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小制杖[快穿]》千佾

30、光影三

　　宋湛醒过来的一瞬间，胸腔中痛苦和绝望的情绪还没能散去，瞬间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负面情绪一股脑儿地往上冒，海啸一般将他彻底笼罩，近乎窒息。
　　他全身颤抖，用力吸了几口气，努力将自己从这种窒息感中拉出来——

　　耳边忽然传来了钢琴声。
　　那几声弹奏似乎并不怎么熟练，很随性，像是孩子任性地在琴键上乱弹一通，节奏活泼调皮，音符四处跳跃，像是在和人玩捉迷藏。
　　但奇异地，内心深处那种痛苦和绝望却被这些随意的音符慢慢驱散了。负面情绪慢慢散去，直到内心终于平静下来。

　　宋湛睁开眼，一眼便见到了视野内一架价格不菲的黑色钢琴。钢琴前方背对他的方向，坐着一个男孩儿。男孩儿有一头黑色的过耳短发，身上穿着咖啡色的背带裤，坐姿挺直，微微垂着头。男孩儿的双手正放在琴键上，来回跳跃着按出琴键中的音符。
　　宋湛愣了愣，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脑中昏迷前的记忆慢慢回归，他还记得自己明明在家里弹奏那首曲子，还记得昏迷前见到的方艺书的背影，以及那梦幻般的天使景象。但现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的前面有个孩子，周围——
　　他朝周围看了看，惊讶地发现自己正处于一间宽大的卧室。卧室的装修总体呈现冷色调，干净、整洁，除了书桌上摆放的几个变形金刚玩偶和旁边书架上摆放的几个星舰模型，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孩子的卧室。

　　卧室大致分成了两块区域，一块是生活区域，放着床、衣柜、书桌、电脑，书桌上方，则是一个窗户，往外看去，能够看到一片绿意——这里应该是某个高档住宅区。
　　另一块空空荡荡，只在最中间摆放了一架黑色钢琴。
　　宋湛此刻正待在生活区域，正对着钢琴的方向。

　　他皱了皱眉，打算从地上站起来，但当他右手扶上床沿的时候，那只手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床板。
　　这是怎么回事？
　　宋湛再次试了试，这次不只是床板，书桌、电脑、任何有实体的东西，他都没法触碰到。
　　宋湛眉间的褶皱越来越深，他猛地想到了一个可能。
　　他这是……死了？

　　在决定研究那首曲子的时候，他并非不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也会像刘兴那样中途死亡，但对真相的急切渴望让他根本顾不上这一切，他想要知道刘兴到底为什么会死，那首曲子到底有什么魔力，竟然能够让一个又一个音乐人死亡。

　　但一切都已经晚了，他已经死了，他终究还是没能明白这一切。
　　或许他看到的那些天使，恰恰是他死前进入另一个世界所看到的景象。

　　双手慢慢颤抖起来，一股不甘的悲愤和无能为力的痛苦自胸腔腾地升起，将他整个人都吞噬殆尽。宋湛强忍着快要爆发的情绪，往前走了几步，想要离开这个房间——他想回家，看看自己是否真的已经死亡，但没等他走到门口，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挡在了原地。
　　那似乎是一种弧形的结界，罩在了房间上方，将他牢牢困在了这里，让他无处可去。

　　心下的怒意几乎达到了顶点，宋湛眼中黑沉如深渊，抬腿狠狠朝大门踹去，下一刻，腿部猛地生疼，让他不得已后退几步，重新退回了原地。
　　耳边那段轻快活泼的旋律依旧在重复，此刻听在宋湛耳中却让他异常烦躁，仿佛在嘲笑他无法挣脱这莫名其妙的枷锁。
　　“别弹了！”

　　琴声忽然错了一个键，没有按照原来的旋律弹奏。
　　下一秒，音乐再次响起，依旧随性玩闹。
　　宋湛猛地转头，双眼死死盯着对面那个男孩儿的后脑勺。刚才那个弹错的音符，不是他的幻觉。
　　心下疑窦丛生，他慢慢走到男孩儿身后站定，从上往下看去，男孩儿依旧专注认真，双手灵活地敲击着琴键，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男孩儿没有任何反应。
　　“你刚才弹错的那个音，是怎么回事？”
　　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说话。”
　　满屋子只剩下一片寂静。

　　他忽然伸出手，越过男孩儿的肩膀，将中指放在了琴键上，双眼却死死盯着男孩儿的后脑勺。
　　男孩儿依旧认真地弹奏着，三秒后，他的右手移到了宋湛右手下方，中指按在那个琴键上，和宋湛的中指隔着一厘米的距离，轻轻按了下去，接着又快速移开了。
　　在连续的旋律中，宋湛轻易地听出了那个音节。
　　一切都很自然，而那个音，也是那段旋律中应该出现的那个音符。
　　再次证实了自己无法触碰到任何实物这一事实。

　　男孩儿按下琴键的一瞬间，宋湛也按了下去，但那只手跟刚才一样，直接穿过了琴键，没有任何实感。
　　双眼一沉，宋湛收回了手，心中唯一一点可笑的希望也彻底破灭。而刚才对眼前男孩儿的怀疑，更加没有什么必要了。

　　四岁开始学钢琴，到今年二十六岁，钢琴可以说是他整个世界。现在他死了，刘兴的死因没查到，他在那首曲子里发现的东西也无法告诉付青时，灵魂却莫名其妙被困在这里，无法触碰到任何实物，更无法碰到钢琴，他甚至已经预感到，如果自己一直这样的话，他会在一天天的虚无中彻底忘记那些旋律，那些节奏，最后成为一个再也没有思想没有自我的存在。
　　想起那个可能，他更情愿自己彻底消失。

　　宋湛深深看了男孩儿一眼，不再执着于刚才的问题，返身回到了原地，两眼毫无焦距地对着那个男孩儿，像是看着他，又像是透过他，看向不知名的远方。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男孩儿微微抿了抿唇，眼中的光芒也暗了暗。
　　很快，一段旋律结束，另一段完全不同的旋律开始了。
　　跟之前那首曲子一样，这首曲子依旧是不知名的曲子，应该是男孩儿自己随性弹奏的，节奏舒缓许多，似乎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在空荡的卧室内不断回荡着。

　　这段旋律带着不可抗拒的柔软力量，不断钻进宋湛的耳朵，等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的脑袋已经开始变得昏昏沉沉，胸腔中的情绪也已经被这首曲子彻底平息，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平静与安宁。困意来袭，很快将他拖入了沉睡的深渊。
　　直到窗外红彤彤的阳光斜斜照射下来，钢琴前弹奏的人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男孩儿转过身来，视线准确地落在地上躺着的宋湛身上。
　　他再次抿了抿唇，脸上忽然露出有些难过的表情，接着，他慢慢走上前来，靠近宋湛，视线在他的头发、脸、身体上转了一圈，又默默收回来。
　　半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东西，蹬蹬蹬跑到自己的床边，费劲地从床上把自己那床被子扒下来，拖到宋湛的旁边，又轻轻地盖在那个虚幻的影子上。

　　等宋湛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一片白光，耳边却清晰地听到了一个清亮的声音惊喜地喊道：“师兄！你终于醒过来了！”
　　白光慢慢变暗，周围的景象一点点浮现出来，宋湛一眼就看到了出现在视野中的那张熟悉的脸——那是方艺书。

　　左手忽然被紧紧抓住，方艺书憔悴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担忧无比的笑容，双眼盈满泪光：“师兄，你终于醒过来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说着说着，豆大的泪水从眼中掉落，在那张精致阳光的脸上划下两道水痕，莫名让人心疼。
　　察觉到手上的实感，宋湛心下震惊无比，下意识地握紧了另一只手，等换来方艺书的回握后，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顿时涌上心头。

　　“付青时呢？”话一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不像话。
　　“我在这儿。”旁边一个疲惫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付青时套着一件咖啡色的工装外套，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堪，下巴上还残留着些许胡茬。他站起身，走到宋湛的床边，看了方艺书一眼，又低下头看他：“你已经昏迷一天了，方艺书发现你的时候你还在弹那首曲子，之后忽然陷入昏迷，他把你送到医院，期间你的心脏几次停止跳动，好在医生把你救了回来。”付青时狠狠抹了一把脸，看向宋湛的目光里带了莫大的愧疚，“抱歉，是我的责任。”

　　宋湛却没心思听他忏悔，他用力摇了摇头，艰难地出声问道：“我有个问题。那些中途死亡的人，是在哪一段死亡的？”
　　付青时一愣，显然没想到宋湛会问出这个问题。几秒后，他皱了皱眉回道：“应该是在曲子最后几段。”
　　宋湛点了点头，跟他猜想的一样。
　　“怎么？你有什么发现？”

　　宋湛还没来得及回答，付青时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抱歉——”付青时打了一声招呼，立刻接起电话，“小吕，什么事？”
　　几秒后，付青时面色一凝，挂上电话：“抱歉，有新发现，我先走了。”
　　宋湛猛地起身，不顾一旁方艺书担忧的目光，抓住付青时的手臂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付青时脸色很难看：“找到原始乐谱了，在一个地下音乐爱好者的组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