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之森精神科》莲喵子

1、自残（1）

　　2016年12月26日，日本，松山市。
　　圣诞节才刚刚结束，再加之马上就是新年，欢乐的氛围笼罩在每个人的脸上。
　　这里是市内最繁华的商店街，各式各样的店铺鳞次栉比，有饭店，也有贩卖着五花八门的小饰品的精品店，甚至服装店、点心铺等。而且，全市最大的综合性医院——松山医院也在这里。这自然吸引了不少的人流，在这节日气氛浓重的时日，人潮汹汹。
　　名为萤火之森精神科的心理诊所，正处于这样的繁华地带。
　　但和那些一边走还一般聊着明星八卦、对着橱窗里商品大呼可爱的朋友，或者其乐融融手拉着手走在一起的一家三口不同，拜访了萤火之森的人，却并没有那么快乐。这倒不是因为这是什么无趣的地方，而是他们每个人都被自己的烦恼和痛苦所纠缠着，已经精疲力竭了。不然，也不会有谁好端端的无事去看心理医生。
　　当然，这其中也有例外。
　　比如说雪乃明日奈。
　　对于她来说，这家小小的诊所，有着非凡的意义。
　　或许与她自己就算半个资深动漫迷，而萤火之森的命名者——开设了这家医院的医生中岛恭介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是绿川幸的粉丝，还是只是为了让来访的人们感到放松，使用了动漫的名字——这免不了让某些对动漫痴迷的人疯狂——多少有点关系，但比起这个，更重要的原因是，这里是刚刚从学校毕业，正式成为了心理医生的明日奈的出发点。
　　也是梦想开始的地方。
　　“就是这里了吧，雇用通知书上的地点。”明日奈抬起头，注视着“萤火之森精神科”这几个字，在心里念道。
　　今天她穿的是前几天和好友一起上街购买的新装。在不会过于艳丽，但也并不显得冰冷的卡其色为主的冬装外，披了一件格子图案的披肩。头发也有很好地打理，梳成了一个侧马尾，不华丽，但也简单利落。
　　一切都很完美。
　　如果排除了昨晚有些兴奋，以至于很晚才睡着，早上起来的时候实在是太痛苦这件事的话。
　　别看明日奈平常还算是成熟稳重，也毕竟只是个未满二十四岁的姑娘。年轻人嘛，总是像刚刚升起的太阳一样，热情如火，有着光是想一想，都能够热血沸腾的梦和希望。
　　成为心理医生，一直是她很渴望的事情，如今，居然真的顺利考上了心仪的心理学专业，将以这样的身份就职，对于她来说，就好像梦境一般美妙，这么一想，喜色都要不知不觉爬上她的眉梢，唇角也微微勾起了。
　　稍微抑制了一下自己的兴奋劲儿，再次低头检查了一下仪容仪表，发现没有不得体的地方，明日奈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那扇似乎是通往未来的桥梁的大门，只看了一眼，就迷住了。
　　与其用漂亮来形容，倒不如说温馨更加恰当。大概是为了让患者们感到归属感吧，整个室内的基本色调为暖色，粉色的墙壁上，为了赢得孩子们的喜爱，贴着几张精致的卡通墙贴。一进门，就能一眼看见前台对面的候诊区，既有供大人们消遣的书籍，也有供小孩子玩耍的玩具，而且，候诊区并不像很多医院一样，用长凳来作为客人们的座位，而是几张皮质沙发，更是增添了几分在家里一样的舒适感。
　　再往前看，就是诊室了，就连诊室的大门，从外观上看，都好像和一个普通住户的房间没什么区别……
　　只一眼，她就喜欢上这里了。
　　“你就是新来的心理医生吗？”突然有一个声音搭话道。
　　明日奈看得入了迷，以至于完全没有留意到前台还有人在，突然听到声音，自然免不了吓得浑身一个哆嗦。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比她略高一些，有一头蓬松柔软的短发，最长的几缕发丝也垂在脖颈处了，显目的蝴蝶结发夹固定着碎发，显得她娇俏可爱，像个元气少女。
　　“啊，抱歉抱歉，我好像吓到你了！”那人无辜地眨眨眼，“我是川上遥，是一名护士，也是中岛医生的助手，很高兴认识你哦！”
　　说话间，女孩——川上遥的嘴角微微抿起，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这让明日奈对她增添了几分好感。
　　“我、我的名字是雪乃明日奈，从今天开始在这里工作了，请多多关照！”第一次参加工作，又想和同事搞好关系，明日奈难免有些紧张，这使得她说话的声音有有些磕绊，让她心生懊恼。
　　这边话音刚落，川上遥就激动地凑了过来，紧握住住明日奈的双手。“果然是这样！这样的话，我们就是同事了，这里终于来了一个女孩子，好开心啊！”
　　“是、是啊……”明日奈根本没想到看起来温柔成熟的遥居然是这样一个自来熟的女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实际上，就连川上遥，都想不到医生，也就是中岛恭介会招收新人。
　　不过，这兴许还是接受了她的建议了。一个多月前，她实在看不下去医生辛苦的样子，便提出了这样的意见。
　　归根结底，这还是医生这个人太负责了一些，对每个来访者，他都做到尽心尽力，在他们身上花了很多的时间。特别是上次，半夜突然接到了患者家人的电话，说是丈夫失踪了。本来那位患者就有自杀的倾向，医生担心出事，愣是叫醒了她，三个人找了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停歇，才在湖畔边发现了准备投湖但是想到家人有有些踌躇的男子。
　　来了新人，也算是可以为医生分担一点了吧！
　　再这样下去，她都担心医生会不会哪天累趴下了。
　　“那……那个……遥小姐？”
　　直到听到了已经一脸懵逼的明日奈的声音，川上遥才反应过来自己唐突地握着对方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开，她后退了几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啊，抱歉抱歉！医生现在还在办公室里诊疗呢，大概得过一会才可以出来，我们去坐下等一下他吧。”
　　她指了指候诊室的沙发。
　　明日奈倒也没有反对，于是，遥拉着这第一天报道的萌新走去了候诊区。趁着这段空闲时间，两个人倒是很投缘，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
　　“遥小姐，你之前说了自己是护士，难道是护理学校毕业的吗？”
　　“那当然！别看我这样，也是个护士哦！”川上遥一脸骄傲地回答道。
　　“可是……”明日奈把食指放在唇边，稍作思索，说出了自己的疑惑，“护士一般很少有在这里的心理诊所工作的吧？为什么遥小姐会成为了中岛医生的助手呢？”
　　这本来不是什么很奇怪的问题，川上遥的反应却像被问了不可告人的秘密，十分可疑地压低了声音：“那还要从刚认识医生讲起呢。”
　　她眼眸犀利地一斜，勾起唇角。“说出来也无所谓，如果是你的话。其实啊……一开始见到医生的时候，我对他超级不爽的！”
　　明日奈愣了一下。
　　这画风好像有点奇怪。
　　川上遥气鼓鼓地说：“那个时候，他啊——”
　　本来，遥是打算用滔滔如江流水的吐槽狠狠地淹没那个初识时觉得此人有点骄傲臭屁的男人，可刚刚开了个头，就被轻咳声打断了。
　　“医、医生！”川上遥只看了来人一眼，就立刻嘿嘿嘿一阵笑。
　　面前的男子大约三十岁左右，他浓密的发丝有种凌乱的帅气，温和清澈的双眼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身穿休闲便装，一眼看过去决不会被人发现他是个医生，反倒更像是亲切爽朗的邻家大哥哥。他轻车熟路地敲了下川上遥的脑门，然后看向了雪乃明日奈。
　　想必，他就是中岛恭介了。
　　于是明日奈慌慌张张地重新自我介绍了一次。
　　“我是这里的医生兼院长，中岛恭介。从今天开始就是同事了，请多多指教。”比起大大咧咧，似乎完全不把礼仪当一回事的遥，中岛恭介显得彬彬有礼了很多，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
　　明日奈正准备回礼，外面却传来了一阵喧嚣声。
　　“都说了我没病，不要看医生！”女孩幽怨地说着，企图挣脱拉着她的夫人的束缚，可那夫人好像没看到女儿的反抗一般，强行把她拉入了室内。
　　“雏绘，”夫人扒开了女孩衣服的袖子，露出了触目惊心的刀痕，“你再这样下去也不行的啊！你自己看看，你都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雏绘脸色苍白，口吻倔强，一把将自己的胳膊一把拽出来。“我说不要看医生就不看！”她匆忙整理了下衣袖，却没让袖口完全遮掩住伤口，紧锁眉头，企图让身体也挣脱妇人的束缚。
　　“这位患者，怎么了吗？”恭介皱皱眉走上前去。
　　女人连忙把一脸桀骜的女孩往前拉了拉。“是我的女儿。医生，你说她是不是有心理问题啊，动不动就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当然是指了指女孩伤痕累累的手腕。
　　不愧是有经验的心理医生，中岛恭介还算冷静，他抿了抿唇，淡淡地解释道：“自残不一定都是心理问题导致，例如儿童也会因为无知或者无痛症发生这样的行为。”他的话顿了一顿，视线轻描淡写的转到微微颤抖着的雏绘身上，勾起具有职业性的笑容，安抚道：“具体原因，还要经过问诊才能得知。总之先登记吧。”
　　川上遥也很有眼力见儿地领着母女前去登记。
　　在母亲填写的同时，明日奈无意中瞄了一眼，才发现女孩姓水野，全名为水野雏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