喜欢箫笛此类,颇觉此间潇洒,易宣本也想选箫,但意外听见一位敲编钟的讲郎吹过埙后,便喜爱上了埙的幽深古朴。

      苏怀静弹琴不算好听,音到调在,偏偏没有半分情感,分明很美,却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

      那位敲编钟的讲郎曾拿苏怀静给易宣做过例子,称他演奏技巧分明完美无缺,偏生为人冰魂雪魄,白浪费这娴熟的技巧,听着寡淡无味。

      苏怀静抚琴的样子很美,与女子的柔美不同,而是松涛万壑般的世外之美,他的手指修长而白皙,既有断玉碎金的威能,也有拨弦调音的柔软。易宣听了好阵子,忽然觉得心里十分难过,他看着苏怀静的模样,竟不知道自己是为这个人难过多一些,还是为这曲子难过的多一些。

      苏怀静并不易怒,怒也是一种情绪,他是个相当能克制的人,易宣与他这几日相处,发觉有时苏师兄也会笑,很微微的笑一笑,无波无澜,他似乎总是很稳定。

      有时候看着苏怀静,易宣又会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愉快,他有时候甚至会觉得一个人能够自如的喜怒哀乐也是弥足珍贵的体验。然而远远离开了苏怀静,看着尘世里的凡人,熙熙攘攘,来来往往,受控七情六欲,却又觉得肆意的哭与笑成了沉重的负累。

      易宣想:也许修士,就是在人与仙之中追求着平衡。

      曲子过半的时候,易宣从怀里拿出了埙与苏怀静合奏,埙音浑厚,与琴曲之中的巍峨高山相配,颇具“乘风好去,长空万里,云烟渺渺观山河”的意味。

      吹埙气息要厚,易宣吹到琴曲结束时,已有几分头昏脑涨,苏怀静见他晕乎,便递了清茶给他,茶水尚热,嫩芽浮在水中,清香扑鼻。易宣也不客气,端来细品了两口,觉得实在干渴,便将一碗都饮尽了,待到过后方觉不好意思,抬头去看苏怀静,对方仍闭着眼,浑然不觉的调试着琴弦。

      两人在房中一道用过晚饭,这才分离。

      易宣回屋后打水沐浴了一番,找了店小二将水抬出门外后再回转时,许久不见的静姐已坐在了他的榻上。

      暌违多日,静姐似乎还是那个模样,身姿高挑而曼妙,看着易宣的时候,目光如水。

      “静姐!”

      易宣欣喜若狂,他兴冲冲的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端起桌上的蜜瓜放在床头的柜子上,温顺的跪坐下来,伏在了静姐的膝头,像是一只坦然放开自己肚皮的猫。

      “静姐,我好想你。”青年难得有了几分撒娇的心态,却让苏怀静感觉到些许微妙,之前好几次他不希望易擎出现的时候,易擎出现个没完没了,但这几日却都是易宣在主导身体,他变化成女身过来,也是为了看看封印是不是出了问题。

      苏怀静看了看蜜瓜,有点想吃,但是手还搭在易宣的头发上,有几分不好意思,就缓缓道:“好孩子,多大的人了,还同静姐撒娇。”易宣这才羞赧的抬起头来,脸上有些许红晕。

      易宣脸上发热,抿唇道:“静姐,是我忘情了。”

      苏怀静不太喜欢他这样受气小软包的模样,看着觉得心软,就又道:“也不必拘谨,我且问你,你身体好些了吗?可还有复发?”他的手指一路辗转,轻轻落在几处大穴上,又瞧了瞧易宣的身体,倒比往日还好些,连凶兵的情况都稳定了许多,不由得心中古怪。

      “没有。”易宣老实摇头道,“身体好得多了。”

      苏怀静心中生疑,就“嗯”了一声,忽然问道:“近来吃了什么?还是遇见了什么,我瞧你情况大好了。”

      易宣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他仔细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有想出来,见静姐满面认真担忧的模样,张了张口,却又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其实想说许久不见,不必每回见面总说自己的身体跟修为,人有旦夕祸福,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一时半刻也来不了。

      然而静姐是为自己好,易宣心中也明白,因此便缄口不言。

      其实易宣很想与静姐说说苏师兄,但是他却又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才好,他总觉得静姐与苏师兄不太熟悉,若是提起,说不准静姐会有些尴尬,可是有些话埋在心里,他也只能与静姐说。

      “怎么了?”

      苏怀静瞧出他心神不宁,不由问道。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段来讲一下我对太丹隐书的想法。
    太丹隐书是一本大道之书,它讲究的不能动情,其实有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意思,简单来讲,就是淡漠的对待苍生。
    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说白了大家都是狗【并不是】,简单来讲就是仁爱是圣人做的,道所做的是让万物遵守规律。
    太丹隐书就是这样一本功法,但是人是不可能没有感情的,不为别人也为自己,这个跟冰山或者说天生淡漠的性格差别还是很大的。
    所以这一章特意借抚琴描写了苏怀静给予人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太丹隐书本身是没有影响的,它就像规则,有人遵守,有人不遵守,遵守的人没事,不遵守就受处分【比如说狂笑而死的那位【咳】。它真正的影响是在于苏怀静因为修炼它,迫不得已要伪装,久了也的确性情有所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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