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之主》牛肉炕饼

67、第 67 章

　　同样要感受到这糟心感觉的，还有桑钰。

　　京城，姚家老宅。

　　“砰！”

　　上好的釉玉茶盏被重重的放了桌上，泛着微微褐色的茶水被洒了大半，底下丫鬟仆役俱在，却无人敢上前。

　　“行了，大早上又发的哪门子风啊。”安抚的摸了摸身旁娇美的小婢的纤纤素手，姚家二老爷，姚书桓不满道：“为着个不知好歹的野种，咱们白白费了多少功夫，嗯？要我说，该很是给他点颜色看看，也好叫他知道，咱们姚家的厉害！”

　　姚府如今的大家长，姚大老爷抬手捏了捏紧皱的眉心，并不搭腔。如今姚家的日子，是愈发不好过了。

　　姚家祖上也是有爵位的。早先在军中发的家。不过这爵位也在雍王时期就已经叫夺了。当时的姚家族长不得不为本家考虑出路。。一面打压旁支，一面鼓励本家子弟进学读书，走文官的路子。更是不惜舍出大量家财，建书院，办族学，供养清客。很是养精蓄锐了些年。后来景帝执政，为了缓和朝廷的气氛，也重新启用了几家。姚家也在其中。爵位是回不来了，好歹子弟们都有了出路。

　　姚家趁势紧紧抱住景帝的大腿，本家子弟大都有功名在身，除了这些，姚家能顺利跻身于京城圈子，还得益于当时那位姚家族长立下的一条规矩。

　　凡是姚家本家子弟，嫡妻必须出自诗书之家，不拘清流浊道。而姚家本家女眷，大都叫高嫁了。就这么着，姚家在势头正盛之际同过联姻脚踩清浊两道。一面致力于打入文官集团，一面通过出嫁女攀附权贵。竟也挣了些名声，实惠自然也落了不少。

　　不过姚家子弟倒是没有几个有资质的。日子一好，当年先人的教训也叫抛了脑后了。精于仕途的人不多，纨绔子弟却是出了不少。可是姚家有钱啊，正妻不论，姚氏子弟房中但凡有些脸面的妾氏，都是带了大笔“陪嫁”银子的。走了路子买个生员，时机到了再靠“故交”走动走动挂个官职便好。

　　日子过的是惬意，可子孙后继无力也是个难事。后来景帝年纪愈发大了，储君迟迟未立。平王势头又盛，姚家人未免活动了心思。比起这么半温不火的势头，若是姚家能搭上平王，也挣个从龙之功......。光是想想便已经叫人眼热了。不过姚家到底是经过事儿的，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明面上支持，只私底下使了银子才搭上平王一党。暗通款曲了几次，也好在贵人跟前混个脸儿熟。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谁也没有想到平王动作那么快。京中局势很快控制了下来。景帝称病示弱。谁又能想到一切在景帝掌握中呢。大头已经叫拿住了，小鱼小虾虽不少，可咱们这位景帝，最擅长的，便是拿钝刀子磨人，后来的事也不算奇怪了。

　　一场清洗。一批人下马，一批人上位。

　　姚家的脖子缩的更紧了。

　　眼看姚家愈发不成气候，也遭了景帝厌弃。新立的储君那里又使不上劲儿。姚家兄弟的主意，打到了桑钰这个便宜外甥身上。

　　桑钰的母亲姚若兰是姚家老太君的小女儿。在嫁给桑钰父亲之前，姚家早已给她择定了亲事。后来亲事因为种种原因没结成，姚大老爷打起了让姚若兰给当时风头正盛的平王舅家长子做侧室的主意。不敢明目张胆的往平王府塞人，想着结个转折亲也不错。只是没想到姚若兰是个烈性子，宁死不嫁，并对桑钰的父亲一见倾心。

　　可姚家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桑家祖上是有一等公的爵位，可在姚家人看来，桑家向来都是几代单传，人口凋敝，也不喜结交。于京城之中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桑钰父亲桑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武官，这样赔本儿的买卖，姚家又怎么肯做！

　　姚家当时的族长，也就是姚若兰的父亲姚盛，只恨不得一顶小轿将人塞了平王后院。只因姚家老太君拼死护着，才没有一条白绫了结了姚若兰的性命。

　　桑然提着重礼去提亲，被姚家人好一通羞辱。最后还是姚若兰自毁名声，才歇了姚氏父子待价而沽的心思。姚氏是大着肚子嫁进桑府的。

　　两人成婚没多久便离了京城，回了桑然家乡。也不知桑家犯了什么事，招人惦记，一家子全叫抄了。桑府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姚家自然不会伸手相帮的，躲都躲不及。即使出嫁女罪不及娘家，姚家还是在族谱上将姚木兰的名字划掉了，剔除宗族，姚家从此再无此人。

　　桑钰却是在这场浩劫中侥幸活了下来。只是命途坎坷，身陷囹圄之际，姚家两兄弟便是认出了外甥，也没有相救。生怕惹了祸事上身。后来也不知他有了什么际遇，不但从那糟污地方出来了，还更名改姓，也跟他爹一样当了名武官。

　　姚家也是事后才慢慢发觉，桑家的大火并不简单。时间把的也太准了，这边才有消息，那边火就烧起来了，便是当时县衙调了水龙过来，也无济于事。便是桑然，也不是如表面上那般，只是个武官罢了。

　　从那时起，姚家便起了拉拢的心思，搬出尚在人世的姚家老太君。只是桑钰羽翼渐成，性子也难以琢磨。姚家既不敢用强，也不愿低头示弱。就那么磨着。直到桑钰受了重伤，辞官回乡。姚家的心思又活泛儿了起来。摆出长辈的架势上窜下跳给桑钰寻看亲事。最后还是商定了用姚家分支的女孩儿相许。

　　本想着桑钰如今已经不成气候，又有重伤在身。现下已经是白丁一个，晾他也不敢拿大。借此机会将人拢到姚家，届时还不是由得他们搓扁揉圆。只是没想到那小子惯会打太极，事情一拖再拖，只得作罢。

　　抬手挥退了屋内众人，姚家大老夜阴沉着脸道：“既然姚家的女孩儿他不肯要，公主府的女婿也是个好去处，等着吧，只要他进了京城，便休想再回去了！”

　　姚家二老爷砸砸嘴：“若不是靠着那张脸，这种“好事”也轮不上他，得了，再好的饭也得慢慢吃，别叫噎着了。”又嘲道：“如今他也只有那张脸能用了。”

　　外面日头正盛，屋内却是凉爽的紧。虽已是过了夏日，可正午时分的太阳仍旧时分给力。

　　大约是有客来的关系，顾聆家的晌饭准备的十分丰盛。看的出张氏是费了心思的。普通农家待客的蒸碗，腊肉自不必提。桌上炖的整只的鸡鸭，快炒的时令菜蔬也摆了满桌。明哥儿十分捧场，悠然吃着却是味如嚼蜡，慢慢往嘴里送着饭菜。文哥儿神色如常，心里却是疑虑重重。阿姐自己都没有发现，自从顾家堂屋出来后，一直神色恍惚，脸白的吓人。

　　若不是他设法怂恿了明哥儿缠着她说话逗趣儿，只怕这会儿更明显了。好不容易吃完了饭，又续上些茶水，说了些话儿。文哥儿拱手对上首的顾聆恭敬道：“今日多谢族长爷爷款待了。只因今日才刚回来，家中诸事还未安置妥当，还请族长爷爷准许，让我们先家去吧。”

　　“既如此，便也不多留你们了，若有什么事，只管来这里便罢。”顾聆沉吟道。

　　姐弟三人又道谢一番，行礼毕，才出了族长家大门。明哥儿这会儿也觉出不对来，不过因在外面，到底没问。

　　待回了自己家，坐了石桌上。饶是太阳照的刺眼，总算是找回了一丝实感。文哥儿未发一言，握住悠然的手，冰的吓人。明哥儿也眼错不见的盯着她，生怕有什么不好。

　　“阿姐，族长到底同你说了什么？”文哥儿皱眉道。除了瑞哥儿那次，他从未见她如此失态过。

　　“很明显么？”悠然苦笑道，她还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呢。

　　刚才还不觉的，这会儿双手被文哥儿捂着，才止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族长......提到我的婚事了。”

　　明哥儿猛的瞪大双眼，文哥儿握着悠然的手紧了紧，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沉声道：“他用婚事要挟阿姐？还是自作主张给阿姐定了婚事？”

　　悠然慢慢摇摇头，这么叫太阳照着，力气似乎回来了几分。“都没有，只是说我年龄到了，也该考虑成婚的事了。想问问我的意思，好替我相看。”文哥儿的脸愈发沉了。

　　“不过我给推了，借口明哥儿还小，你又要应试。”悠然慢慢道。

　　“这个理由还不足以说服他的。”文哥儿咬牙道。悠然无奈的看着他，心里有些懊悔。怪自己到底没有沉住气。让他们两个也跟着操心了。文哥儿甚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

　　“大约......族长可能以为我有心要嫁高门吧，后来也没有再提。”悠然努力回想了下，自己的话说的也是模棱两可，若顾聆真的是这么认为的，也好。

　　明哥儿松了口气，连连道：“咱们以后再不去他家了，再不去了。”

　　悠然强笑道：“这也太过了。原也没有什么大事，叫你们这么一弄，成什么了。只要咱们在上阳县一天，跟族长打好关系总是没错的。况且他说的也是事实。”长长的出了口气，悠然接着道：“大不了以后不回来那么勤了。咱们在镇上过自己的日子便罢了。也好过这么叫人惦记着。不管有没有恶意，心里总是膈应的慌。”

　　明哥儿点头称是，仍是心有余悸。

　　文哥儿沉默不语，黑沉沉的眸子盯着不远处晾晒着的印花被褥，一点一点攥紧了拳头。

　　他如今还是太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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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宗族族长，拥有的权利还是很大的。
即使是权贵阶层，有时也会向宗族低头的。
本家与旁支，族长与家族子弟，实际上也是相互制约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