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之主》牛肉炕饼

17、神棍？

　　然而万事总是开头难。

　　家里总是缺东少西的，材料也不大齐全。加上喜姐儿早央了她帮着捎带些东西。趁着这日天朗气清，明哥儿文哥儿也不用进学，三人早早备了干粮，坐上了前往镇上的牛车。

　　这次倒没有怎么耽搁，老刘头儿的牛车晃晃悠悠直奔镇上。明哥儿文哥儿也算是他们回了顾家村后头一次出远门，一路上兴致勃勃，尤其是明哥儿，连见个刚冒头的小花小草都能自顾自的跟文哥儿念叨半天。让悠然不禁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平日里将他约束的太紧了些。不过他原本就性子跳脱，倒也没怎么拘着他。

　　“东祥记”还是那么低调。在一众人来人往的街面上显得冷清了些。悠然挎着篮子，牵着明哥儿文哥儿进了店里。招待他们的还是那个老掌柜。

　　“多日不见，小娘子可安好？”人家显然记起了她:“这两位，想必是令弟了？”

　　“您老儿记性可真好，不错，正是我两个弟弟。”悠然笑吟吟的与老人家寒暄。

　　老人眯了眼，颇为自得：“不是小老儿自夸，咱这双招子，虽说不上过目不忘，但凡是来过店里的客人，也能记得七七八八了。那些料子，小娘子用的可还好？”

　　“还好还好。”悠然打着哈哈。“老人家，我今日来，并不是挑料子的。”说罢掀了篮子上的盖布“乃是受人所托。”

　　老人心中了然：“既如此，还请随小老儿到后头来，结算清楚。”说罢随身的小伙计掀了帘子，躬身请他们进去。悠然从他身边走过时认出他就是那个乱要价的小伙计。心中不由啧啧称奇，这才多久的功夫，就这样有规矩起来，别的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只怕此刻说他是大户人家专门调教出来的小厮，她也是信得的。

　　原来这铺子内里大有乾坤。几人穿过长长的回廊，绕过前面的照壁，悠然眼前豁然开朗，原来这是主人家惯常住的屋子。地方也不大。除了两间耳房外，便是小小巧巧的三间正房。只在院中摆了几颗松柏。名不名贵悠然是不懂，不过看这品相，似是主人常常修剪所致。不由得对前面领路的老人有些好奇，看着也就是个普通的老人家，莫非这就是人们说的大隐隐于市？

　　悠然带着疑惑，与文哥儿几人一同进了西侧一间耳房内。

　　原来这里跟人家的仓库差不多。林林总总的绣品摆了一屋子。明哥儿满眼的好奇。只是不住的盯着看，手却是不敢乱动的。老人笑了笑：“看样子这位小哥儿对这些很有兴趣，不妨走近了看看，仔细些不碍事的。”明哥儿先是询问般看了悠然，得到肯定后方才兴奋的在一众绣品中小心翼翼的翻检欣赏。文哥儿则是跟紧了悠然，一步不离。

　　老掌柜捋着胡子笑道：“小娘子的两个弟弟，都是好的，小娘子是个有福之人。”

　　“是么？”悠然有些意外，老先生说的这话有些突兀，难道是个神棍？当下也不做多想，老老实实答道：“我也这么觉得。”她家这两个的确省心。

　　老掌柜笑意更深了。

　　“非是小老儿与姑娘说笑。论看人小老儿也虚活了五十多载，形形色色的客人也见过不少。您的这两个弟弟，一个老持成重，心思缜密，一个活泼可人，有赤子之心。将来都必是有所成就之人。小姑娘你瞧着年纪不大，心却宽的很。这人啊，但凡心宽些，便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了，什么坎儿都迈的过去的，可不是有福么。”

　　悠然讪笑：“那就承您吉言了。”

　　他果然是个神棍！悠然在心里呐喊。

　　老掌柜年纪虽大，办事却不含糊，问清了是为谁送的绣品，一一翻检查看后，从高高摞起的一溜儿册子中找到一本册子来，翻了几页：“小娘子可是识字？”悠然点头。

　　“那便好办了。”说罢老掌柜唰唰唰在那页纸上添了一行字：“您看看，若是无误，便请签个字吧。”

　　悠然拿眼一瞧。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喜姐儿的名字。上面添置了一行小字。某年某月某日，绣品按时交付，成品中上，铜钱六十，暂不交付。待领。

　　原来这店里收购的绣品颇多，掌柜为人实在，童叟无欺。也有许多人如喜姐儿这般长期领了活计按时供货的。虽说是最次一级的绣品，店里也是按人头造了册子，倘有那不得空的，就托人送了来，待到闲时一并领了钱去。店里做的也有凭证，又因所托之人并不涉及银钱，双方都少了许多口角。也有那图省事的，每月按时托人送了绣品来，凑够了整数才来结算的，也是大有人在。

　　悠然在纸上堪堪签了名字。天知道她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让她的字看起来不那么“没风骨”。

　　老掌柜接了悠然递过来的册子，仔细查阅了，笑着夸道：“小娘子不仅人爽利，这字也是自成一派，颇有些味道。”

　　悠然受宠若惊....。当下便斜觑了文哥儿一眼，瞧瞧，人家这话说的，臭小子，你还有的学呢！

　　文哥儿只假装看墙上绣品，留给悠然一个后脑勺。

　　悠然气的半死。

　　到底是拒绝了老掌柜的挽留,结算清楚了账目后，悠然就带者仍旧装哑巴的文哥儿还有对那些精致绣品恋恋不舍的明哥儿急匆匆的走了。他们还有好多东西要买呢。

　　长柄的大勺，半人高的大锅，成摞的大碗，还有往来搬运的板车，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这次他们出来，是专门叫了老刘头的车。几人并一大车的东西，四个铜板一个来回。也只得这样儿了。

　　那车上载的东西都是悠然带着哥俩儿在家里大扫荡得来的，大都是顾盛跟卢氏生前旧物。最值钱的恐怕就是卢氏卧房的红漆妆盒了。

　　想是顾盛常常在此缅怀的缘故，这里卢氏的物件儿倒比双尾巷家中的多多了。本来主屋悠然等闲是不进去的。只是坐吃山空实在不是个法子。她之前预想的倒好。可是放在“小金库”的银钱都真要算起来，实在是经不起花销。

　　固然明哥儿文哥儿两人因俱是顾氏子弟的缘故，不用付钱便可进学，但单单是每日的笔墨银子就不在少数。加上悠然虽没有存了攀比之心，却也不想让明哥儿文哥儿落了人后，就算是她不怎么感冒的前教谕李先生，也不落了打点，求个心安罢了。

　　虽然她也希望都能把人往好处了想，但若真让文哥儿跟明哥儿穿了小鞋，她还真是无能为例。一介孤女，无所依仗，既无钱财也无权势，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趁着前几日学里先生休沐。三人把家里很是折腾了一番。能洗的洗，能拆的拆，有些用不上又不能换钱的大件东西就送人了。一番倒腾下来也只有些看上去上了年头的杂物，还有卢氏妆匣里的几副钗环罢了。

　　就这明哥儿还眼泪汪汪的不想让她拿去当了。在他看来，那是娘亲的遗物，将来是悠然的嫁妆，也是留给姐弟俩的念想。悠然无奈，好一番劝导，最后还是留了一付小巧的银镯。

　　悠然自己也是知道的，自己的作为，说声不孝也不为过。这还是小家小业，若她家是大户，恐怕早有人指着她的鼻子骂“不肖子孙，变卖祖产了。”

　　可活人总不能叫尿给憋死。文哥儿跟明哥儿有了出息，便是在九泉之下，也算是对他们的父母有了交代了。

　　文哥儿只是沉默。

　　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丝毫置喙的立场。

　　先前他母亲逝去时，他也是沉默，那个时候，他已经知道什么是人去楼空了。他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所谓的父亲与楼氏将母亲本就剩的微薄的体己一点点蚕食，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甚至还带了隐隐恶意的快感。

　　搬吧，反正母亲已经去了，留着这些东西，难道还要她的东西忍着这一团糟污么！最好一把大火烧个干净！他也那么做了。

　　只是被发现的早，到底没烧成，真是可惜了。他也因此很是恍惚了一阵，元气大伤。精气神儿都没了。

　　直到有个人斩钉截铁的告诉他“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家的人了！”

　　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与专治。

　　就是这么自然而然的，她又给了他一个家。

　　那个人脾气不好，也不知道收拾自己，不会绣花，不会缝补，甚至离经叛道，对什么都无所畏惧。可是他还是愿意听她的话，尽管有时她的主意自己都觉得不靠谱，只要她说，他便做。

　　因为他知道，她是真的对他好。

　　跟对明哥儿一样，该打打，该骂骂。不过是自己不像明哥儿那样儿总往枪口上撞罢了。

　　其实她做的，别说是他，就是一贯迷糊的明哥儿，也是看在心里。那手也曾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脸也曾是被她母亲精心养护的罢。哪个女孩儿不爱美呢。

　　饶是那个惯于精打细算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的喜姐儿，不也是特意托人从城里带了膏脂么。可她呢，倒真是称得上不修边幅了。因为她每天都在忙。

　　忙着为他们打点，忙着为他们想方设法做些好吃的补身，忙着怎么挣钱。他就那么看着那个懒懒的女孩慢慢变得勤快，或者说是被生活逼的不得不勤快。看着她从初入厨房的手足无措到现在的利落娴熟。也看着每每熟睡后，总是偷偷爬起来为她已经变的粗糙的手涂抹膏脂的明哥儿。

　　他们都知道的。

　　他看着安慰明哥儿的悠然，暗暗咬了牙在心里发誓，待到她嫁人时，他必要她红绸铺地，十里红妆！

　　夕阳似火。

　　不知不觉中，已是快黄昏了。东祥记里，老掌柜收起拂尘的鸡毛掸子，出了店门，抬头看看天色。

　　圆脸的小伙计垂头走到他面前：“桑爷爷，公子的药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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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呃....写着写着就成这样了。
下章重要人物出场...
不过不是男主...也不是男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