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过往前尘 ...
-
陆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了自己的爹娘，梦见了那些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的过去。
“恭喜陆老爷。”
“恭喜陆老爷，贺喜陆老爷，令千金此次又是拔得头筹。将来通神监这个位置，也好有她继承了。”
“是啊，令千金不但人长得俏丽，也很是聪慧，陆老爷有福气。”
夏日的风吹得庭院里翠杉上挂着的铃铛清脆响。
陆皎就看见那个小小的自己躲在树后看着自己的爹爹，也不知道是在害怕什么。她一会露出半边眼睛，一会又藏起来。
陆恒显然也发现了陆皎，便笑着朝她挥挥手叫她过去。陆皎看着那个小小的自己怯生生的走到陆恒身边，扬起小脸看他。
“我的皎儿真厉害。”陆恒用自己宽厚的手掌覆盖在陆皎头上道：“想要什么，爹爹都赏赐给你。”
“皎儿想要跟爹爹还有娘亲一起去看灯会。”陆皎回答：“听说明天夜里有灯会，那里会挂出各式各样的灯笼，可好看了！”
“好。”陆恒应下。
画面一转，陆皎看到了灯会那天坐在琳琅满目的花灯下大哭的自己。陆恒就站在自己身边，手持一个大灯笼歉意道：“皎儿，你娘亲她身子不适……不能出来。”
“爹爹骗人，皎儿下午还看见她习武练剑，她才没有身子不适。”
虽然陆恒很努力的劝说陆皎，可是依然未果。
陆皎还是哭的很厉害。
“皎儿可以跟娘亲去学练剑，等学好了，便可以同娘亲一起出来。”
“不！皎儿不练剑，也不学练剑。”陆皎委屈的抹着眼泪说。
“为何？”陆恒苦笑。
“娘爱那把剑比皎儿还多，比爹爹还多！”
此刻的陆恒再也笑不出来，她将小小的陆皎抱在怀里，默默的走进熙攘的人流中去了。
陆皎看着这些画面心口刺痛。
她觉得呼吸不过来，想要醒来，却只能掉入更深的深渊。
“娘亲。”坠落中，陆皎看着小小的自己揪着娘亲的衣袖，将自己的刺绣递上前去乖巧道：“娘亲你看，这是皎儿今日在刺绣师傅那里学的。这边上的翠竹是爹爹，中间的兰花是皎儿，边上的水仙是娘亲。娘亲，你看，好不好看？”
记忆中的女人垂目扫过那副稚嫩的秀面，淡淡的说：“好看。”
“那娘亲何不笑一下？”陆皎望着娘亲，睁着一双大眼睛。
“有何可笑？”女人回。
“因为皎儿从来没有见娘亲笑过，想着逗娘亲开心的。”陆皎有点失落，垂下头去。
“娘亲生来便不会笑。”那女人摸了摸陆皎的头，站起来，似乎是不愿意再多说下去。
“娘亲！”陆皎眼看女人要走，便赶忙追上前去揪住女人的袖角，想让她停下。
女人站在原地，等陆皎说话。
陆皎咬着唇，半天才问道：“娘亲，你爱皎儿么？”
女人半响后回答：“爱。”
“可是为什么皎儿感觉不到。”陆皎含着眼泪，抬头仰望。
“你爹爹要回来了，去找他罢。”女人淡淡道，然后便离开了。
陆皎只觉得手上一空，再往前看，便只能望着那遥远的背影孤单的站在原地。
画面一幕幕的翻转着，陆皎来不及去看，也来不及去想。
所有的感知都停留在陆恒死去的那一天，然后一切回归一片黑暗。
“爹……爹！！！”陆皎就见那天无星无月，小小的自己抱着陆恒的尸体大哭着，然后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拿剑指着自己的女人大喊：“你杀了我啊！你连我也杀了罢！！你如果不杀掉我，我以后……以后一定会让你不得好死！”
“好。”女人冷着一双眼睛，毫不犹豫的就举起那染着陆恒鲜血的配剑来：“那我就成全你。”
“为何！！！娘……！！！你为何要这么做！！”陆皎在看见女人举起剑的时候，心脏仿佛已经被捅了一刀，正在鲜血直流：“我和爹爹做错了什么……！！！”
然而陆皎并没有得到娘亲的回应，却看到了那个女人唇角勾起了一丝残酷的笑容。
她……笑了……
陆皎颤抖着，她第一次看见那个女人笑，却是在这个时候。陆皎只觉得自己的眼眶干疼，眼泪已经将整个世界淹没，什么也看不见了。最后的记忆里，只留女人残酷的笑容和男人冰冷的尸体。她闭着眼睛昂着头，等待着死亡的来临，却听一个声音轻轻道。
“阿浅，算了。”
是谁……
是谁在说话。
陆皎睁开眼睛，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那个女人已然没了踪影。
“还不醒，是不是死了？”
混沌中，陆皎就听有个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她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那声问话过后又是一片寂静，声音的主人显然不耐烦了，似乎是想要伸手触碰自己，却被人打开了。
“怎么？我连也碰也碰不得？”那声音气愤道：“你看看她这样的体质，很显然碰不得那鞭子。连神器也驾驭不了，还想做你的灵跟？万一以后遇到很危险的任务……她不但帮不了你……甚至还会害了你！”
“那又如何。”好久之后，陆皎听邵楠答了一句。
“如何……”芷兰被她噎住，半天说不出话来。“你说如何？万一死了呢……”
“那便死了罢。”邵楠回答。
“你不在乎你自己的命！我在乎！”芷兰听邵楠这样说，心里更加不好受了，她对着邵楠道：“我就是要你活着，要天天看到你，我不准你死！”
邵楠又不说话了。
陆皎感觉额头冰凉，似乎是邵楠的手掌覆盖在上面。
“天色也不早了，少庄主，请回吧。”
“你还真行……我等你这么久……你却真的在外面弄来这么一个……”芷兰听邵楠不但不在乎自己说的话，还下了逐客令，眼眶都红了：“凭什么……就凭她……！”
芷兰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邵楠捂住了嘴巴。芷兰只感觉自己的心中闪过一丝凉意，她竟然第一次从邵楠的眼中看见了隐藏着的杀意。芷兰感觉喉咙干涩，冷汗就顺着额头流下来，等邵楠松开手她竟然没有站稳。
“少庄主请回罢。”邵楠道。
“我不会让她分走你的元神。”芷兰稳住身形，气冲冲的向门口走，临末了又转头对邵楠说：“我不会放弃的！”
陆皎撑着身子向门口眺望，望见了邵楠恭送芷兰的背影。她刚想躺回去继续假寐，却不料邵楠已经看见自己了。
“醒了？”邵楠望着陆皎，露出一个微笑来。
“嗯……”陆皎回答。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地方觉得不舒服？”邵楠将门关起来，踱步走回陆皎身边，问道。
“就是觉得头有点晕……其他的已经无碍了。”陆皎垂着眼眸，任由邵楠的手心摩挲在自己头顶。她也不知为何，在邵楠的手心中，她总觉得自己被保护着，是那样安心。
“无碍的话，便吃点东西罢。”邵楠说着，从桌边端来一碗清粥对自己道：“可以自己吃吗？”
“可、可以！”陆皎红着脸端过粥碗，心想着莫不是自己说不行，师父还打算喂自己？
“方才那个人是？”陆皎品尝着香甜的百合枸杞粥，顺口问道。
“她是少庄主。”邵楠道：“将会是以后的庄主。”
“她……跟你……”
陆皎问，还没问完就听邵楠笑道。
“单相思。”
陆皎听邵楠这么回答，也乐了，道：“她为何会喜欢你……好惨啊。”
邵楠听陆皎这么说，敛了笑容问道：“为何惨？”
“嗯……”陆皎的眼神在粥上飘来飘去道：“因为师父是这个……很直白……很有自信的人，所以她估计是无望了。”
“何以见得？”听陆皎如此说，邵楠饶有兴致的问。
“从你平日里的言行我都可以感觉得到。”陆皎道。
却见邵楠一双明亮的眼睛赞许的望着自己道：“皎儿果真冰雪聪明。”
皎儿果真冰雪聪明。
只这一句话让陆皎红了眼眶。
无数漫长的时光中，她也只是想听那个女人如此夸赞自己一句。
也只是想成为她的骄傲。
“眼眶红了。”邵楠望着陆皎，递出自己的巾帕。
“对不起……我突然就哭了……”
“无妨。”邵楠道：“在我面前不必顾及太多。”
一顿粥喝的泪眼汪汪，陆皎觉得自己逊毙了。
然而更逊的不在于哭泣，而是自己空手而归这件事情。
“我的……鞭子呢？”陆皎四下望，也找不见自己的武器。
“没有了。”邵楠道。
“没有了？”陆皎心中一惊，心中充满不安，她望着邵楠道：“我记得我有一条银色的长鞭……”
她如此说着，思绪回到神器阁。她就记得自己拿起鞭子，然后……
然后便做了梦……
“没有了便是没有了。”邵楠道：“你以后，不要再去想。”
“那我……应该如何去迎战……”陆皎失落的望着邵楠，却见邵楠眉目淡然的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用这里。”
陆皎望着邵楠，却听邵楠继续道：“没有比这里更强大的武器了。”
楚怀远远的便听见了颂铃的轻响，她皱眉，思忖着阿花怎么找到这种地方来了。她用眼角扫了一下跟在自己身边的两鬼面狐，开口道：“劫难我已挨过，身体并无大碍，请二位留步。”
“御座大人，这劫难只会一次比一次更重，希望您不要再有下次。”男狐道。
“下次的话，可能您就出不来了。”女狐接着道。
“多谢二位嘱托。”楚怀答。
“那我们就不远送了。”男狐拱袖道。
“不送了。”女狐亦然。
楚怀见状，点点头，径自迈下台阶，却觉得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痛。她想，没有了那两位鬼面狐的支撑，自己莫不是连路也走不了了？
可是楚怀不敢停下，怕那两只狐狸看出什么端倪。她挺直脊背，稳稳的走着，一直走出了那两个狐狸的视线范围，就看见了自己的傻徒弟。
阿花一路朝着台阶狂奔，惹得颂铃一直在响，她也不在意，只想快点见到楚怀。阿花如此想着，却没想到自己的愿望成真了，她就见云雾中楚怀一袭白衣的站在那里，视线全部是锁定在自己的身上。
“师父！”阿花更是加快自己脚下的步伐，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楚怀身边一把就将她抱了个满怀：“师父，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不舒服？”
楚怀觉得全身都疼，这被阿花一抱，就跟万箭穿心似的。
“松开手。”楚怀皱眉道。
阿花怔在原地，而后迟疑的松开走，跟在楚怀身后下着台阶。
“师父……”她有些低落的叫着楚怀的名字。
“嗯。”楚怀应。
“师父……我会变强的。”阿花一面跟着楚怀的脚步，一面低语道。
楚怀停下来回头望着阿花月间的眉目，不语。
“我一定会变强！会变得很强……”阿花看着楚怀苍白的脸颊红了眼眶：“所以……所以不要再为我受伤了……”
“无碍。”
“有碍！非常有碍！”阿花见楚怀那一幅淡淡的样子，就觉得心里疼痛：“快要失去你的感觉……我不想体验第二次了……！”
“傻瓜……”楚怀舒展眉目，想要若无其事的越过阿花走下台阶，却只感觉刚迈出一步就没有意识了。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有千斤重，就那样堕入无边的黑暗里。
作者有话说第18章 过往前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