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小制杖[快穿]》千佾

9、虚实九

　　刘敬云对于宋湛来说始终是亦师亦友的存在。从进入重案组开始，刘敬云便一直是他的搭档，年少的宋湛的刑侦经验自然没有做了十几年的刘敬云多，因此一开始后者几乎是手把手教着他怎样用最有效的方式套出嫌疑人的信息，怎样深入那些痞子混混中获取更多地面下的消息。

　　他也知道，刘敬云一直将他当作后辈时时照拂，知道他单身一人，便经常以各种名目邀请他一起吃饭，多年下来，刘敬云家里的大丫二丫早就已经跟他混得跟亲叔侄一样，用嫂子的话来说，他就是那个家的一份子。

　　宋湛自被杀以来，早已对自己的处境释怀，毕竟他孑然一身，父母几年前因车祸去世，不至于上演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心中觉得唯一对不起的，便是这个亦师亦友的搭档。

　　但是现在，看着刘敬云双眼通红，死死盯着审讯室里那人的情景，宋湛怎么都欣慰不起来。

　　四四方方封闭着的审讯室里，白炽灯不偏不倚地打在审讯桌后面的青年脸上，迫得他不得不眯起眼，微微侧过头。

　　方睿从后面拿着一叠资料过来，从后面拍了拍刘敬云的肩膀，无声地叹了口气。

　　“方队，这次让我去审他。”刘敬云的声音很沙哑，像是砂子磨在地面的声音，粗砺又干涩。
　　方睿眉头一皱：“不行。”

　　刘敬云知道方队这是怕他情绪失控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补充道：“方队，你信我一次……不然我没脸见宋湛，我……对不起他。”

　　听到这话，方睿重重叹了口气。
　　“我原本怕你因为宋湛的事情失去理智——”
　　“你放心，我会控制自己的……我现在只想找到真相，将真凶绳之以法，这算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微不足道的事情了。”

　　方睿深深看了眼前这个双眼布满血丝，胡子拉碴，一夜之间变得如此憔悴的男人，最终还是将手中资料往他手中一塞，默认了这个要求，接着他抬手，招了张腾过来，让两人一起进去审讯室。
　　房门拉开，审讯桌后的青年察觉到这边的动静，黝黑的眼珠动了动，缓缓看向自刺眼光芒后逐渐显现出来的两个人。

　　看到秦楚的刹那，刘敬云双眼蓦然变得通红，但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啪”地一声将手中的资料拍在桌子上，哗啦啦倒出其中的照片，沉着声音说道：“你认识这些人吗？”

　　宋湛已经跟着两人走了进来，此刻正站在审讯桌前低头看这些凌乱地散落在桌上的照片。
　　这些照片他已经看过不止一次，从第一起，到最近一起案件的受害人，他每天都会在板子上查看这些照片，而那些冰冷的尸体，早已印在他脑海里，他就算是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来。

　　青年的眼珠缓缓转动着，视线扫过桌面上的照片，最后定在了最角落的那张照片上。
　　那是宋湛，确切地说，那是宋湛的尸体。

　　往常俊朗清隽的脸庞已经青白一片，脖子上一道干净利落的黑色伤口，将头和身体切割开来，宋湛如同其他尸体一样，安安静静地躺在解剖台上。

　　之前看到自己尸体的时候，那上面沾满了血，面目几乎分辨不出来，这次见到自己被清理干净的尸体，宋湛心下有种微妙感，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无奈地认命，但更加充斥在胸口的，是对于秦楚被警方怀疑的焦灼。

　　他想告诉老刘，杀人的不是秦楚，根本不可能是秦楚，但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站在旁边干着急，看着老刘他们审问犯人一样审问秦楚。

　　刘敬云也察觉到了秦楚的视线，胸腔中顿时盛满了暴怒的情绪，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秦楚的衣领，将他从座位上提起来。秦楚双手还被拷着，拉扯间手铐砸在桌面上，发出巨大的声音，在这空旷的房间内显得异常刺耳。

　　“这些人是不是很眼熟？你把他们杀死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心里很畅快？觉得自己解脱了？嗯？说话啊！”

　　秦楚瘦削的身子被刘敬云提着，几乎从衣服下面掉出来，整个人显得颇为可笑，但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甚至在刘敬云靠在他耳边吼叫都没能让他的脸色有丝毫的变化。
　　而这看似轻蔑一般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刘敬云。

　　他双眼通红，猛地抬起另一只手，狠狠地按在秦楚的脑袋上，下一秒“砰”的一声将他的脑袋砸在审讯桌上，迫使他转过头看向那些照片：“看着这些！我叫你看着这些！说话！”
　　“老刘！”宋湛忍不住出声，上前一步想要把刘敬云拉开，但他的手再次穿过刘敬云的身体，触碰不到任何东西，一切都是徒劳。

　　“老刘你放开他！他不是凶手！他没杀我！”
　　即便知道自己没法拦下自己搭档，宋湛还是急得大喊，伸手去拉刘敬云的手臂。

　　好在坐在一边的张腾出手了，他跟宋湛同时喊了一声“老刘”，上前一步用力将刘敬云的手掰开，又把人拉回来，沉声喝道，“老刘！你冷静点！刚才怎么保证的？！”

　　听到这话，刘敬云这才推了一把秦楚，狠狠抹了把脸，重新坐回座位，低声对同伴回道：“抱歉。”
　　头上的压力骤然减轻，秦楚艰难地从桌上抬起头来，只是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他的额角已经被刘敬云砸成了青紫色，很快肿了起来，那一抹异常的颜色愈加显得他肤色苍白如雪，浑然不似真人，像是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他的眼珠僵硬地动了动，接着视线再次落到宋湛的照片上，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只嘴唇蠕动片刻，这才轻轻吐出几个字：“我、没有、杀他。”

　　刘敬云从资料袋里掏出另一沓照片狠狠砸在桌面上：“你没有杀他，那你家地下室这些东西怎么解释？！”

　　照片哗啦啦一声四散开来，露出照片上的图像来。
　　每一张照片上都列着一样东西，毫无规律地四散在地面上，旁边还放着硕大的黄色数字标示牌。
　　刘敬云一张一张拾起，又一张一张展示在秦楚眼前。

　　“这是四周前女性受害者的手表，这是三周前那位女性受害者的戒指，这是男性受害者赵立的打火机，这是王华的钱包。还有……”刘敬云双眼通红，鼻翼翕动，胸膛剧烈起伏，握着宋湛警|官|证照片的那只手几乎痉挛，就连指节都有些泛白，哑着嗓子说道，“这是宋湛的警|官|证！”

　　“这些都是你杀人留下的纪念品吧？啊？！”
　　审讯室中一片死寂，仿佛有人按了暂停键，将一切都定格在这一刻。

　　几秒后，刘敬云又抬手从最下面抽出一张照片放到秦楚眼前——那上面一片漆黑，隐约可见是一堵墙，墙面前是一张冰柜台子，但最瞩目的，却是台子上以及墙面上那泼墨般的荧蓝色，像是有什么人用荧蓝色的墨水泼上了墙面，就连最角落溅出的墨点都清晰可见。

　　“这是你家地下室的鲁米诺反应结果，你现在告诉我你没有杀了他们？！”

　　这一瞬间，宋湛终于知道自己在地下室大门前蓦然窜上的心悸与灵魂撕裂般的痛苦到底是为什么了。
　　因为这个地下室就是自己被杀的地方。
　　考虑到王华对这个地下室的反应，一个再也清楚不过的事实摆在了他的眼前。

　　审讯室再次寂静下来，空荡荡的房间中只回荡着刘敬云用尽全力后粗重的呼吸声。

　　宋湛死死皱着眉，走到审讯桌旁边，看了一眼刘敬云手中的那张照片，又转过头看向桌面上的其他诸多照片，最后，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警|官|证上。

　　那是他几年前拍下的照片。画面中，轮廓分明、面容俊美的青年眼神凌厉地看着镜头，带着身为警察所特有的正气，又有着独属于年轻人的蓬勃朝气。

　　不知是否巧合，秦楚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张照片上，似乎全然没有听到刘敬云的问话。
　　他的表情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变化，就连被刘敬云如此声色俱厉地质问，脸上也没有丝毫波动，像是对眼前这一切完全无动于衷。

　　张腾怕刘敬云再次被秦楚所刺激，忙开口问道：“秦楚，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听到这话，秦楚眼珠动了动，终于对上了张腾的视线。

　　“我没有、杀人。”顿了顿，他慢慢皱起了眉，缓声说道，“小区、有监控。”
　　刘敬云冷笑一声：“你家附近的监控正好坏了一个多月，小区物业说是换了三次，三次都坏了，你说这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秦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不管是地下室还是监控的事情，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审讯桌后面那个皮肤苍白、体型瘦削的青年人身上。秦楚似乎也已经明白自己的辩解已经毫无可信度，于是再也没有开口。

　　而刘敬云则再一次被秦楚的态度激怒了，狠狠拍着桌子喊道：“你说话啊？！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啊？！”

　　下一秒，审讯室的大门被敲响了，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拎着皮包快速走了进来，微笑着朝刘敬云和张腾说道：“你好，我是秦楚的律师刘煜，鉴于我当事人精神方面的问题，这件案子将由我替我当事人与您进行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