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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少爷:读千字文给我听 ...

  •   北漠再一次把茶壶里逐渐冷下来的水给倒了,重新满上温水。来殷厉庄不过几天时间,他就从侍卫变成了仆从,说降不降、说升不升,虽是比侍卫稍下级的仆从,但又是家主跟前的人,比戊辰队的月禄高了不是一星半点,事儿也少了,从巡逻变成了端茶倒水。北漠可是带过小少爷的人,莫说只是倒个水了,便是水温、倒水时间间隔,他也能掐得准准的,只是小少爷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时而恍惚时而阴沉的,倒让他觉得是否是自己功力退步了。

      要说他职位为何如此变化,自然是当日被“妺酒”领出了审司堂,后来自个回去竟真撞上了小少爷。看见小少爷时,北漠心中便叫苦不迭,他没想到如今殷厉庄的下人都尽忠职守到了这个程度,他才被带走片刻,便有人通知了家主。

      当然,北漠也知道不是因为他的缘故,他的事不过会被上报及戊辰队队长,再多禀于侍卫总管,而是“妺酒”身居长老之位,她偏偏要挑这个时候在家主亲自下令惩罚的侍卫中带走一个,这种似是徇私的异常举动自然是该直接报与家主的。

      殷天正看着那人单膝跪下请罚,脑海里霎时冒出昨夜那个肖似北漠的背影,竟觉得二者有些重叠。

      可这人和北漠没半点相似,他怎么会将这人的背影与漠漠联系起来。

      “去哪了。”

      “回禀家主,妺长老方才唤小人出去询问一二。”

      “名字。”

      “小人名唤张大虎。”北漠不知小少爷怎会突然问起他的名字,便按他入庄时登记的说了。

      “调到我殿内来,走。”殷天正依旧看着北漠,前半句话却是对正在被罚的戊辰队队长说的。

      说完他便起身离开,北漠只能听了令跟上他,心中却不甚满意,被调到小少爷跟前,便要加倍的谨慎,甚至束手束脚;打探到的消息虽然更加准确,打探消息却更加困难,要是遇上东城那般的人才便更不好了,莫说打探什么,不被他套出话来才是万幸。

      北漠深有自知之明,以他套话的本事,在少爷身边的人精面前,简直等同于说出“我来殷厉庄乃别有目的”。

      北漠盯着茶碗发了一会呆,然后又慢吞吞地将视线转移到小少爷身上,这几天的服侍,他与小少爷没有任何交流,只知道小少爷的很多习惯都变了,小少爷从前很是贪玩,总拉着他去这去那,到处都想观摩一二,但现在,他维持着一个几乎不变的生活:早起练武,然后处理庄里事务,闲下来便默默地看书,还有大部分时间是坐在躺椅上、摩挲着手中的玉佩,安静得像是睡着了一般——比如现在。

      北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他什么都没有想。

      其实若是北漠自己,生活肯定也是这样乏味平淡的,他性格如此。但北漠记忆中的小少爷,明明不是这般的,那分明是一个骄阳似的孩子,活得张扬自在,如今他很快便要及冠,正该是鲜衣怒马少年时,却怎么被岁月磨平了棱角,变得内敛却阴沉,带着一身抹不去的戾气。

      殷天正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来,北漠连忙垂下头去,动作做得恭谨无比。

      殷天正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开口道:“你念过书吗?”他声音有些嘶哑,约是许久没喝水、也没开口说话的原因。

      北漠谨慎地说:“念过一些。”

      “念给我听。”他起身抽出一本书来,丢给北漠,又重新躺了回去,阖起眼来。

      北漠接住一看,竟是他再熟悉不过了《千字文》了,早些年训练小少爷蹲马步的时候,他总缠着自己背这篇,他不说倒背如流,至少每一句每一字,都已熟记于心了。只是没想到这儿童启蒙时的书本,小少爷长大之后还是如此喜欢。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他和从前一样,一板一眼,毫无起伏地读着,可这声音比从前好听之后,纵使是这样没有感情的朗读,竟也让旁人听了觉得舒服。

      小少爷像是真睡着了似的,气息平和,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乎也。”北漠读完最后一句,抬头去看殷天正,却见他长长的睫羽轻颤了一下,眼角竟慢慢滑下一滴泪来。

      只一滴,却似包含万千沧桑,千万浓愁。

      北漠轻轻放下书,躬身退了出去。

      木门“吱呀”一声合上,屋里那人依旧气息平稳,那滴泪却已了无踪迹。

      在一路被侍卫们崇敬的眼光洗礼后,北漠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此时已近是晚间。做仆从啊,审时度势、察言观色是必须的,所以他今儿个虽早退了一会,却是聪明人的做法,否则庄主的喜怒哀乐都被你看去了的话,想来你离死亡也不远了。

      “您回来了,辛苦了。”北漠刚进屋,北澈便迎了上来,淡淡地说着每日迎接他的话,手上却不闲着,将北漠脱下的衣服整整齐齐叠好,又倒了杯水。

      北漠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书,问道:“看完了吗?”

      北澈点点头,从来到殷厉庄已经过了十多天了,这书并不厚,他也将书里的字给识全了。

      但这初步启蒙的书,他倒是学到了“莫”、“末”和“彻”这三个字,但并不知道北漠和自己的名字该怎么写。

      “您能教我写名字吗?”北澈仰着头,轻声问道,末了又补充一句,“我的和……您的。”

      北漠也没什么不同意的,北澈天资不错,他还准备等他基本认字了之后教他习武。

      虽然他已经十一岁了,但学些防身的招式,哪怕能起到强身健体的作用也还是不错的。

      北漠取过一张粗糙的宣纸,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下两字——一字为“澈”,一字为“漠”。他写字如人一般,刚劲有力,虽不比大家风范,也算是一手好字。

      “我只写给你看,意思便待我买了新书你再自己学吧。”北漠放下毛笔说道,叫他像教书先生一般传道授业解惑,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谢谢您。”北澈静静地一个人看着半晌,然后默默将纸收了起来。

      庄子的另外一边。

      “够了,许乐歌!放弃你那愚蠢的想法,家主罚一个侍卫轮不上你插手!”千面鬼几乎是咆哮地说出这句话,这个蠢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拿着妺酒的身体去作妖,他早就恨透了她,若不是胆心伤到妺酒的身体,他只怕早就掐死她了。

      许乐歌不高兴地撅起嘴,穿越小说不都这么写的吗:先是被兄长厌恶,但是后来兄长慢慢发现她的好,对她逐渐宠溺;用真善美影响冷漠阴沉、武功高强的庄主,成为他生命里的一束光;拯救沉默寡言的被罚侍卫,让他逐渐成为自己的忠犬……怎么到她这就全变样了:兄长不过两句话就发现自己不是本尊,从此以后百般厌恶,恨不得掐死自己;庄主她见都见不着,唯一几次见面,她话都没说完他就走了,完全没注意到她;侍卫、侍卫差一点就成功了,又被这兄长给破坏了!

      许乐歌深深觉得穿越小说里的套路不靠谱啊不靠谱,但她还是忍不住反驳了一句:“庄主怎么能随便罚人呢……”

      千面鬼冷笑一声,问道:“当时那么多人被罚,你怎么就只关注他一个了?不过是因为人家长得好看罢了。他要长得一般,你就觉得有罪该罚了?”

      许乐歌脸一红,咳嗽几声,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千面鬼就知道她是这么个心理,瞥她一眼,不再说话。

      他与妺酒在四年前,算是承了北漠的情,便应了殷天正的邀请来到殷厉庄任长老一位,当年的巴着赖着北漠的小孩现在也可独当一面了,他俩只是挂个名,也并未做什么正事。妺酒倒是常常酿酒给庄里人喝,他呢,志在花楼啊。

      可就在一年前,他在花楼歇了一宿,回去却发现一人顶着妺酒的脸在庄里装失忆,而妺酒不知所踪,他第一反应是人皮面具,但细看却并未看到半点面具的痕迹,可世间少有人比他还会玩这东西,男女授受不亲这道理在千面鬼的脑子里可不存在,他差一点就把那人扒光了看个究竟。然而,当他确认那不是什么面具,而是自己妹妹的身体里换了一个人后,感觉世界都崩塌了。

      要往日,谁阻止千面鬼去花楼,那简直是要了他的命,但这一年,他连逛花楼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想着翻阅古籍、寻找能人异士,得到破解夺舍的办法。可是纵使如此,他至今也依旧是束手无策。

      他恨,恨这个夺了妺酒身体的女人,也恨找不到解决办法的自己。

      千面鬼疲倦地闭上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只要能换回妺酒,他便是一辈子吃斋念佛,不沾酒肉,不近女色,也是愿意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许乐歌不是反派女配,她只是沉迷于穿越小说无法自拔hhh,其实还算是善良的,她的存在只是为了让小少爷认出北漠更合理化
    我把第二世的肉渣渣放微博上了(镜予大王),因为我很怕怕,所以过段时间就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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