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在高逼格的作死[无限]》S神门段挽

92、布尼亚德隔离岛 Ⅶ

　　——世界总是如此不公平，因为鲸鱼无法离开海，而我们作为人类，你却能，随时离开我。

　　1-1

　　一个残雨的深夜，我独自出了门，没有打伞。

　　地面上积了很多坑洼不平的水塘。眼下，被路灯照的反着苍白的光，再由着我的脚步一路把它们无情踏碎成两半。还那很多，很多冰凉又细小的雨丝，被骤风斜着吹到我的全身上下，就这样缓慢浸湿成蜿蜒的墨痕，在衬衫溅开，绽映出一朵朵小花，包括脸和黑色的头发。

　　路途的终点是一个荒草丛生的地方，虽然此刻看上去阴森森的，但它本质其实相当无害，只是个没什么特色的居民自营小卖部，另外，这户人家白天还兼职麻将馆。我每次路过，都能瞥到熙熙攘攘闲聚在一起的人群，以及相应传来的鼎沸、嘈杂的声音。

　　但他们家一楼阳台上的植物们，似乎已经很久没人打理了，显得脏兮兮的，又可怜、又颓废。特别是此刻，在一天的暴雨侵袭过后，更是破败不堪。

　　“即使同一个地方，但在白天和晚上看来，却会完全不同。很陌生，陌生到让人，甚至感觉害怕。”

　　我曾无数次这么感慨，在很多不同的场合，不同的地点，却又会奇妙的在某一瞬间交错重叠。于是眼下这样的念头再次这么毫无理由、一闪而逝的飘过之后，我扯开嗓子朝着窗口喊了一句。

　　“老板，来一包玉溪。”那沙哑的声音在这个夜里显得有些突兀。

　　这么安静了几秒过后，除了滴滴答答的雨声仍作响个不停，周围依旧是无声的沉寂。我只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有些心酸又有些委屈，它们莫名其妙的相继从我胸口迸出，和那些积压已深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无法抑制的翻滚涌上。

　　这一刻，我只觉得自己有病。

　　要不然，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么个阴恻恻的、夜深人静的、这么一个狂风暴雨的天气出门？为什么不好好在家待着，却独自跑来这鬼地方？

　　完全是没由来的……神经搭错。

　　我自嘲笑了一声，刚转过身，就在准备要走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句不大的声音从窗口处传来。

　　“谁啊？”

　　我这么循声望去，雨里一双明显的，黑漆漆的瞳孔，紧盯着身穿单薄睡衣，正站在那的女人。然后，我又再度开口，一字一句的重复了一遍。

　　“老板，来一包玉溪。”

　　她不认识我，而我却已经见过她好几回了。

　　对面的那女人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这个点还会有人来，我觉得，她可能极度怀疑，此时此刻，出现在她家阳台门口的不是一个正常人类，更像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午夜幽灵。

　　我从窗口塞给她一张纸币，又伸手接过那包烟，点了点头后，再次转身。

　　不过又还没等迈出两步，就听见身后一声急呼。

　　“等等啊，你....你别走！”

　　“我去给你拿一把伞。”

　　我脚步一愣，还没等来得及脱口而出那句“不用了”。就眼瞧着被强行塞下了那份好意，只能随即愣补了声，“谢谢”，便又不回头的往前接着走去。

　　我看了眼那把伞，是一把蓝白相间的老旧格子伞，伞面很干燥，没有一滴水。于是我把它拿在手里，只是攥着它。

　　“麻烦你，和我一起淋雨了呢。”

　　1-2

　　直到停步在一个凉亭里。

　　那是一个十分常见的小八角凉亭，就在这小区深处。

　　我曾逃过家教的英语课，期间经过一条不怎么宽阔的十字小道，躲在这里。当然，到最后还是不出所料的被抓了回去，并且还让暴怒的家长给训了一通。

　　那已经是年代十分久远的事了。

　　眼下，亭子中央的石桌和石凳都看起来很潮湿。我只能站着，用还沾着水珠的手指撕开烟盒的塑料外壳，小心的抽出一支烟夹住，然后从牛仔裤口袋的最底下翻出那个打火机。

　　虽然裤子已经完全湿透了，但好在它还完好无损，十分安全。

　　我看着外面还下个不停的雨，看着绿色的植物，看着被风吹的东倒西歪的树枝，点燃烟吸了一口。其实我已经戒烟很久了，从一开始我就不觉得它有什么好抽的，直到至今，还仍旧这么认为。

　　我只是，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一根烟，才不到几分钟，就已经燃尽了大半，散落为地上缥缈的尘埃。而这时，我恰好看到了从雨里走来的另一个身影。

　　“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神经病还真不止我一个。”我事不关己的打趣。

　　而下一秒，就条件反射的开始想要逃跑了。却已经来不及了。于是我只能眼睁睁的望着雨中的那人加快了步伐，直至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而你却先开口了。

　　“你答应过我，再也不抽烟的。”这是你说的第一句话。

　　这词句里仿佛带着责备。

　　于是，我抬起了垂下的眼，四目相对间，我企图在你的眼睛里找到点什么，却只发现了掩饰不住的疲惫，还有那自以为隐藏起来，却还在更深处一点一点流淌的……悲哀吗。

　　眼下，你的浑身也湿透了，并且比我湿的更彻底。

　　闭眼又睁开，我咽下了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管我？”我不想两败俱伤。

　　空气中沉默了漫长的几秒，谁也不知道应该先开口说些什么。

　　我有点不自在。

　　于是想要随便问个问题，比如“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但下一秒就想起来了，当初逃家教课的时候，你也在。果然，谈恋爱不要找熟人，这句话说的真没错。

　　还没等我再胡思乱想些什么，你又开口了，像是在解释。

　　“我只是想看看你，可你不在家。”你神情有些难过，又有些欣喜，“你还记得这个地方。”

　　“嗯。” 所以呢，“有什么好........”

　　有什么好看的.....

　　但还没等我吐出完整的句子，就被一个怀抱，措不及防的打断了接下来所有要说的话。

　　“我不会走的。”你的声音无比认真。

　　“相信我，我不会走的，我不会走的..……不会走的....”你抱着我，只是一遍一遍重复着这句话，像是在对我承诺，也更像是在对自己宣告着些什么。

　　你抱着我，像离了水的鲸鱼，唯有在干涸的路边，乞求最后一缕湿气。

　　1–3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同样是在一个深夜，也同样下着雨。

　　我接到电话去给下班回家的老妈送伞，刚走到楼下，然后......就看到了你。

　　那时的你正在搬家，繁琐，却并不狼狈。你总理所应当的以为，往后的那次是我们的初见，但你却永远不会知道，其实在更早以前，我就已经见过你了。

　　还是一个下雨天。

　　空气闻起来特别舒服。我逃课坐在学校拐角处的楼梯上，那是一个称得上隐蔽的地方，时常会有些不良学生什么的聚集在这，或是几个小混混般的男生，或是几个刘海完全不按学校规矩来的女生。

　　我虽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但也更不是什么好学生，所以——我知道这。

　　并且，它能让我在不想被打扰的时候有一个安静的地点独自待着。

　　于是我如同往常般抽着烟，看着雨，却看到了你。嗯，是再次看到了你。

　　而你的身边，却是我此时此刻最不想遇到到的人，学校教导主任。

　　最后，我虽然又倒霉的被罚了，但那一刻，我还清晰知道，你将伴随着这场雨彻彻底底的闯入我的生命中。

　　而如果没有这场雨，原本，我们至多不过只是彼此无关紧要的路人。

　　我有时会闲着没事思考关于命运这件事，但从没有一次思考出一个所以然来。

　　也许大概是因为？所有的，只要人们想不通的事，都会把他归咎到“命运”头上吧？于是这样仿佛就能真正意义上的看开了、放下了。

　　所以才会有人说，“命运总是让人无奈，却又如此安排。”

　　即使曾经的我不相信命运，我相信自己，也同样相信你。

　　1-4

　　渐渐的，我们成为了朋友。这好像是必然的。

　　因为我们住在一个小区，可以一起上下学。之后你会找我一起打游戏，而我有时则会到你家蹭饭吃，顺便正大光明抄你的作业。不知不觉我竟莫名和从前那群混得很熟的死党慢慢疏远了。

　　并且还不讨厌那样的生活。

　　我又逃课了，不过这次我没抽烟，因为你不抽烟，你是好学生，并且你不喜欢烟味。

　　所以我换了副耳机。

　　里面正放着一首歌，“怎样的雨，怎么的夜，怎样的我能让你更想念.......”

　　是南拳妈妈的《下雨天》。

　　我又看见了你。

　　“哟，好学生竟然还会逃课。”我笑着吐槽到。

　　“马上就要下课，所以我了找个借口混出来了。”你认真的回答完，然后坐在了我的旁边。

　　“还有，我不是好学生。”

　　你看着我。

　　我随手拽下了耳机，已经不需要听歌了。接下来，我们一起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例如开班主任的玩笑，例如班上哪个同学做了什么搞笑的事。一起看着雨渐渐落下。

　　“隔壁班的女生今天和你告白了。”你突然说道。

　　我不知道你从哪听到的这事，此刻又为什么扯到这上面。然后你又接着道，“她其实不是表面上那副乖学生的样子。”

　　我皱着眉，没由来突然反感这个话题，“嗯，所以呢？”

　　“所以，你要和她在一起吗？”你说。

　　我打断你，“这不关你的事。”

　　“关我的事。”

　　“因为我喜欢你。”

　　......

　　很久以后我才发现，那一刻的你是紧张的。而我的心同样短暂停顿了一秒。

　　然后，我回吻了你。

　　那时候的我即使听着歌，却从来不懂那些人为什么要写如此伤春悲秋，矫情做作的歌词。毕竟，那时的我才不过是个初中生。即使装的再早熟，很多事情仍旧还没有真正的懂得。

　　而现在，我已经不想懂了。

　　对了，那里面还有一句歌词，叫“被爱的人不用道歉。”

　　1-5

　　即使后来是怎样，但是在此之前它依旧存在着。

　　那种单纯的喜欢，如同雨后的一切，空气是清新的，绿盖如荫，玫瑰花绽放带着新鲜苹果的味道。让人舍不得放手，让人留恋怀念。

　　直到后来的后来。

　　哎，其实我知道在最初的时候，你肯定也相信着，相信着我们会有未来。

　　你先是躲了我一阵子，直到无可规避后，才开口说出了原因。

　　“我父母决定要搬家了。”你神情有些难过。

　　“搬家？”

　　“搬去哪？”

　　你不敢看我，也没有说话。

　　我抑制不住的生气，因为那段时间你对我没由来的冷淡，同样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搬家会变成那么严重的一件事，严重到……甚至能让我们分开。但实际上，我已经知道了所有问题的答案，无非就只有一个结果。

　　我也知道，比难过更难得是开口。“呵。”于是我只能冷笑一声。

　　我看到你的眼睛更暗了一些，仿佛瞬间熄灭了光彩的星辰，却还是依旧固执。

　　“相信我，我会解决一切的。”

　　我盯着你那双熟悉的浅棕色瞳孔，却开始怀疑，你是说你不会放弃。

　　然而，一个人又能坚持多久呢？

　　两个月？一个月？半个月？一个礼拜？一天？一个晚上？反正我是不相信什么永远，我们人类经不起考验，所以你也别那么累了。

　　于是我骗了你。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你本来有可能可以不用搬家的。不巧的是，你家人却听到了你在学校早恋的风言风语，于是这件事变得不可商榷，只是他们并不知道，那是我罢了。

　　你没有告诉我，那阵子你一定很累。

　　而那时的我，却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

　　然而……即使如此，依旧会难过。一想到可能再过几小时以后，不只是一时半会儿，而是永永远远的，如同从未出现，如同风吹云散，从今往后剩下的只有回忆和过去，却再没有体温和期待，我莫名感到胸口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的碎裂。

　　你真是，够了啊。

　　没有人会怀疑，哪怕.......

　　哪怕，我没救了。

　　轻轻呼出一口气，把杂乱的念头赶走。其实我最烦那些既矫情又婆婆妈妈的事儿精，但比这更烦的莫过于，自己现在好像也在向他们靠拢。

　　我告诉自己，无论离了谁都能活下去，所以我一点不想哭，这世界就是如此操蛋。

　　但，却泣不成声。

　　1–6

　　明明是你先说的喜欢，也明明是你先说的要走，可最后变成了坏人的，却是我。

　　我回过神，短短一瞬间，我仿佛从开始看到了结局。

　　我挣开了你，已经拥抱了很久呢。

　　我知道你肯定是偷偷逃出来的，也知道这过程必定是十分的不容易，说不定现在.....你家里人还在抓你。

　　“卧槽，你老爸老妈知道这个地方不？”我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有些无语的看着我， “想什么呢？”然后补充道：“我这次出来见你，是他们同意的。”

　　“嗯....毕竟是最后一面嘛。”我实话实说，然后，突然发现你的表情变得有些难过。

　　“我会回来的。”你看着我。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知道的。”

　　我发现在最后的时刻，我依旧还是不想让你露出难过的表情。

　　你突然十分用力的吻着我，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

　　我突然很清楚的明白了，你想留下些什么，同样，我也是。

　　“尼玛，做就做呗，老子还怕你不成？”

　　心下这么想着，我同样开始激烈回应着你，我能感觉到你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在夜色中，在雨里，我们只想着今朝和彼此，不管不顾忘记了往后会怎样。

　　亭子里和亭子外是两个世界。

　　我摸了你的脸，然后我转过身，却没有再回头。

　　1-7

　　头还是一阵阵闷痛。我知道是昨天淋雨太久的后遗症。

　　刚睁眼。卧槽！我突然一下想起来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但其实我们.....充其量只不过互相打了个飞机...…….毕竟那时的我们，单单是两个懵懂的少年。

　　而下一秒，我便瞬间冲出了门。即使，我心理知道已经来不及了，却还是固执的想去最后确认一眼，你们家那变得空荡荡的阳台。理所当然的，又魂不守舍的离开了。

　　为什么只有今天没有下雨呢？

　　我望着头顶那湛蓝天空，以及等着在天空中掠过的飞机，即使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所乘的那一架。但我知道，此刻你正在一点一滴的，从我的生命里慢慢消失，直至——完全不见。

　　你是个学霸，你肯定会顺利考上一个很好的高中，名牌大学，说不定还是什么哈佛啊，麻省理工之类的。然后成为一个科学家、医生之流，对社会有贡献的、被期待的人。而我呢，只是一个......在原点看着你不断走远的人。

　　哎。这世界总是如此不公平。

　　与此同时，我突然想起来了，我还有一把伞忘记了还。

　　可我还是不明白。

　　为什么鲸鱼无法离开海，而我们作为人类，你却能，随时离开我。

　　不是一个月、两个月，也不是一年、两年，而是那数之不清的，好多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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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放个短篇先，晚点替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