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集》勤锦

48、8

　　“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啊......”在夏母张绮雯的哀叹中，夏悦然幽幽转醒，虚弱的朝床前两位老人扯开嘴角笑笑，她干涩的喊了声爸妈。
　　“别说话，别说话，来喝口水。”张绮雯扶夏悦然起身给她拿了杯水喂她喝。
　　夏父向来雷利风行的性子，此刻见女儿亏弱的模样到底犹豫了起来，总是没有把话说出口。恰好此刻老朋友江怡丽进来给女儿问诊，他便拉着妻子回避了。
　　江怡丽将病床摇高到一个适合角度，让夏悦然能够舒服的半坐起来。
　　威严中透着亲切的江怡丽坐在病床前，给夏悦然将碎发放到耳后，和蔼的开口道：“悦然，我这里的检查报告显示你子宫损伤严重，至少流产三次。你爸妈都不在，就老实告诉阿姨到底流了几次，都是什么情况下流的？”
　　“我......”夏悦然的脸庞毫无血色，不抹口红的唇泛着白，单单吐出一个我字后便不知如何诉说那些过往的事。
　　“你不告诉我，我怎么有针对性的对你进行调养呢？你要是还想保住这一胎，就老老实实告诉阿姨。”江怡丽叹了口气说道。
　　夏悦然目瞪口呆的望向自己的肚子，随后惊喜交加的将手抚上去，不敢用力只是轻轻的放在肚皮上。“我以为......以为......它没有了......”夏悦然的泪水突然就涌了出来，这个孩子不知何时在她的子宫里安家落户，然后又在被意外地撞击流了那么多血，她以为它离开了。
　　江怡丽拿纸巾擦拭掉她豆大的泪水，然后拥她入怀，像一个母亲一般给她拍后背安慰她。待她的情绪平复后，才开始听她说以前的事。

　　医院当然不会随意泄露病人的资料，但如果过来调取的人穿着警服冠冕堂皇的拿着公安局的侦查文书，他们也没办法。所以不过一天，夏悦然过往的病历就已经从以前就医的医院调出档案。
　　急速的翻动着那三本病历本，李博严的心砰砰跳动，好似不属于自己一般。
　　“患者因交通事故被症断为头皮血肿、多处皮肤、软组织挫擦伤等多处伤害，且外伤性流产（怀孕两个月）”
　　“患者因严重精神刺激，阴.道流血增多，腹痛加重，后羊膜已破。妇科检查宫颈口已扩张，课件胚胎组织堵在宫颈口内，子宫小于孕周，妊娠中止。”
　　“患者因跌倒而活动性持续性阴.道流血，子宫不能很好收缩，流血不止，伴有剧烈腹痛可导致失血性休克而危及孕妇生命。妇科检查，可见宫颈口已扩张，不断有血从宫腔流出，胎儿已排出，胎盘组织部分已排出在阴.道内，子宫小于孕周，时软时硬。”
　　紧紧拽着手中的病历，他眼中泛红，随后发疯一般将它们撕碎，好似把他们销毁掉那些孩子就不曾来过一般。
　　九年前，他和夏悦然一起出过一次车祸。那次是夏悦然驾车，他坐在后座虽然有同事护着但也撞到了脑袋陷入昏迷，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夏悦然已经出院。因为当时与相向而行的货车相撞，她及时的左拐所以受伤最严重的是坐在后座左侧的他，当时瞧她六脉调和的模样，他先入为主的认为她没有受多大伤，没想到他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在这场车祸中离开的。
　　三年前，夏悦然怀疑他在外面有人，所以与他爆发了好几次争吵，更是在一次争执中将花瓶茶杯扔到他的身上，气得他一走了之。后来再见她就已经到了医院，她却没有跟他说流产的事，只道踩了碎片滑到扭了脚要住在医院几天。当时他正在积极竞争市局的位子，没有多大精力管她，而且也不想再与她发生争吵，所以避免了很多与她的接触，自然也不知道原来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已经离开。
　　至于第三个孩子，便是半年前她撞见他和杨琪独处时乱想与他推攘时跌落楼梯所流的......
　　哈，他李博严自问没有做什么杀人放火的缺德事，为什么就没有福气留下一个孩子呢？他的妻子在流掉这些孩子时身体是不是很疼？心里是不是也像他现在一样痛楚或者更甚？
　　蹲在沙发边的角落里，李博严将头埋进膝盖。如果此时有警员过来，他们一定会惊讶于向来沉稳大气的局长此刻居然像个小孩一般在难过。

　　“李哥？”谭杰有些奇怪李博严怎么会大半夜打电话给他。
　　“是我，你方便出来一下么？我想请你喝个酒。”
　　谭杰听他声音有些消沉，没多想便应承了下来。“行，就在我们以前常去正香街吧，那边夜市现在刚开，热闹！”
　　“好。”
　　当谭杰在大排档看到李博严的时候，有些讶然。虽然他们一个片区警队队长和市局局长天差地别不是时常相见，但当年刚入职是时同睡一个房的兄弟，所以这些年也会常联系。不过现在这一脸胡茬，精神萎靡的男人真的是那个不管在电视上还是公安局开大会他在下边听讲话时看到的光鲜亮丽的李博严是同一个人么？
　　“李哥，坐这边。”招呼李博严落座后，谭杰给他倒了杯啤酒后，踟蹰的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么？有什么我能做的？”
　　“谭杰，你只需要告诉我九年前的车祸是怎么回事？”李博严喝了一口啤酒后咽下喉间的酸涩问道。
　　谭杰愣了下，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他再次会问这件事，良久才以一副嬉笑的口吻道：“什么怎么回事？不就是普通的车祸么？”
　　“我调过那天的事故地点道路监控，货车司机没有任何失误，是我们行使速度过高，对方避让不及导致的。可悦然的车技向来稳当，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那天，到底车内发生了什么？”
　　“这么多年，我不记得了。”谭杰低下头逃避李博严的视线，饮了一大口冰镇啤酒后道。
　　“看着我，说清楚那天怎么回事！”李博严抢过他手中的酒杯，威迫道。
　　谭杰愣了瞬间，在他思索该如何淡化当时的情形换个说法时便听李博严道：“有什么说什么，不必顾忌。”
　　叹了一口气，他说起了这些年依旧会梦到的场景。

　　那年九月的深夜，也是这般秋高气爽，他和李博严刚刚完成一个连环杀人犯的追捕计划。为了逮着那个犯人，他们已经连续工作了两个月，所以在完成任务之后极其开心去喝酒庆祝。李博严当时没注意喝多了，他便摸索着他的手机叫了嫂子过来接他。嫂子过来后很热心的说送他一起回家，他瞧李博严那副醉醺醺的模样怕嫂子应付不过来遂点头也跟着上了车。
　　谭杰将李博严扶进车后，他跟店家拿了两个塑料袋也进了后座，以防李博严待会反胃吐了脏掉嫂子那么干净的车。
　　只是，他防的了李博严吐秽物防不了他吐真言。回程的路上，李博严呼喊着一个女人的名字，跟那个女人道歉，说他讨厌夏家讨厌夏悦然......那些不满的话语让大概刺激了嫂子让她的车速越来越快，尔后李博严像突然意识清醒一般认清前边的人是夏悦然，身体猛地前倾去拉她叫嚷着她会受到惩罚的。因为李博严的扰乱，嫂子没看到相向而来的货车，等她踩下刹车已经迟了......出于本能，她打了左拐方向，所以轿车里坐在后座右侧的李博严即使由他护住一部分依旧伤的最重，当场深度昏迷。
　　当时已是深夜，事故地点又比较清冷，在货车司机逃逸又没有行人过来援救的情况下，谭杰强撑着精神挪动已经折了一条手臂的身体将李博严拉扯车厢，再到撞得变形的车头去看嫂子的情况。她很不好，脑袋好几处刮伤，在他将嫂子扯出来的过程中，心惊的发现她的下身一直在冒血。等他意识到可能是那么回事的时候，有些手足无措，傻傻的将嫂子的下半身抬高，好似那般做能让血流回去一般。
　　“这些年，我梦的最多的就是我双手沾满血的那个场景。那时也才大学刚毕业，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一个大男孩会经历这种场面，一个孩子的生命在我的手中悄然离开......”谭杰幽深的看了李博严一眼，道：“这些年，每次你和嫂子的关系不怎么融洽来找我喝酒诉苦的时候，我都想说其实真正受苦的人是嫂子！当初要不是嫂子在医院叮嘱我隐瞒流产的事，你觉得夏家会不找你麻烦？”
　　“她嘱咐了你什么？”李博严双手搓着脸，萎靡问道。
　　“嫂子说，怪不得你，当初是她的错才造成你们的僵局。但她爱你，就算前方千沟万壑、崎岖难行，她也要爬过去。”
　　“你说什么？”李博严闻言钳口挢舌的愣住，不敢置信的问道。
　　“嫂子说不怪你是她的错。”谭杰傻傻的复述了一次。
　　“不是，下一句！”李博严有些激动的追问道。
　　“她说她爱你所以不管前行多难她也会爬下去。”
　　李博严捂住眼睛，她爱他么？为什么一个外人都知道但就是没有对他说过？他以为她跟他在一起时为了气前男友，即使后来说重新开始也不过是不想换人继续搭伙过日子而已。呵，他们的婚姻中，在他渴望孩子的时候就已经有四个孩子全都因他而失去，他大概是罪恶深重，罄竹难书了吧。
　　“你......”谭杰奇怪复杂的看着李博严，瞧他垂头丧气的模样终是没有将话说出口。他想说，十年了，你们在一起生活十年，你不知道她对你的爱么？不能感受到她的关心么？