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ABO帝国的兴衰史》雁北红杏

13、最后的地球人

　　在飞艇配备的人工调制重力场里休息了一会儿的弗洛拉，精神状态已经基本恢复了。她轻轻叹气说：“希望元帅和他的伴侣不会因为我的来去匆匆而感到怠慢。”
　　今天弗洛拉离开新星，专程前往苏利斯，可不是为了看一眼新生儿。每年帝国境内要出生数以亿计的婴儿，一个个都看，她哪里有这个时间呢。说是看新生儿，实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全在他的双亲。
　　皇室从来只是议会竖起的偶像，这一点不论是哪一任皇帝都很清楚。但是从兰斯洛特的母亲格□□亚后陛下开始，越来越多的皇室成员开始更多地在可能的时候走出新星，对外营造自己的形象，以谋求向议会讨要话语权，哪怕只是一点点。
　　不管是积极从事学术研究，为皇室塑造好学求知的形象，还是将相貌出色举止优雅的皇室成员推入网络，将他们作为皇室对外形象的代言人，以博得民众对皇室的好感，都是皇室对外寻求存在感，加重自己在国家的分量的行为。
　　现在的兰斯洛特皇帝陛下还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加了一条，那就是积极谋求与帝国内名流的交往，军事统帅、学者、富豪等等，不求与他们有深厚的友谊，但求建立起私人联系，将其作为皇室与议会交流的筹码。这才有了收到盖亚与特库恩之子在苏利斯出生后，帝国第一顺位继承人连夜乘坐飞艇前往苏利斯探望，还为其子命名的事情。

　　这种与社会名流结交的事情，弗洛拉以前做的很少，常年与沉睡的古文字打交道的结果就是，她与活人的交流有点问题。因为自己的身体状况而让这次难得的与帝国重量级军事统帅和科学家交流的机会草草收场，她虽然感到遗憾，心里也不是不松了一口气的：“如果让我和他们坐在一起聊几个星时，关于他们的孩子多么可爱之类的话题，我大概会尴尬致死。”
　　弗洛拉靠在沙发上用双手捂住了脸，“又把事情搞砸了的样子。”一旁的侍从官出言安慰她：“我替殿下把小汉密尔顿的生日等等纪念日都加进备忘录，到时候按时送去祝福和礼物，我想元帅他们会接收到来自您的善意的。”弗洛拉听完翻身趴在沙发上，打开了自己的星网系统，“你说的很对。我应该现在就把今天下午小艾菲斯的视频放到我的社交网站上，让大家都看到。”
　　发完消息以后，弗洛拉关闭了来自社交网站的所有提醒，绝大多数的评论都毫无意义，她发这条消息只是为了向汉密尔顿示好而已。这时弗洛拉收到了来自她的父亲兰斯洛特的通话邀请。

　　视频通话另一侧的兰斯洛特有与弗洛拉相同的银白色头发粉红色眼睛，这样的外貌特点皇室若亚家族的标志性特征。“晚上好，父亲。您的身体还好吗？”弗洛拉问候她的父亲。对面的兰斯洛特看起来总是有些忧郁的味道：“我还是老样子。但是看起来你的状态不是很好。”
　　若亚家族的成员都有极浅的雪白肤色，兰斯洛特就是这样，本来弗洛拉也是这样。但是现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泛着大片的红肿，细看的话有些部分已经出现了蜕皮。“有点被日光灼伤，医生已经处理过了，没有大碍。”
　　兰斯洛特知道弗洛拉一向是个自己很有主意的人，她既然说已经得到了治疗，就不再多纠缠于这个话题，这并不是他今天发来通讯的重点。“今天下午你去拜访汉密尔顿，事情进行得还顺利吗？我看到你的社交网站上刚才展示了汉密尔顿家新生儿的视频。”
　　弗洛拉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我已经带去了来自若亚家的祝福，还为他起了名。”兰斯洛特那双总是紧皱着的眉头闻言松开了一瞬，“那就好。我刚才看你的社交网站上也反应强烈，这次的活动还是很有收获的。”弗洛拉点点头不再说话，其实她还对今天汉密尔顿的反应有点忧虑，但是这些话就不需要对自己总是很郁闷的父亲说了，免得他思虑过深而失眠。

　　得到了满意回应的兰斯洛特结束了通话，今天他大概可以短暂得睡个好觉。关闭了视频通话，弗洛拉刚才强撑起来的笑容瞬间垮了下去。她现在感觉一点也不好！
　　无色的头发与皮肤虽然看起来很美，但是非常容易被太阳灼伤。苏利斯可是一个以日照充沛、阳光明媚而著称的星球。这样的星球对于日光浴爱好者是天堂，对她来说简直要命。从停机坪到医院的距离，她还可以用打着伞勉强度过。但是没想到盖亚的房间里有整扇的落地窗，炽烈的阳光即使有几层玻璃的阻隔依然强劲，就是短短的寒暄聊天的一小段时间，她就觉得脸上开始异样的发烧，才不得不匆匆告辞。
　　弗洛拉畏光，不对，应该说整个皇室都畏光，这是一个不能被外界知道的秘密。人类进入到新星时代，很多习惯风俗都已经改变，但是对于光明的热爱与崇拜是不会改变的。普通的民众，不会想要一个像吸血鬼一样畏光的皇室。
　　皇室把主要活动空间局限在新星上，主要是政府的限制，但其实也并不是没有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毕竟若亚是一颗很古老的橙色恒星，他的行星能接受到的光都是微弱而寒冷的，正有利于皇族出没。

　　说到皇室为什么会畏光，又是一笔烂账。
　　各项素质地下，与新人类在竞争中全面处于下风的古人类，被从原有的族群中驱赶出来独立生活。在迷航时代的严酷环境中，他们或死于天灾，或亡于人祸，其在总人口中占比迅速减少。等到当时的议会议长寻找古人类以充作皇室象征的时候，仅仅只在一座舰艇上找到了总人数不过两百的一群古人类。这两百多男男女女，大概就是地球人最后的遗存。
　　ABO式的三性别分化与古人类的男女双性别属于完全不同的性别模式，漫长的星际航行使得Y染色体携带的大部分片段丢失在了宇宙中，剩余的部分与X染色体融合然后发生了倍增，丧失了性别分化的属性。现在的ABO已经变成了不同于地球人的另一个物种，仅剩的越来越少的地球人只能与他们剩下的同类结合生子，因为星际过大的尺度和主流社会环境对他们的不友好，使得地球人寻觅配偶变得十分困难，人口进一步锐减。
　　最终等到议会想起要去寻找古人类的时候，他们找到的人数已经下降到了两百余人。这两百多人生活在新星上，只能世代奉行族内通婚。
　　皇室被认为美丽而高贵的银发与红瞳，就是长期近亲结合爆发出来的白化现象。而这种白化仅仅只是皇室面临的遗传疾病中，比较轻微而且不致命的一种。畏光和视力低下，总好过生出大批的智障或者死胎和早期夭折的胎儿。
　　弗洛拉虽然有着虚弱而畏光的身体，但是她的智力发育幸运的没有受到影响，姣好的妙容与出色的学术成就使得她成为了皇室对外宣传的招牌，和当之无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继承人的位置，对外宣称是因为她是名义上皇帝的长女，但实际上她并不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只是第一个身心健康智力正常的孩子。弗洛拉还有其他的兄长，他们都没有名字的生活在若亚找不到的黑暗里，皇室不需要会败坏自己形象的存在。
　　她的父亲，兰斯洛特，也并不是格□□亚皇后的独子，更多的孩子早在出生不久就被放逐出皇宫，再也消失不见。在此之前还有多少被隐没皇室光环之下的影子，弗洛拉不知道，也不敢细想。

　　弗洛拉系统地学习过生物学，她知道，以现在皇室的规模，尤其是皇室中健康人口的规模，大概用不了很久的时间，这个群体就会彻底消失在历史中。人口数量少使得他们不得不与自己的堂亲、表亲结合，甚至由于这种通婚关系的混乱，他们的婚姻对象会分不清究竟是堂亲还是表亲，亦或者是长辈还是晚辈。
　　但是他们没有选择，只能坐视着有害的隐性基因突变积累在自己与兄姊姊妹的体内，然后过几代后又不得不把这些与自己有相同基因的亲属娶回家，生出具有缺陷性状的孩子，然后剩下几个相对健康的再重复这个过程。
　　从地球时代到如今，猛犸、朱鹮等等生物都是由于种群数量骤减导致的基因多样性丧失，最终一步步走向灭亡的。人类曾经以地球之主宰自居，他们占领了地球，将其他原本生活在那片区域的生物驱逐，生活轨迹遍布整个星球，他们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一天会面临灭绝。然而事殊事易，真正的地球人，现在仅存不到两百个健康的个体，蜗居在一颗寒冷黑暗的星球上，汲取着头顶那颗橙色恒星不多的光与热，默数着这个种群的生命倒计时。

　　如果我结婚，有谁可以选择呢？如果我怀孕生子，又有几个是可以我不为其担忧的呢？安静时弗洛拉总是这样问自己，然后没有答案。就如同一个自知将要走向死亡的重病患者，总是会避免过多得思考死亡，而是会选择为自己列一个遗愿清单，满足自己还未来得及实施的梦想。
　　皇室走向衰弱与灭绝的趋势似乎无法避免，那么尽量不要让他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于帝国的一角。走出这座巨大的囚牢，走向浩瀚的星空，融入这个开拓着进取着不断发展着的时代，难道不是一件比在阴暗的角落里渐渐衰败腐烂更有意义的事情吗？
　　他们已经在人类从一个星球走向太空的时候落后，如果再在人类扩张向整个星系的时候裹足不前，即使他们仍然活着，也不过是一群活死人罢了，早该跟随着旧时代一起死去的古董。
　　我们要走出去，走出新星，走出若亚，到更遥远的更美好的地方去。

---

作者有话要说：　　自己分析人类有一天会灭绝的什么的，感觉真是有点谜一样的酸爽。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写格□□亚是兰斯洛特的妈，大概是恶趣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